55 (1)

電影節頒獎典禮的當天晚上,葉蘇彥一回到酒店便接到了季寒南的電話。

他大概是在外面,背景有些吵鬧,葉蘇彥甚至不太聽得清楚他說的話。可是青年快活的聲音還是感染了他,讓他在電話這邊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好。”葉蘇彥答應了下來,“我等你來給我開單獨的慶功宴。”

《暗戰》這次拿獎不少,最佳導演,最佳新人,最佳女主角以及最佳配樂,四個十分有分量的獎項。

秦雅在這個對華語電影影響頗深的電影節上第二次封後,她雖然一直心态平和,卻也忍不住在接過獎杯時流下了感動的淚水。

葉蘇彥那時還坐在觀衆席上,看着秦雅臉上的淚光,突然覺得有些懂了。

其實每個人在做事的時候,即使表現得再無所謂,都會忍不住想要獲得別人的認可的。

一如秦雅,以及他。

王衍自然十分高興,約好了第二天他請大家熱鬧一番之後便各自回了酒店。

葉蘇彥洗了澡躺在床上,上臺領獎時候的興奮已經過去,他甚至有種不真實的感覺。進入娛樂圈對他來說只是偶然,甚至他以為自己在這行不會做太久,也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居然會在那麽多的觀衆面前演出另一個人的人生,并且因此得到了人們的喜愛。

手指上面還有握過大提琴的琴弓留下的淺淺痕跡,葉蘇彥伸出左手握住了自己的右手,他的肩膀早已不再疼痛,但太過用力的時候,仍然會有酸脹無力的感覺。

不管怎麽說都是受過傷的地方,哪怕表面已經平複,可總是在你沒有設防的時候,突然疼痛一下,讓你十分難受。

接過季寒南的電話之後,手機便被他放在了一邊,今天穿的那身合體的手工定制西服,也已經挂好收起。

他其實知道,那是賀丞蘊讓人送來的,那也是賀丞蘊最喜歡的西服品牌。手機屏幕一片漆黑,可是他卻知道,裏面躺着一條賀丞蘊恭喜他獲獎的短信。

如果這一切都發生在一年前,甚至半年前,或許他都會很感動。

可這世界從來就沒有如果,所以他也已經不會為一條短信一套衣服感動。

Advertisement

他回的短信只有兩個很簡單的字:“謝謝。”

第二天就從項薇那裏知道,賀氏加大了對蒙禮新片的投資,成為了《勇者》最大的投資方。

蒙禮新片的新聞發布會就定在葉蘇彥拿到新人獎後的一周,那天項薇又送來了新的西裝,來自同一個牌子,同樣做工精致,價格不菲。

葉蘇彥盯着項薇看了一會兒,笑了笑接過西裝穿了起來。

王衍請客的那天晚上,大家都喝了些酒,葉蘇彥借着酒意問了王衍一個有些大膽的問題。

他問他,還愛嗎?

葉蘇彥一直知道,賀懷彰是個非常有魅力的男人。即使他年紀已經大了,即使他已經退居幕後,不再是賀氏名義上的總裁,可是他的魅力并沒有随着時間而減退。現在他若是站出來,就算沒有他的錢權作為背景,不少人也會被他自己本身的魅力所吸引。

王衍和他曾經有過一段歷史,這個葉蘇彥已經可以肯定。

王衍後來一直沒有新的,至少沒有新的公開過的戀人,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那天晚上大家都太高興,也太放松了,酒也喝了不少,看着笑着鼓勵着自己的王衍,葉蘇彥突然就一個沖動問出了這個問題。

