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在咖啡廳“愉悅輕松”的交談後,亞爾曼夫婦态度強硬地拒絕了林錫送他們到機場的提議。于是一臉無奈的青年只好乖乖地站在異國情調的小道上,目送着那輛黑色的賓利越行越遠。
直到車尾燈徹底消失在了他的視野後,林錫才輕輕地松了口氣,然後轉身向不遠處的酒店走去。此時雖已華燈全明,但是時間倒不是很晚。亞爾曼夫婦來去匆匆,似乎真的只是為了來獲取這“乍現”的靈感一樣,很快便離去。
彎月高懸,暈黃的路燈下挂着蕭瑟的夜風。林錫一路裹着風衣回到了酒店,時間才過去了不到一個小時。
王方正将這幾天不需要的東西全部收拾好,準備着過幾天直接乘機去艾森納赫。見到林錫這麽快就回來了,小胖子驚訝地将手裏的東西放在一邊,問道:“老大,你怎麽這麽快回來了?我還沒來得及告訴大神和趙哥诶。那兩個奇怪的人沒把你給怎麽樣吧?”
“那是歐諾的父母。”無奈地輕嘆一聲,林錫掃了一眼擱置在門旁的行李箱,問道:“這麽早就準備好出發了?”
王方雙眼瞪得滾圓,驚訝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過了許久他才恢複過來,立即問道:“老大,他他他他……他們就是大神的爸媽?那個……那個什麽指揮家和小提琴家的?!”
林錫點頭:“嗯,沒錯。是安斯亞爾·亞爾曼先生和歐思琦小姐。”頓了頓,他又補充道:“也可以說是伊麗莎白·亞爾曼夫人。”
這話不啻驚雷,讓王方徹徹底底地呆怔在原地。他腦海裏飛快地閃過剛才與那兩人相遇的場景,真是越想越覺得那兩人還真是有一種與衆不同的優雅氣質。再仔細回憶回憶那位高大俊朗的外國男人,還真別說,長得是和大神有點像!
王方吞了口口水,小眼睛眨巴眨巴地看向林錫:“诶老大,他……他們找你是幹什麽去了?該不會是想要破壞你和……诶老大,這個是什麽呀?!”話剛說到一半,王方的視線就在林錫手中的一個紫色天鵝絨小盒子上停住。
林錫聞言不由一怔,下意識地将那盒子掩在了身後。
王方卻一點都沒有感到別扭,他上前走了幾步,試圖看清楚被掩藏在林錫身子後面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老大,你這盒子看上去好漂亮啊,裏面是不是裝着什麽鑽石珠……”
“只是一個小禮品。”林錫面無表情地說道,語氣平淡冷靜:“咖啡廳裏正好在舉行活動,送了一盒方糖。”
“啊,真的啊?!沒想到維也納的咖啡廳這麽厲害,連送方糖都用這麽精致漂亮的盒子包裝呢。”
林錫淡定從容地點頭,他垂了眸子輕飄飄地掃了滿臉好奇的王方一眼,在對方就快要把臉都湊到自己手上的時候,又趕緊抽回了手,說道:“明天還要趕緊去拍戲,可能會很辛苦。對了,你不是說要做好吃的帶過去和大家分享的嗎?現在做了嗎?”
“!”注意力一下子被轉移開,王方驚呼:“诶!!!老大你不提醒,我都快忘了這件事了!我現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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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小胖子飛速跑開的背影,林錫緊繃着的身子才漸漸放松下來。他走上前将客房的門關上,安寧靜谧的氣氛瞬間彌漫開來。坐在柔軟舒适的床被上,林錫低下頭,細細地打量起手中高貴典雅的盒子起來。
只聽“咔嗒”一聲,紫色的小盒子應聲打開。一只潤白剔透的羊脂白玉手镯靜靜地躺在淺紫色的軟布中,質地溫厚,光澤晶瑩,一看便不是凡品。
耳邊似乎又響起了貴婦人的關照叮囑,林錫輕輕地嘆了一聲,最終還是合上了盒子,将最後一點淺白發亮的玉光藏進了暗無天日的盒子中,已經做好了打算。
“所以說……安斯和莉茲昨天晚上還是來找你了?”晴朗和煦的日光下,歐諾斂着眸子望着眼前神情糾結的青年,語氣不悅的說道。
林錫聞言不由輕笑出聲,他搖了搖手中小小的盒子,問道:“難道我們現在的話題不該是——我要将這個貴重的傳家之寶還給你嗎?”
