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湮滅
這種狀态下顯然是不能繼續檢查了,離開整體監測設備後沒多久,文致遠體內高速運轉的精神力流速開始減慢,不再繼續出冷汗,各項體征也趨于正常,現有的設備沒辦法用,君行就讓他們先回去休息,等他研究一下新方案再說。
戚景嚴抱着文致遠回到房間徑直抱進浴室。
文致遠覺得自己被放進微熱的溫水裏,狠狠哆嗦了幾下。從走廊過來的過程中,身上的冷汗迅速蒸發,渾身都起了細細的雞皮疙瘩。
戚景嚴轉身去拿沐浴乳,文致遠抱住自己的膝蓋有些往下滑。
“小心!”戚景嚴一把扶住他,伸長胳膊拿了東西,把自己被沾濕的衣服也脫掉,一起坐進浴缸,把文致遠抱在自己兩腿之間。
文致遠還在輕微的顫抖,寒氣好像從髒腑發出來,喉嚨口疼的十分尖銳,眼前一陣陣模糊,有點兒想吐。
背後的戚景嚴是唯一穩定的依靠,努力往後貼了一會兒,文致遠掙紮着轉過身,面對面抱住戚景嚴的脖子跨坐下去,把自己整個胸腹都緊緊跟他貼在一起,仿佛這樣就能接住對方穩定的力量和呼吸讓自己鎮定下來。
戚景嚴一邊注意着他的精神力一邊順手就幫他翻過來,一手托着他的屁股,另一手在他後背上慢慢反複摩挲。
體內躁動的力量慢慢平和下去,文致遠停止出冷汗,剛才痛苦的過程消耗了很大的精神,一旦沒那麽難受,很快就撐不住半暈迷半睡過去。
戚景嚴一直很耐心,等着他呼吸平複,情況穩定摟着自己肩頭趴在懷裏睡過去,同樣很耐心地幫他清洗幹淨抱回卧室。
文致遠半夢半醒間被扔進被窩,微涼的柔軟棉布貼到身上,讓他又打了個哆嗦,忍不住四處摸索剛才的熱源。
戚景嚴摸着他手臂上的脈路等了幾分鐘,在光腦上記錄了整個過程發給君行,也跟着鑽進被窩。
昨晚只睡了不到五個小時,補個回籠覺也是好的。
他一鑽進去,文致遠就循着熱源貼過來,微微皺着的眉頭在碰到他的身體的時候舒展開來。
這樣子倒是很乖,像個貓仔一樣。
戚景嚴捏着他的臉蛋輕輕晃了晃,把人裹在懷裏也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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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致遠在夢裏努力掙紮,或者也可能不是夢,因為在夢裏能清晰的認識到是在做夢,理智的指揮自己的行為。
四處都是高大牆,灰白色,上面浮凸的花紋像是一簇簇吊鐘型的花朵。
前後左右走了很久之後,文致遠确定自己是站在一個巨大的迷宮裏。心底一個聲音說,跑啊、前進啊,一定要出去啊!另一個淡漠的冷嘲,反正是做夢,總有一天醒了就好了。
文致遠靠着一堵牆坐下,仰頭望白茫茫的天空,看了一會兒眼睛反射的光就暈成了奇異的彩色光環,有些傻愣愣的垂下頭,怎麽還不醒來呢?
剛才那個聲音好像說,總有一天……
總有一天是哪天?不對,我還沒搞明白身體的異常,怎麽可能等下去?!
文致遠助跑跳起努力扒着牆壁想爬上去,站到牆頂上就能看到迷宮的缺口了不是嗎?好像每爬高一點兒,牆壁都長高一點,一時間他急了,“長個屁啊,這不是我的夢嗎?停下!”
話音落了,他站到了牆壁頂上,蜿蜒曲折的迷宮一望無際,好像可以蔓延到世界盡頭。空氣中帶着淡淡的香味兒,清新提神,好像是、夜來香的味道。
【夜來香,是什麽?一種花啊。哦,花啊,味道真好。】腦子裏有聲音一唱一和,漸漸清晰成畫面,夏末的傍晚庭院回廊上抱着孩子乘涼的婦人,在晚風送來的清香裏咯咯笑的嬰兒。
腳下一晃,險些從牆上跌下去,就算是在夢裏,也驚的心悸了一下。
文致遠盡力站穩,在牆頭小心往前走來走去,只覺得世界仿佛以自己為中心在不斷擴展移動,極目望去迷宮永遠沒有盡頭。
……不對,這是、我的夢啊。
剛才爬牆的時候,想的是別增高了,牆就不增高了,那麽這個迷宮呢?
夜來香的味道好像更濃郁了,在那樣的氣息裏整個人開始變得昏昏欲睡,不是在夢裏夢到自己睡着吧?
文致遠用力搖了搖頭,擡手想揉揉眼睛,手舉到眼前的時候,才看到指縫裏的灰色塵漬,是剛才爬牆時候扒着沾上的。
剛才是,直接在光滑的牆面上爬上來的,指甲抓緊了牆壁裏面。
瞪着看了好半天,文致遠猛然蹲下,用力在牆頭上掰了一把,看起來堅硬無比的牆頭被他掀飛了一塊兒,同時因為用力過度整個人險些掉下去。
所以,這個迷宮其實是個視覺效果一流的紙老虎?!