王衍沉默了很久,終于微笑着告訴他:還愛。

可也就是還愛着而已。

對于他來說,愛與不愛,早已不重要了。

他沒有辦法僅僅因為愛情,就抛卻自己的其它所有,包括自尊和原則。也沒有辦法因為愛情,就忽視其它一切,而讓自己心中永遠梗着一根刺,和那個人生活下去。

所以他選擇離開。

二十年來沒有和賀懷彰說過一句話,他們唯一的聯系,就是投資方和電影導演。

這樣,對兩個人都好。

葉蘇彥穿上項薇拿來的西服時,也是這樣告訴自己:這是他們剩下的唯一聯系了。

他在蒙禮的新片裏飾演的男三號是個戲份甚至比女主角還重的人物,電影的男主角是一個這兩年在國外拿獎無數的外國人,名字叫做詹姆斯。

他身材高大,容貌英俊,年紀雖然只有三十歲,但在電影圈裏已經是個非常有資歷的演員了,演得最多的就是英雄類男主角,算得上是商業片的寵兒。

至于女主角,則是個金發性感美人,演技過得去,人也十分開朗大方。在蒙禮的新片裏面,女主角的戲份本來也不算多,至少和《暗戰》裏給予秦雅十分大的發揮空間相比,蒙禮更需要的是一個花瓶。

美麗的花瓶。

而葉蘇彥,則是來自東方的神秘武術高手,在由男主角帶領的一隊冒險+反抗惡勢力隊伍裏,他不僅是男主角最親密的戰友,同時也是他的軍師。

在蒙禮的要求下,葉蘇彥稍微留長了頭發。他的長相不如楚辰漂亮,更加英俊硬朗一些。但是最近瘦了一些,再加上頭發留長,等化妝師按照劇中人物的造型給他做好造型時,他看起來比平常的自己,要顯得修長纖細一些。

葉蘇彥忍不住對着鏡子莞爾一笑,有些不太習慣這樣的自己。

可是記者明顯十分喜歡這樣的葉蘇彥,從他出現開始,閃光燈就一直閃個不停,幾乎壓過了男女主角的風頭。

這畢竟是在國內,記者們肯定更寵本國的演員一些。

熱熱鬧鬧的新聞發布會結束,葉蘇彥回到了自己的化妝間。其實這一次他的角色比較難定位,不像《暗戰》的男主角一樣,是絕對正面積極向上的人物。相反,他很多行為十分模拟兩可,亦正亦邪。

比如他對待女主角,一直都抱有一種莫名的敵意,覺得她的存在,是拖了他們整個小隊,特別是男主角的後腿。

可他對于男主角,卻又是肝膽相照的兄弟,真正的可以将自己的性命交在別人手上的交情。

生死之交,不過如此。

這樣的安排,又刻意中性化了葉蘇彥的形象,不得不說蒙禮真的是純正的商業片導演,這樣有争議的角色安排,至少在現在來說,是十分迎合市場需要的。

項薇現在除了他之外,還要負責羅安的工作。最近羅安也随着輝煌刻意安排的曝光逐漸紅了起來,這幾天剛好和葉蘇彥在同一個城市趕通告。

之前葉蘇彥便和項薇說過了,如果她忙不過來,他可以自己回酒店。現在在化妝間裏讓人給自己卸了妝後,他等了一會兒,也沒有等到項薇的人之後,葉蘇彥便收拾了下東西,準備自己開車回去了。

新聞發布會是在一家五星酒店的會議室舉行,蒙禮包下了幾間房間作為演員的化妝間和休息室用,而酒店的停車場在底下三層。

葉蘇彥出了房間門,正準備朝電梯走去,一轉身,卻看見賀丞蘊身邊的王遠正站在不遠處看着他。

“葉少。”王遠看見他朝自己看過來,十分主動上前和他打了個招呼。

葉蘇彥對他點了點頭,笑道:“你們住在這裏?真巧。”

王遠臉上尴尬的神色一閃而過,很快便對葉蘇彥說道:“總裁專門來等你的。”

賀丞蘊就在他們休息室隔壁的房間,他的工作真的很忙,即使是專門來等人的,也在一刻不停地處理着手上的文件。

聽到房門被敲響,他才放下手中的文件,深吸了一口氣,道:“請進。”

