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再說一遍。”

“太宰大人他犧牲了。”

“再說一遍。”

這種平靜到極致的語氣反而有種莫名的威壓。

後背的冷汗把衣服都汗濕了。部下一直以為晴夫人的性格很溫柔, 原來溫柔的殺傷力不比冷酷無情差。

他的聲音很幹澀，仔細聽還帶着一絲顫音，重複第三次确認消息：“太宰大人他, 犧牲了。”

“對敵中，被mimic擊殺。”

“他沒反抗。”

“是...自殺的。”

聲音越說越低。

明明晴夫人沒有哭, 和往日沒什麽不同的表情。周圍散發着不可名狀的複雜氣場，心頭感覺像是被壓了大石頭, 沉的喘不過氣來。

“抱歉。”

其實并非他的錯,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道歉。

“哦。”平靜的應了聲。

愣怔了足足有三分鐘, 貓屋敷晴才緩過神來。

“帶我去見他。”

她站起身，想起金主是有潔癖的, 衣服髒了肯定不喜，走了兩步又返身回去卧室取了套新做好沒上過身的衣服。

坐車的路途中，大腦一片空白處于混沌的狀态。

“到了。”

有人在她耳邊說話。

扶着不知道是誰的胳膊下車，門口一排的黑衣mafia垂首齊聲喚道：“晴夫人。”

貓屋敷晴眨眨眼。

這時候腦子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mafia制式般的黑西裝參加葬禮連喪服都不需要換。

穿過人群。

在路過某個人的時候對方跟她說了聲：“抱歉。”但她的視線和心神都落在前方，沒顧得上理會對方。

一步一步。

走到了最前方。

見到了睜眼看她的太宰。

“太宰大人。”

貓屋敷晴如往日般打招呼，卻沒有得到回應。伸出手指撫摸他的臉，觸手有些涼，帶着冬季的冰。

他發絲有些淩亂。

手指勾到額發才發現眉心殘留着一個彈孔，這應該就是死因，“一槍斃命，應該不疼。”掏出手帕把邊緣滲出的殘血擦幹淨。

整理好發型。

貓屋敷晴認真端詳他的義容。

臉上沒有痛苦的表情，唇角勾起的弧度反而有種高興的幸福感，瞳孔也殘留着愉悅的神色。

“你在高興。”

“對，死了該高興的。”

“晴夫人。”從剛才就在旁邊捉急的芥川銀擔憂的喊了聲，最後還是沒忍住上前小心翼翼的問道, “您，您沒事吧？”

“沒事。”

貓屋敷晴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臉上帶着淺笑，眨眨眼，“太宰大人高興的事情，我就高興。我高興的，我很高興的，我真的高興的。”

——可是您的眼睛在哭。

“太宰大人喜歡我笑。”

“我開心吶。”

“你看我還在笑呢。”

芥川銀還想說什麽，貓屋敷晴打斷了她，“哦對了，衣服，我替太宰大人換一身新衣服。”

有部下遞過帶來的衣服。

貓屋敷晴沒讓外人插手幫忙。

太宰其實有些精神潔癖，滿身的繃帶除了裹纏大大小小不斷的傷口，也有部分厭惡和別人親密的肢體接觸。然而又有些輕微的肌膚饑渴症，接受她之後，都喜歡抱着她裸.睡的。

如今天氣冷。

死亡時間已經有一會了，屍體有些僵直了，費了好些勁才換好。

換好後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帶來的衣服是白西裝，加上太宰臉上幸福的笑容有種仿佛是要參加婚禮一樣的錯覺。

“臉色有些不好看呢。”

貓屋敷晴伸出手指在唇上蹭了下，早上塗抹的是太宰喜歡的紅色。暈染在慘白的雙頰上，看着稍微有血色一些。

覺得還少了點什麽。

咬破手指，把指尖血塗抹在唇上。

紅的豔麗又刺目。

“小銀，匕首借我用下。”貓屋敷晴伸出手。

芥川銀以為她要殉情，有些急了，顧不得僭越勸阻道，“晴夫人，你要是死了太宰大人會傷心的。”

“你誤會了。”

貓屋敷晴搖頭：“太宰大人不喜歡我手上沾染血，包括我自己的。”她解釋道，“放心，我不自殺。”

芥川銀半信半疑的把随身武器遞了過去。

接過刀。

貓屋敷晴抓着頭發一點點的削斷。芥川銀看到後想要阻攔，最後還是握拳站在原地沒有動。

随着頭發割斷。

纏繞在心髒上令人窒息的繩索似乎也一并斷裂了，混沌的大腦也開始清明起來。雖然還有丢丢的刺痛，但被更多的喜悅快樂壓下去了。

或者是掩蓋。

“這是太宰大人最喜歡的長發，就代替我陪伴他吧。”