工作人員來來往往地四處忙碌,劇組裏正在拍攝着另一場戲,林錫和歐諾倒是得了空閑在一旁休息。春季的太陽還不算毒辣,所以他們也沒有打遮陽傘,只是将厚重的戲服脫到了一邊,迎着溫暖的春風,便也算十分惬意了。
淩厲的眸子微眯,歐諾的視線在林錫手中的盒子上凝滞了許久,然後擡起首。還未開口,目光便碰到了那裸露在空氣中的鎖骨上。大概是由于剛才拍戲有點熱了,林錫将襯衣的紐扣解開了兩個,白色真絲的襯衣本就松松垮垮,如今更是直接搭軟在了青年的肩頭。
透過那薄薄的襯衣,脆弱纖細的鎖骨就這麽大大方方地落入歐諾的眼中,令他不由怔了半晌,原本想說的話也愣在了口中。
沒有得到對方的回應,林錫幹脆直截了當地将盒子放在了歐諾身前的桌子上,說道:“總之,這是你們歐家傳宗接代的傳家之寶。我……實在是愧不敢當。這個應該給真正的歐家……”聲音戛然而止,白皙的臉頰上倏地泛起淡淡的粉紅色,林錫輕咳了一聲,繼續說道:“這個應該給歐家的媳婦,而不是我。”
深邃的藍色在眸中漸漸蕩漾開來,薄唇微勾,露出了一個不易察覺的笑容。歐諾調侃道:“你什麽時候不是我們歐家的媳婦了?”
“!”惱羞成怒地直接拿起盒子就塞進了歐諾的手中,林錫冷哼了一聲便轉過頭去,再也不想理會這個男人一句。
“你就沒想過,為什麽傳媳不傳女的傳家之寶,會在莉茲的手上?”修長瘦削的手指輕輕地捏着那天鵝絨盒子,歐諾低笑着問道。
林錫似乎也才想起這個問題,他轉了頭詫異地看向歐諾。燦爛的陽光從他的身後照射過來,令林錫只能看見那微勾的唇角。
見着林錫疑惑不解的模樣,歐諾輕嘆一聲,道:“天x朝是不允許雙國籍的,而幾年前我加入了天x朝籍,并且選擇了姓歐,這就注定了我不可能再姓亞爾曼。”頓了頓,歐諾又解釋:“雖然在外我一直都以原本的曼特斯·亞爾曼為名,但是事實上,我的身份便是歐諾。”
微微皺了眉頭,林錫說:“我似乎記得……你沒有兄弟姐妹。”
“嗯。所以當我姓歐之後,安斯這一系的亞爾曼血脈算是斷了,不過他倒沒有在意,因為這一切都是情有可原的。”搖搖頭,歐諾唇邊的笑意卻沒有一絲減弱:“我只有一個小姨,并沒有舅舅。”
林錫驚呼:“所以說……其實你原本是要成家立業、傳承血脈的?”話音剛落,心中忽然感到一絲苦澀,林錫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不在去看眼前的男人。他腦中浮現起昨日那個熱情爽朗的貴婦人,喉頭也感到哽咽起來。
“其實換姓的時候,我就沒打算結婚。”
低沉磁性的男聲忽然響起,透着一絲淡淡的溫柔,如同陽光撫摸一般的溫暖。林錫聞言擡首向歐諾看去,只見對方依舊是那般冷靜淡漠的神情,可是漆黑的瞳孔裏卻倒映着一個小小的自己。
“我不會喜歡上其他人,所以我不會去結婚。這件事,莉茲也知道。”輕輕嘆了一聲氣,歐諾又說道:“時代已經變化了,一開始她或許有些難以接受,但是,這些年來她也早已想開了。我想,當她把這只手镯送給你的時候,就已經是在表達對你最大的肯定和喜歡了。”說着,歐諾将盒子又輕輕地放回了林錫的手中,動作輕柔,卻好像在進行一場鄭重而嚴肅的儀式。
柔軟的絨毛被暖暖的春風垂着,輕輕搔刮着林錫的手心。明明是輕如羽毛的分量,可是此時,林錫卻感覺那無私的母愛正壓在自己的手上,如同大山一般沉重。昨日那寫掩藏在咖啡廳中歡笑話語背後的,或許是無數個夜晚裏,一個母親悲傷痛心的淚水,無奈而又無助。
可是,即使是再大的悲傷難受,只要是自己孩子所做下的選擇、所能得到的幸福,那個看似優雅樂觀的夫人就會義無反顧地選擇無條件的支持。