門被推開了,葉蘇彥獨自走了進來,王遠朝他點了點頭後,便自覺留在外面,關上了房門。

“賀少。”葉蘇彥沒有笑,酒店還有很多記者在,他只是不想在走廊上和王遠拉拉扯扯,也不想顯得太過在乎。

就像王衍說的那樣,你越是在乎一個人的時候,才會表現得越是緊張。

所以他出現在了這裏,站在門口沒有要朝賀丞蘊走去的意思,臉上甚至沒有笑容,只是靜靜地看着賀丞蘊,過了一會兒才對他說道:“我以為,那天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所以這樣私下的見面,我不覺得還有必要了。”

賀丞蘊本來已經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他都努力控制着讓自己顯得溫柔一些,可是葉蘇彥這樣直接的話,卻讓他僵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對葉蘇彥說道:“那天在飛機上我也說了,我不想失去你。”

“可你已經失去了。”葉蘇彥的表情沒什麽變化,這句話他已經說過一次,再重複的時候,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麻木。

賀丞蘊聞言反而鎮定了許多,他甚至朝葉蘇彥走近了幾步,眼睛看着他的眼睛,對他說道:“失去了,也可以重新得到。”

葉蘇彥勾了勾唇角,幾乎是有些諷刺地問道:“那麽賀總現在是準備,以電影投資方的身份……”他對賀丞蘊笑了笑,才繼續說道:“要求潛規則我嗎?”

“蘇彥……”賀丞蘊皺了皺眉,道:“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不知道。”葉蘇彥淡淡說道:“我已經不想再去猜測您的心思了,沒有必要了。”

他說完這句話,便轉身準備離開。

賀丞蘊卻快走幾步,伸手按住他放在門把上的手,幾乎是貼着他的背對他說道:“蘇彥,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事……”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按照王連瑜教他的方法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也溫柔一些。

雖然有些肉麻,雖然這些話前幾天還被驕傲的賀家少爺嗤之以鼻,可是他還是從背後将葉蘇彥抱得緊了一些,幾乎是貼着他的耳朵艱難地對他說道:“蘇彥,至少……至少給我個機會……”他說得有些吞吞吐吐,但還是努力表達完整了自己的意思,“讓我……讓我能夠追求你!”

作者有話要說:不要嫌棄我的正文短!!!我的番外有7000+!!!!

架空NP番外·下

禦書房裏只有兩人,早春的陽光斜斜灑入。

彥帝葉蘇彥單手支起下颌,似笑非笑看着賜座在下方的丞相賀丞蘊,緩緩問道:“卿說完了嗎?”

“是。”賀丞蘊垂下眼睑,心中疲憊之極,連帶表情也變得冷漠起來。

他不想去看他的皇帝陛下那張帶笑的臉和疏離的目光,只是盯着禦書房的地面出神。

彼時年少,他們的父皇還在,他一出身就是太子,身份尊貴無雙,所有的皇子公主在他面前都矮下一個頭去,除了楚辰,沒人敢當着他的面壓過他一頭去。

可是那天,父皇竟親自從皇帝陛下尊貴無比的禦座走下,抱起比他年幼兩歲的葉蘇彥,笑着誇贊道:“蘇彥真是聰明。”

然後,竟抱着他坐在了禦座之上,賞了他一塊玉佩。

他們的父皇,威嚴無比,治下甚嚴的父皇,從來未在他們這些皇子面前,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賀丞蘊嫉妒了。

他擡頭去看那個存在感從來都不高的弟弟,葉蘇彥正好也睜大了雙眼悄悄看向他,就像是從前每次在宮中相遇時,他所做的一樣——一對上自己皇兄的目光,便飛快地轉過了頭去。

可這一次,賀丞蘊卻覺得他更像是在沖着他們的父皇撒嬌。

這可是赤裸裸的挑釁,太子殿下身邊所有的智囊都這樣分析。就連和他一向交好,才名遠播的楚辰,也這樣對他說:“九皇子對陛下來說是不同的,我們不得不防。”