頭發割斷瞬間感覺身體都輕了幾分。

天知道油頭屬性為了保持清爽，她每次打理這頭長發有多嫌棄麻煩。字面意義上的三千煩惱絲，如今斬斷真個一身輕。

把頭發放在金主身邊。

貓屋敷晴臉上泛起激動的幸福紅暈，身上散發的氣息不再讓人覺得沉重壓抑，聲音溫柔如水，“與太宰大人結緣，是妾身這一生最大的幸福。”

她唇角的弧度又大了點。

幸福啊。

想想繼承的龐大遺産，想想即将要繼承的搭檔中原先生，想想可以光明正大的暢快開黑打游戲。

真是太幸福了。

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啊。

“啊……”貓屋敷晴一臉想起什麽拍了下手掌，把手裏的匕首還給芥川銀後，随即自己拍手打着拍子開始唱歌。

“噠宰sama今天自鯊成功了嘛？”

“成功啦！成功啦！”

“那今天真是個日子。”

“好日子！好日子！”

“好日子需要慶祝吶。”

“要慶祝！要慶祝！”

“怎麽慶祝吶？”

“首先請個樂隊演奏喜慶歡快的BGM，再找一百個舞娘跳舞助興呀。這些還不夠，還不夠。”

“要火葬場，要撒花花，要放鞭炮，要炸煙花，要……”

“啦啦啦~”

“骨灰揚掉~”

“幸福的進入永恒的睡眠。”

唱着太宰給自己自編的死亡版本《今天真是個好日子》，貓屋敷晴的語調活潑又歡快，在這充滿壓抑氣氛的靈堂中顯得格外詭異。

貓屋敷晴是真開心。

真的開心極了。

圍觀的部下卻感覺她是在強顏歡笑，明明想哭的不得了，卻因為太宰大人喜歡她的笑容而忍着不哭。

真是太痛苦了。

唱完歌。

貓屋敷晴低頭給了他一個吻，伸手合上雙眼，“晚安，太宰大人。”

“葬禮的事宜按照太宰大人的遺願辦事。”她對站在一旁的廣津老先生吩咐道，“請個樂隊演奏快樂的歌曲，找一百個舞娘跳舞助興。”

“儀式辦完。”

“去火葬場的路上用鮮花開道。”

“事後準備十萬發煙花，十萬響鞭炮。”

“最後骨灰直接撒在橫濱海。”

貓屋敷晴把散落在臉邊的散發撩到耳後，臉上的笑容不減，語調的尾音還微微上揚，“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辦了吧。”

廣津躬身，“是。”

“我有些累，先回去了。”

葬禮的場面有些大，怎麽在今天內辦到就是部下們的事了。最後一面已經見了算是送行，悲傷不想出席之後的葬禮也合情合理。

離開的時候遇到了織田作之助。

恍惚想起來剛才他跟自己說過抱歉。

森給了他任務，他求助太宰和他一起行動。當時mimic有個士兵用槍指着太宰的腦闊要帶走一個墊背的，太宰自己上前用腦闊抵着搶求人家開槍想要解脫...然後就狗帶了。

“沒關系。”

“這不是你的錯，不用自責。”貓屋敷晴笑着安慰他，“這是太宰大人所求的，他走的很幸福。”

織田作之助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說什麽。

在門口貓屋敷晴又遇到了森，她主動開口道，“我想繼承太宰大人的遺願。雖然我沒有[人間失格]無效化的異能，但也擁有可以讓污濁平靜下來的方法。所以，請求您讓我和中原先生組隊搭檔。”

森內心閃過一抹詫異的喜色，差點沒維持住悲痛的表情。

他道，“我同意了。”

“在港口mafia，新人一般是由勸誘他加入的人負責照顧，作為象征要送給新人一件自己的東西。”

“我送了太宰一件外套。”

“你既然要繼承他的‘遺願’，這件外套就給你了。”

森伸手把搭在臂彎上的外套遞過去，唇角愉悅的弧度拉滿，“歡迎加入港口mafia，貓屋敷晴君。”

貓屋敷晴接過外套披在肩頭，撫胸單膝下跪，黑色大衣的下擺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

她低垂首表示臣服。

聲音堅定的宣誓道，“吾将餘生全部奉獻給組織。”

——的重力使。

“忠誠首領，付出一切。”