文致遠看着被自己掀飛的那塊兒牆壁湮滅在空氣中,索性用力沒幾下就把自己坐着的這段牆壁踢碎了,跳到地面上之後,找準一個方向,專門朝牆根底下踢過去。
一腳踢出一個大洞之後,牆壁就會沿着這個洞開始塌陷消失,接着向四周擴張。
每一腳的觸感都像是踢進酥脆松軟的點心裏,簡直所有的地方都一戳一個洞。一氣踢了數百米距離之後,文致遠累的氣喘籲籲自己踩了個臺階再次站到牆壁上面往四處看。
随着自己移動的世界已經停止,自己踢過來的範圍內已經有大片的空地,這一側的邊緣已經變的近了,對面雖然紋絲不動,但是每一塊牆壁都在沿着自己踢出來的空洞裏慢慢湮滅,想必消失只是時間問題。
一些被牆壁圈禁隔離開的東西好像在歡呼雀躍者飛轉,分明是透明的空氣中,文致遠卻覺得能看到似有若無的東西在奔跑飛轉。
體內湧動着興奮的力量,想奔跑,想歡呼,想吶喊……
吶喊?!
文致遠慢慢擡手捂住自己的喉嚨,試探的,“咳、咳、啊、嘿、你……”
這确實是一個字的發音,不是無意義的咿呀呵呵,戚景嚴說自己發出過聲音,是真的。
這裏真的是夢裏嗎?
文致遠忽然雙臂擡起并在一起護住自己的頭臉,然後順着自己剛才踢過來的方向飛奔出去,見到牆壁也不停止,果真直接撞了過去,好像穿過了一層薄而微有阻力的膜。
沒多久之後,他就跑到了迷宮盡頭,在他走出最後一道牆壁之後,整個迷宮開始以更快的速度湮滅,從迷宮中心升起呼嘯的旋風,旋風卷着擴大範圍,透明的風撕裂仍舊完整的牆壁,把它們帶入空中湮滅無蹤。
夜來香的氣息鋪天蓋地地壓過來,然後開始變淡直到消失無蹤。
文致遠靜靜地看着這一切,手還護在自己的喉嚨上,等到天地寂靜,試探地在這個安靜無垠的空間裏,“喂?”
一瞬間四處好像有回聲,不斷的,喂?又不是回聲,回聲不會變換情緒,這樣或雀躍或好奇或懶洋洋的,是得到的回應。
這些聲音之外,有什麽穿過縫隙擠進來,沉穩安定的,“文致遠?”
文致遠條件反射的應了一聲,“哎。”
室內暖色的燈光下,文致遠忽然睜開眼,想動動手遮蔽照到眼裏的燈光,赫然發現手背上紮着針頭,戚景嚴在旁邊輕輕握住他的手臂。
鼻尖有飯菜的香氣,床對面的小桌上,三個人圍着在吃飯,還有一個人站在床邊正往輸液袋裏加藥業。
此時,所有人都緊盯着他。
劉菲張大的嘴裏還含着半口米飯,“真說話了?噗、咳咳。”
林德躲開她噴出的飯粒,也顧不得計較,“好像是真的。”
君行打開機器溶藥液,垂下頭聲音平和緩慢地對他說話,“”文致遠,回應我一下。
“回應?”文致遠本能地抓住他說的某一個詞語複述了出來。
說完的一瞬間,他自己也驚呆了,空出的另一只收覆在自己喉嚨上,現在仍舊歷歷在目的經歷,不是夢?那又是什麽?
自己的身體分明安穩的躺在床上,戚景嚴手腕上的光腦都沒關,應該是一直呆在旁邊辦公,還有吃飯的劉菲等人,照顧的君行。
“……我,”文致遠張了張嘴,一一對着幾雙眼睛看了看,理順了一下腦中的思路,一字一頓地問,“發、生、了、什、麽?”
“你從三天前入睡後一直就沒醒過,所有體征現象正常,精神力流轉速度加快,但是就是醒不來。給你輸的是營養液,”君行彈了彈藥袋,開始從他頭上摘掉幾個感應點,“腦部監測你進入了有夢的深度睡眠,現在還保有一些睡夢中的記憶嗎?”
“……有。”文致遠抽了抽鼻子。
君行已經打開自己的光腦,“慢慢描述一下給我吧,如果覺得說話比較困難,可以寫給我。”
說話,每一個字都要想一下才能正确發出來,文致遠垮下臉,小孩子學說話要花很長時間,自己啞了二十年,怎麽可能一下子學會說那麽多?!
何況自己現在是一個舒了三天營養液的人剛醒來的人,文致遠摸摸胃舉了舉手上的輸液針頭,“拔掉,餓!”
君行扶住自己的額頭,趕忙道歉,“抱歉抱歉,我忘記你的狀态了。”
戚景嚴瞪了他一眼,動手把文致遠手背上的針頭拔掉,對手上的呼叫器,“廚房送素粥過來。”
文致遠觑着他的神色,結結巴巴表達,“超、級、餓!”
戚景嚴給他整理被角的手頓了頓,補充,“加兩個雞蛋。”
好、好吧,總比只有粥好,文致遠摸着開始咕咕叫的肚子癟了癟嘴,腦子裏卻在飛轉着回憶自己經歷的事情。
好像在某一本古籍上提到過這樣的情況,如果不是夢境,是禁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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