這一防,就防了整整六年。

“丞相大人可聽清我剛才說的話了嗎?”被葉蘇彥突然提高的聲音從回憶中拉了回來,賀丞蘊擡頭看向他,目光中卻盡是茫然。

彥帝陛下唇角微揚,目光中卻沒有一點笑意。

他又盯着賀丞蘊看了片刻,這才收回了目光,支撐着下颌的手放了下去,拿過一本奏折看了起來,淡淡說道:“是朕疏忽了,禮郡王三年未曾回京,現在好容易人到了京城,皇兄想必早已歸心似箭,朕不該留你。”

他沒有再擡眼去看賀丞蘊,只是冷漠地對他說道:“卿退下吧。”

賀丞蘊張嘴想說什麽,可葉蘇彥卻已經認真批起奏折來。他只能吶吶起身,行禮後轉身離開。

臨出宮門前又碰到了季寒南,朝氣蓬勃的俊美青年雙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個紅黑相間的大木盒,正滿臉春風地朝宮中走來。

他卸下了軍職,現在掌管着整個京城和皇宮的警戒,可說是彥帝葉蘇彥最寵愛也最信任的臣子,出入宮門卻還是老老實實恪守着規矩。

賀丞蘊知道自己不該嫉妒,有這樣一個全心全意為了葉蘇彥安危着想的臣子,那是葉蘇彥的福氣,也是整個大葉皇朝的福氣。但是看着季寒南臉上得意歡喜的笑容,他卻覺得有一雙手狠狠捏在自己的心髒上面。

又痛又酸,偏偏卻無能為力。

“王爺。”季寒南對他不過點頭之交,除了該有的禮數別的一概不理。事實上整個大葉皇朝,能夠入這人之眼的也就那麽一人。

“季将軍。”賀丞蘊也和他打了招呼,看着他手裏的盒子忍不住問道:“這是?”

“哦。”季寒南倒不小氣,随手打開盒蓋展示給賀丞蘊看:“一個老部下從家鄉帶來的果子,甘甜可口,陛下一向喜食甜食,我獻給他嘗嘗。”

季寒南說到後來,眉飛色舞,十分高興,完全沒有半點指揮千軍萬馬殺得敵軍片甲不留的元帥氣魄,全是年輕男子急着去讨好心上人的模樣。

賀丞蘊幾乎忘了自己是怎麽回到的晉王府。

楚辰正坐在廊下翻着醫書,他的禮郡王府多年未用,再加上前段時間賀丞蘊一直病着,他為了就近照顧,一直便住在這裏。

此時轉頭看見賀丞蘊一臉頹喪,臉色竟比病着時還要蒼白幾分,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

不過很快,他便明白了過來。

賀丞蘊卧病在床不是一天兩天,可這段時間,他們的陛下卻從未踏足晉王府半步。當初那個一聽說皇兄生病,就急得衣不解帶,在病床前守了賀丞蘊整整七天的少年,終于只會出現在他們的回憶中了。

“王爺……”

楚辰的話尚未說出口,彥帝的賞賜便到了晉王府。

金銀珠寶,珍馐美味,甚至還有一些珍稀的藥材……可卻沒有一樣,是賀丞蘊真正缺的。

內侍首領盯着小太監們将這些東西搬了進來,差不多擺滿了整個晉王府的大廳,這才讨好着笑着對賀丞蘊說道:“王爺,這是陛下賜給您和……”他的目光轉到楚辰身上,笑着又道:“禮郡王的。”

楚辰随手打開一個盒子,一對溫潤的玉如意便躺在裏面。

“陛下還說什麽了?”賀丞蘊沉聲問道。

“陛下還說,王爺和禮郡王這次功勞不小,他還可以賜你們一個大的恩典。”

內侍首領話傳完了,留下面面相觑的兩人行禮回宮去了。

楚辰張了張嘴,看着滿堂的賞賜,目光和賀丞蘊的目光對上,眨了眨眼睛,突然問道:“大的恩典?”