那些似假似真的引誘誤導,最後其實只為得到一個答案——
一個一生相許的承諾。
林錫垂着眸子靜靜望着那盒子許久,心中泛着苦澀的味道。不知過了多久,他終究還是勾了唇角,認真地望着歐諾,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淺笑:“好,我收下。不過說好了,這手镯早就不是傳媳不傳女。”
歐諾失笑:“……”
不遠處的街口,白色大理石的小愛神噴泉正在輕輕地噴吐着清水。水聲淙淙,清意蕩漾,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粼粼的波光,如同鑽石一般奪目。
“歐諾,你有一個好母親。”撫着手中的盒子,林錫嘆息道。精致的眉眼漸漸舒展開,揚起一抹懷念豔羨的淡笑。
見着青年這番模樣,歐諾輕挑一眉:“難道不是你的母親?”
林錫稍稍一怔,既而莞爾:“嗯,是我的母親。”
似乎從未想過會得到青年這樣的答案,歐諾微微睜大了眸子,驚詫地忘記了回答。只見在那紅磚小道的背景中,青年唇角的弧度更盛了幾分。
“是我的丈母娘。”
歐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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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也納的戲份在劇組最後三天的趕工下,總算是全部拍完結束。剛剛殺青,大隊人馬一分鐘都沒耽擱的直接收拾了東西,坐上了飛往艾森納赫的飛機。
湛藍如洗的天空中,一架銀白的飛機從高空俯沖而下,最終穩穩地降落在了圖靈根機場。全員抵達的時候已經入夜,璀璨耀眼的星辰布滿了整片星空,如同鑽石一般在漆黑的夜幕中閃爍着迷人的光彩。
大片的森林綠景在夜色中成為了沉重的深黑色,将整個小鎮都籠罩在一種靜谧的氛圍中。不時有山風穿行而過,小山上的樹葉唦唦作響,好似一首雄壯優美的交響樂,彙聚成音樂的海洋。
作為一個旅游城市,艾森納赫有不少居住的旅店,都不大,帶着濃郁的中世紀風情。劇組人員便在其中一個小旅店中安排了住宿,房間很緊張,幾乎是兩三個人就得擠一間。趙賢倒是有先見之明,早就在維也納乘了飛機回去,并沒有再跟着來艾森納赫。按照他的意思來說,接下來就剩下拍戲的事情了。他已經留下了助理小張處理一些雜事,這便已經足夠了,而他得先去和斯蒂文聯系處理下個月金牛獎的事情。
即使旅館的空房不多,但是卻也給林錫和歐諾各擠出了兩間單人間。但是正值旅游高峰期,就在劇組準備付了訂金先行住下的時候,倒是來了兩個外出旅游的母女。
金發碧眼的小姑娘眨巴着大大的圓眼睛,躲在母親的身後偷偷地瞅着林錫。忽然發現林錫也看了自己,又立即縮回小腦袋,然後再次小心翼翼地探出來查看敵情。
林錫低低地笑出聲。
“抱歉小姐,這裏真的也沒有客房了嗎?我們之前訂的那家旅店實在是太過分了,您這已經是我們走的第四家了。”面色疲憊的年輕女子聲音無力地說道,語氣中帶着一絲哀求的意味。
前臺小姐猶豫地看了一眼将整個大廳塞得滿滿當當的劇組人員,只好無奈地說:“真的很抱歉,女士。我們這已經全部訂出去了,真的沒有辦法了。”
“哦是嗎……好的,謝謝你。”垂頭喪氣地回答道,那媽媽低下頭看到了自己可愛的寶貝女兒,立即勉強地打起了精神,喜笑顏開地說道:“寶貝,媽媽知道有一家特別棒的旅店,可以看到你最喜歡的維尼熊!我們去那兒好嗎?”