這波賺翻了。

森語氣溫和的道，“你還在休假，就不打擾你休息了。”他心情很好的道，“餘下的事情不需要你費心，我會幫忙的處理的。”

“那就謝謝了，首領閣下。”

貓屋敷晴也想回去打游戲。

森目送着她的背影離開。在走出房間的瞬間，迎接冷風時，她下意識的拉扯了下肩頭的大衣把自己裹得更緊一些。

風雨中，她的脊背筆直。

“嘛，”

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

某件昏暗的房間內，屏幕上的監控正播放着剛才葬禮上的一幕。

片刻後。

有道低沉的聲音悶悶的唱出聲，“又失敗啦，又失敗啦，今天真是個糟糕的日子。”

“糟糕，太糟糕了。”

---

回到家。

貓屋敷晴吩咐道，“我想一個人安靜會，沒事不要打擾我。”打游戲最煩陌生來電。

看在部下眼裏就是想獨自靜靜療傷。

部下躬身，“是。”

踢掉腳上的高跟鞋，沒有像往日那樣擺放整齊，倒了也沒有去扶。赤腳踩在地板上，大步走向卧室。

拉開櫃子。

其中一個抽屜擺放着某個牌子手機所有型號，像是收集癖。摸出其中一部手機，開機。

登錄游戲，匹配隊友。

祖安女王上線。

“手指是**棒嘛？震動的那麽劇烈，倒是用技能啊！”

“你是用雞兒毛下的蛋思考的戰略嗎？”

“狗用臉滾鍵盤都比你打的好。”

“輸出靠吼，你已經是世界冠軍了。”

“孫賊，受死！”

“辣雞人頭狗，收了你飄飛的孝帶。”

“哎喲太貼心了，還帶直接送貨□□。”

“這送便當比美團還要快！”

五人的隊伍。

一個挂機的，一個橫沖直撞的萌新，一個不聽勸迎風浪的，一個使勁送人頭的，就算是大佬也帶不動。

十分鐘後。

老家水晶直接碎裂了。

屏幕上突然掉落一滴水珠，貓屋敷晴呢喃了句，“屋裏漏雨了？”剛剛建造的豪宅怎麽可能會出現漏雨的情況。

視線有些模糊。

她伸手抹了一把，揉出更多水珠，“什麽嘛。”

“是游戲不香？”

“還是中原先生不香？”

她已經是繼承大筆遺産和搭檔的富婆了，“快樂，我很快樂。”催眠一般的喃喃自語，“快樂，我很快樂。”

再次匹配新隊友。

身心都沉浸在游戲中。

---

夜晚時分。

貓屋敷晴接到了廣津柳浪的電話，那邊是彙報葬禮情況的，“遺體已經火化了，骨灰您要不要……”

“不需要，你們看着辦吧。”

挂了電話。

游戲突然有些索然無味。

貓屋敷晴丢掉手機走出卧室，跪坐在廊下。遠處的天空突然炸起朵朵絢麗的煙花，一閃即逝，美卻印刻在心頭。

---

跟森先生請了兩天假。

貓屋敷晴就窩在家裏沉迷了兩天的游戲。心儀好久的乙女攻略游戲全部通關，野男人都收入了後宮，太太糧倉的谷子也全都吃的沒有存糧了。

摸向薯片的袋子。

摸了個空，不知不覺吃完了。

起身去廚房随意弄了點吃的，等做好了飯卻又沒有任何胃口了。想到明天就要開始就要頭禿的上班了，心裏突然的冒出想喝酒的沖動。

坐在梳妝臺前。

看到一張最為熟悉的端莊婉約的臉，呆愣了下。恍然了會才想到太宰死了，她不需要再繼續僞裝大和撫子了。

人死了受刺激改變性格也合理。

改變。

首先從形象入手。

貓屋敷晴猶豫了下把系統下線，調整表情試圖改變卻發現大和撫子的端莊臉仿佛已經融入骨血了，除非做沙雕表情包，不然怎麽都是那個味。

想了下，決定化妝。

用邪術改變臉。

習慣性的畫了個淡妝，愣怔了下開始加深。

片刻後。

貓屋敷晴看着鏡中烈焰紅唇的美豔女人有些發愣。她以前的氣質偏柔靜，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也能這麽有侵略性。