賀丞蘊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楚辰也已經是禮郡王,對他們來說,還有什麽是大的恩典?

賀丞蘊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你就這樣任由他誤會下去?”楚辰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賀丞蘊,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已經發現,他這個表哥,真的是一心一意想要彌補過去的錯。比如這次赈災,堂堂晉王殿下,竟然什麽苦都能吃,陪着災民們一起粗茶淡飯也是甘之如饴。

正所謂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賀丞蘊閉了閉眼睛,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他沒有回答楚辰的問題,反而問道:“你聽說過季寒南的事嗎?”

即使楚辰人不在京城,可他畢竟是曾經才華橫溢,交游廣闊的禮郡王,京中發生的那些事情,想必他還是知道一些的。

“所以?”楚辰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上下打量他片刻,突然問道:“你是覺得累了倦了?所以想要這樣退出了?”

他的唇角微揚,露出個有點諷刺的笑容,淡淡又問:“甚至想辭官歸隐?”

賀丞蘊沒有點頭,但無疑是默認了。

“然後……”楚辰的語氣更加譏诮,“落在別人眼中,恐怕是晉王殿下花了三年時間,終于找到禮郡王楚辰,于是雙雙隐退,結伴逍遙去了吧。”

賀丞蘊握緊了拳頭,卻沒有說話。

“只是這樣被誤會被冷落就受不了了嗎?表哥……”楚辰已經很多年沒有喊過這個稱呼,他稍稍湊近了一些,低聲在賀丞蘊耳邊說道:“那蘇彥呢?當年為了幫你攔下刺客的匕首,差點廢了整條胳膊的蘇彥呢?你還記得事後咱們是怎麽對他的嗎?”楚辰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卻還是繼續說了下去:“你去看他,警告他不要試圖用這樣的方法博取你們父皇的注意。再有下一次,你不會再對他客氣。”

“我到現在都還記得,蘇彥的目光從歡喜到驚訝再到傷心失望的轉變……”楚辰幽幽說道:“我也聽說到直到現在,一遇到天氣變化,他的左胳膊,都會酸痛難忍,好像被成千上萬只螞蟻一起噬咬一般……”

當天夜裏,真的下起雨來。

賀丞蘊帶着楚辰配制的藥酒悄然入宮的時候,皇帝陛下寝宮裏卻是一片春意融融。

內侍們早已退出寝宮外,裏面放着好幾個炭爐,葉蘇彥赤裸着上身趴在龍床上,季寒南正不疾不徐地替他按摩着胳膊。

滿殿都是藥酒的味道。

“難受嗎?”賀丞蘊避開了侍衛伏在寝宮窗外,就聽見季寒南低聲問道。

“還好……”葉蘇彥的聲音聽起來懶洋洋的,甚至帶着淡淡的笑意,“都習慣了。”

窗戶留着一條小小的縫隙,賀丞蘊無聲無息地将它推大了一些,正好可以看見葉蘇彥趴着轉過頭來對季寒南微微一笑,道:“何況有我們季元帥的按摩和藥酒,比從前好很多了。”