“真的嗎,媽媽!”抓着母親的大手,那小女孩眼中閃過激動,但是很快又淹沒下去:“可是媽媽,我的腿真的好酸。我們還要走多久?”
“不遠了不遠了,媽媽來抱抱。”
那媽媽立即将小女孩抱進了懷裏,一邊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一邊向門外走去。只是她的身子骨本來就瘦弱,在森森的晚風中看上去顫顫巍巍的,似乎下一秒就要跌倒似的。
林錫清秀的眉峰微微一蹙,他上前幾步,說道:“女士您好。我們這其實可以空出一間房,不過是單人間,您看這樣可以嗎?”
似乎是沒想到天上會掉下這樣的餡餅,那媽媽猛點頭:“謝謝您,真的非常謝謝您。我一定會付您雙倍的房錢,真的非常感謝。”
歐諾見了這邊的情況自然明白了林錫的意思,他走上前去,将剛剛從前臺那拿到的鑰匙交到了那年輕媽媽的手中,低聲道:“帶着孩子外出,一定要小心。”
好像是現在才從人群中發現了歐諾的存在,那年輕的媽媽驚訝地張大了嘴,手中一個不穩,只聽“卡嗒”一聲清脆的金屬落地聲,她驚呼道:“你是曼特斯·亞爾曼?!”
歐諾輕輕颔首,那女人激動得紅了臉。大概也是影迷,在要了簽名和合影後,她便帶着女兒上了樓休息。小姑娘一直忍不住偷偷地看着林錫,自己的偷窺被發現後,還壞壞地做了個大鬼臉,沒惹林錫笑起來,自己倒是笑得整張小臉蛋都紅撲撲的。
“所以說……我和你睡一張床?”歐諾揶揄的聲音響起。
劇組的衆人已經三三兩兩的上了樓進房間休息,并不是他們不想讓房間,只是實在是旅游熱季,房間太過緊張,整個劇組裏除了林錫和歐諾外,只有雷蒙德是一人的單間。雷蒙德的老胳膊老腿當然不可能和人擠一張床,因此也只有讓歐諾讓出房間了。
林錫聞言,不由冷哼一聲,笑眯眯地反問道:“你記得艾森納赫旅館房間的床是多寬嗎?”
歐諾一愣,下意識地回答道:“單人床是1米2吧。”話剛說完,連他自己也愣住了。
六年前來艾森納赫拍電影的時候,他們便領教過這絕對夠狹窄的單人床。短短的兩個星期,在付出了每天晚上摔下床的代價後,林錫愣是改掉了多年不治的臭毛病——
睡姿不正。
歐諾微微斂了眉頭,面色也漸漸暗沉下來。他斟酌了半晌,試探性地問道:“你是要我睡地板?”
聽着對方的話,林錫稍稍勾唇,笑道:“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你忍心嗎?”
林錫斬釘截鐵道:“忍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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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