妝畫好了就是發型。

之前的長發一刀斬斷成了齊肩短發，以前留的公主切就不适合這種濃豔的妝了。

現在去做頭發也來不及。

幹脆把劉海用夾子固定上去，翻出卷發棒把服帖順直的頭發燙成卷。

弄好後感覺純黑色還是有些單調，想到之前太宰惡作劇買了很多五顏六色的假發片。

翻找出來。

最後在彩虹色中選擇了鮮翠欲滴的綠色。

看到道具裏面還有不少中二的紋身貼，在胸口貼一個天使翅膀的骷髅頭，大腿貼一朵玫瑰花，手腕腳踝也都貼了。

看了眼最後的效果。

不錯。

不愧是邪術，簡直跟換頭沒什麽差別了。

妝畫好就換衣服，翻遍衣櫃最後才找到一條不知道什麽時候買的紅色的裙子。換上覺得還是保守，太良家婦女。

還好為了大和撫子的人設她苦學過縫紉。

雖然水平比不上專業的服裝設計吧，但在原有基礎上改個衣服還是沒問題的。

一番思索後把裙子兩邊開叉到大腿的位置，高領改成V領隐約露出傲人的事業線。

對鏡子裏看了眼。

又飒又美又風騷，出場絕對妥妥的夜店女王！

收拾好妥當，踩上一雙恨天高出門。

---

貓屋敷晴去了一家很受富婆喜歡的牛郎店。

據說這裏的小哥哥各個花容月貌，嘴巴甜會說話，還有過硬的職業技術。

她也不是饞人家身子，就是作為剛繼承大筆遺産的富婆錢多的沒處花，做點慈善。

進了門。

看到她手裏拿着的豪車鑰匙，招待生笑的特別燦爛。

“有指定嗎？”

“或者喜歡什麽類型，我幫您推薦。”

貓屋敷晴壕氣道：“閑着的來十個。”比起金主要的一百個漂亮舞娘助興，她只要十分之一數的小哥哥哄她。

“好。”

沒一會就有不同類型的小哥哥進來。雖然臉比不上金主中原先生之流，但也不差了。

貓屋敷晴交疊大長腿，女王氣場全開：“給他們每個人開一座香槟塔，最貴的。”

富婆窮的就剩錢了。

十個小哥哥的眼睛瞬間就亮了，肉眼可見的熱情洋溢。

以前都是她讨好金主，現在被別人吹捧果然舒坦。小哥哥們果然是專業的，嘴巴特別甜又會說話，都有些飄飄然。

“丹波小姐。”

有個小哥哥含情脈脈的遞過來一杯香槟。

“有什麽煩心事随時都可以找我哦~”又送上一杯。

“姐姐，也看看我嘛~”

最難消受美人恩。

貓屋敷晴接過來喝掉，其他小哥哥見此也開始勸酒。

不但勸，他們自己也喝的兇。好酒喝一口賺一口，喝完了富婆再給他們開酒會更賺！

牛郎就是哄人開心的，男版解語花。加上喝多了，貓屋敷晴也有些傾吐欲了。

“媽的，褲子都脫了，卻是讓我給他講睡前故事。”

“買了性感內衣和tt，本以為要上高速了，我都穿好了卻說是送給我男神的！惡作劇整蠱比老娘香嘛！”

“艹！”

“作精本精，老娘就沒見過這麽狗的。”

“……”

“簡直就是幼稚鬼，年齡頂多三歲不能再多了。”

“性格又嬌又作！老娘一度以為是在養崽。”

“現在他終于狗帶了！”

“嘻嘻嘻。老娘如今繼承了他的遺産和搭檔，以後花他的錢，還要睡他的搭檔。”

“美滋滋！”

舉杯一口氣悶掉，還沒怎麽喝就空杯了。

貓屋敷晴丢掉小杯子，嫌棄不過瘾，她腳踩在凳子上抄起一瓶烈酒直接對瓶吹。

“痛快！”

“啊哈哈，老娘終于熬出頭了，也終于解！脫！了！”

“快樂。”

等了會沒聽到吹捧。

貓屋敷晴低頭一看就發現小哥哥們花容失色，如同鹌鹑般安靜如雞，瑟瑟發抖。

“你們怎麽不說話？”

貓屋敷晴喝的有些多，腦子反射弧有些慢。

“不說話。”

“至少給我鼓個掌吧！”

啪啪啪。

身後有人鼓掌。

“脫褲子講睡前故事，幼稚，頂多三歲，又嬌又作…”

有道低沉的聲音數落着剛才她的吐槽，被酒精麻醉的貓屋敷晴覺得聲音有些耳熟。

扭頭看過去。

原本已經火葬場，骨灰都揚在橫濱海的金主站在身後。

仿佛被死神凝視。

太宰皮笑肉不笑，語氣溫柔的問道：“haru，高興嗎？我從地獄回來找你了。”

貓屋敷晴：“！！！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