可他的額上,分明有汗水劃落,臉色看起來,也很是不好。

賀丞蘊心中刀絞般難受,卻只能看見季寒南手上動作不停,卻緩緩俯下身去,吻去了葉蘇彥額上的汗珠。

然後他們便吻在了一起。

葉蘇彥沒有閉上雙眼,目光甚至看向了賀丞蘊所在的方向。

他們的目光對上,一個帶着笑意,一個震驚心酸得頭腦一片空白。

可等賀丞蘊反應過來時,葉蘇彥已經垂下眼睛,将目光從他身上移開了。

賀丞蘊差點又多在床上躺了半個月,幸好楚辰還在府中。

只是這一次他卻好得非常快,幾乎是強迫自己一般,明明還在病中,公事卻一點都沒有拉下,連早朝都沒有耽誤一天。

他強迫自己按時喝藥,一絲不茍按照楚辰開出的調理食療方補着身體,到底是年輕,身體很快便徹底好了起來。

可是很多人都發現,他們的丞相臉上,再沒有過笑容。

楚辰在他徹底好轉之後,便向他辭行離京了。葉蘇彥也知道了這件事,但卻只是笑了笑,對賀丞蘊輕飄飄說了句“難為丞相了”,便再沒了下文。

賀丞蘊什麽都沒有解釋,他只是比從前更加勤勉,大葉皇朝已經拔除了邊疆的威脅,又有這樣一位勤政愛民的賢相,很快便蓬勃發展起來。

轉眼夏去秋來,一場秋雨一場寒。

京城秋天的雨是最多的,入秋之後,天氣便逐漸轉涼。賀丞蘊站在窗前,這半年來,葉蘇彥對他的态度不變,哪怕朝中已經隐有傳言,說丞相想要奪權,他卻也恍若未覺。

幾縷雨絲從敞開的窗戶外被風送了進來,落在賀丞蘊的臉頰上。

明明冷的是臉,他卻覺得肩膀都跟着痛了起來。

這樣的天氣,那人的肩膀,又該難受了吧。

他想了想,很快便換了衣服便進宮去了。

葉蘇彥正在禦書房看着奏折,賀丞蘊替他分擔了大多數的事情,但皇帝陛下也并不只是接受百官朝賀便足夠的。

內侍來通傳“丞相求見”的時候,他正好伸手揉着肩膀,吩咐人再去燃一爐火來放在自己左邊。

“宣。”葉蘇彥将右手從肩膀上拿開,淡淡吩咐道。

賀丞蘊這次是有備而來,他是來請葉蘇彥去行宮休養的。雖然知道臣子說這樣的話,是僭越了,但想起上次見到過的他額上的汗水,他心中實在難受,恨不得以身相待,替他受了這苦。

“哦?”葉蘇彥又是那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甚至有些揶揄地對他說道:“卿難道不知,近日朝中已有流言,謠傳卿想取朕而代之。”

觊觎帝位,那是誅九族的死罪,即使開玩笑也是決不允許的。

可葉蘇彥淡淡說來,卻仿佛真就當做玩笑一個,甚至還笑眯眯地繼續說道:“卿這是打算,坐實了這名嗎?”

“臣不敢。”賀丞蘊跪了下來。

葉蘇彥從寬大的書案後面繞了過來,彎腰親手扶起了賀丞蘊,微笑着對他道:“皇兄,朕和你開玩笑罷了。”

賀丞蘊一點不覺得葉蘇彥是在和自己開玩笑,現在的彥帝陛下,已經逐漸讓他猜不透也看不透了。

他在葉蘇彥面前低下了自己驕傲的頭,沉聲說道:“臣這一生,絕不會背叛陛下。臣只是希望……”

你可以過得好一些……

這句話卻沒有機會說出口,因為葉蘇彥已經笑眯眯地打斷他問道:“那皇兄要什麽呢?”

賀丞蘊不解地擡頭看向了葉蘇彥。

“朕也很為難呵,昔日尊貴的太子殿下,就這樣甘心為朕所用,說出去,也沒人會相信吧。”他笑眯眯地繼續說道:“或者皇兄需要朕拿什麽來換你的忠誠?讓朕猜猜,地位?權勢?”他說着自己就搖了搖頭,嘆息着笑道:“朕能給予的全部,也比不上自己坐上皇帝的位置高。那還有什麽呢?”

葉蘇彥說着,突然有些狡黠地對賀丞蘊笑了笑,一擊掌道:“朕知道了……”他稍稍壓低了聲音,就像兩個兄友弟恭的親兄弟在交換秘密一樣,低聲問道:“是要禮郡王嗎?朕可以……”

他未盡的話被賀丞蘊堵住了。

禦書房中變得十分安靜,內侍首領送新的爐子來時,沒有進來,反而輕輕拉上了禦書房半閉的門。

窗外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賀丞蘊專心地親吻着面前柔軟濕潤的唇。

他的身體都因為這個動作激動得有些顫抖起來。

他的舌頭溫柔卻強勢地撬開了葉蘇彥的唇,眼睛看着那人大睜着的雙眼裏的驚慌失措,開始攻城略地。

這是他發誓要效忠的皇帝陛下,是他的弟弟,是那個十幾歲時便喜歡跟在他身後偷偷瞧着他的少年,是被他辜負了的愛人……

他的手小心放在葉蘇彥的肩膀上,手掌下的身體也在不露痕跡地輕輕顫抖着。

賀丞蘊輕輕揚了揚唇角,心情變得好了一些。

他稍稍分開了兩人的距離,他的吻隔着繡着金龍的明黃色冰冷龍袍落在了葉蘇彥的肩頭,低聲問道:“還難受嗎?”

早已震驚地頭腦一片空白的葉蘇彥,此時卻猛然用力掙脫了他的懷抱,喘着氣朝後退了一大步,登基之後便從來在他面前保持着的冷靜從容仿佛瞬間坍塌。

他睜大一雙明淨的眼睛看着他,目光濕潤,充滿了不敢置信和受傷。

賀丞蘊的身體僵住了。

過了很久,葉蘇彥才終于回過神來。

“我從來沒有想過會對楚辰不利,那些都是傳言。”這是他想到的唯一可能,他明明不該跟面前的人解釋,可是剛才的吻,讓他有些亂了,甚至連朕都忘了說,“他如果肯回來,我也不會故意打壓他,禮郡王是難得的人才,我甚至可以,我可以……”

葉蘇彥這番話說得有些語無倫次,他的指尖仍然還在顫抖,一連重複了好幾個“我可以”後,他終于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對勁。

輕咳了一聲,再開口時,葉蘇彥已不再是那個被自己愛慕的哥哥輕輕一吻便心神俱亂的青年,他重新變成了大葉皇朝高高在上的彥帝陛下。

“朕可以為你們賜婚,皇兄。”他平靜地說道。

這就是他曾經承諾過,會給予的所謂“恩典”。

他回到屬于皇帝的禦座坐下,淡淡說道:“其實皇兄若是真的要這個位置,朕也可以拱手相讓。只要你……”他從來都不想做這個皇帝,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是這個王朝的最高統治者。

從前父皇曾經問過他的志向,他從來也都只想做一個良臣,輔佐他敬愛的兄長。

從他為了生死未蔔的季寒南,只帶十幾個随從便抛下朝政,只身去了邊關那刻起,他就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他的皇兄,或許會将這本就屬于他的一切奪回去。

可等他回來,他還是彥帝陛下,而那人,仍然是他的丞相。

直到楚辰再次出現在京城。

那兩個人,根本不管京城的蜚短流長,堂堂禮郡王,回京之後便一直待在晉王府中。葉蘇彥讓人壓下了所有難聽的流言,卻壓不下自己心中的酸楚。

楚辰回來之後,自己的哥哥果然愈發勤勉起來,大葉皇朝在他的治理下日益強大……葉蘇彥都可以想象,如果坐在皇帝位置上的不是時常會做出任性之事的自己,而是那個本就該坐在這個位置的賀丞蘊,整個國家大概會更好吧。

民間甚至都只知道晉王勤勉愛民,是不可多得的好王好丞相!

其實最近朝中大臣們私底下議論的流言他聽到過很多,他也知道不少從前的太子黨都希望他們英明神武的主子能夠重新殺回來,将被他鵲巢鸠占的位置重新奪回去。

可是這個位置,本來也不是他想坐的。

葉蘇彥根本就無所謂。

“只要你……”葉蘇彥的目光落在了賀丞蘊的臉上,淡淡說道:“只要你答應朕,不要傷害寒南,那朕可以把這個位置還給你。”

賀丞蘊當了二十多年太子,根基深厚。季寒南交還了兵權後,大葉皇朝的控兵權基本還是在昔日太子黨手中。葉蘇彥登基之後,根本就沒像人們所認為的那樣,花過心思去對付所謂的太子黨。

朝中遍布賀丞蘊親信,與其說他們效忠皇帝陛下,不如說他們效忠晉王殿下。否則當日葉蘇彥說離開就離開,朝政怎會絲毫不亂。

因為對那些人來說,有丞相在就足夠了。或許他們巴不得,他們的皇帝陛下,一去不複返。

今天賀丞蘊請他離宮修養的這番話,在葉蘇彥看來,基本也就等同于讓他讓位了。

可他懶得和他們鬥。

他從來也沒想過要和自己的皇兄争。

“臣……”

賀丞蘊久經風雨,很快便猜到了葉蘇彥的心思,他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卻又立刻被葉蘇彥打斷了:“這天下本來就該是皇兄的,我什麽都可以不要,只要皇兄讓我和寒南離開,我們可以離開京城,從此不再出現在皇兄面前。”

賀丞蘊怔了片刻,幾乎不敢置信地看着葉蘇彥的眼睛。他的雙手緩緩握緊,突然輕笑一聲,一步一步朝端坐禦座的葉蘇彥走了過去。

“如果我真的做了皇帝……”

青年沒有再像從前一般逃避他,反而挺直了背脊,勇敢地和賀丞蘊對視。

“如果我做了皇帝,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囚禁起來……”賀丞蘊雙手撐在龍椅兩邊,俯下身去湊近了葉蘇彥的耳朵,低聲說道:“将你囚禁在我的身邊,哪裏都不會讓你去,更不可能讓你去見你的‘寒南’。”

“你!”葉蘇彥又驚又怒,甚至沒有聽出他話中的暧昧。

賀丞蘊微微偏頭,輕輕含住了葉蘇彥小巧的耳垂,含糊地說道:“讓你就像從前一樣,睜開眼睛就只能看到我,也只許看着我。”

他說着,輕輕咬了咬葉蘇彥已經被他口中的熱氣熏得發紅的耳朵,伸手将他抱在懷中,一個轉身坐在了寬大的龍椅上。

“就像這樣……”他将已經驚呆了的葉蘇彥抱坐在自己腿上,一只手摟住他的腰,一只手扣着他的後腦将他拉向了自己,“什麽時候都這樣抱着你,讓你沒有時間去想別的人,只能看着我!”

他是先皇從小培養的太子,占有欲和掌控欲有多麽驚人只有他自己清楚。

如果他真的做了皇帝,他絕不會讓葉蘇彥離開他的寝宮一步,也不會讓他見到那些繞着他轉來轉去的人們。

他要讓他眼裏心裏都只能有他一個人。

可他舍不得,舍不得讓他臉上從此沒了笑容。

他含住葉蘇彥的唇,深深吻了下去。

龍椅上即使鋪着軟墊,也不會太舒适。可在這樣的地方占有葉蘇彥,卻讓賀丞蘊全身都興奮起來。

他吻咬着葉蘇彥的鎖骨,深深地進入這具讓自己迷戀的身體,兩具赤裸的身體汗濕地貼在一起,青年光滑柔韌的身體對他來說就像是下了咒般,充滿了蠱惑之意。

他的手沿着滿是汗水的背部肌膚劃下,聽着葉蘇彥因為他的動作發出的低低的呻吟,心中是全然的滿足。

激情過後,他将葉蘇彥汗濕的赤裸身體摟抱在懷中,随手拿過一旁的龍袍替他披上,低頭輕輕吻在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