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和平發展

有了頂級法師打基礎，砍樹和整理土地的工作，很快就完成了，甚至後期按照律小江的要求制作房子的柱子、橫梁、門板什麽的，都全靠鲛鮦這個人工機床，其他野人根本幫不上忙，他們拿着律小江給的石器霍霍，還不如鲛鮦的水斧頭、水鋸子、水锉刀……所以最後野人們搭建了更多的烤架，承擔了烤魚的工作。

這些野人是會用火的，偶爾打到的獵物豐富，不用頻繁出去狩獵，也有時間吃一吃熟食，所以律小江教起來他們也學得快，烤出來的魚，照例先給鲛鳕吃。

只是這回鲛鳕沒有甜甜的笑容了，也許是被歌聲攻擊過一回，又被綁過一回，鲛鳕想起了關于人族那些不好的回憶，原先被她視為頂級美食的烤魚，如今也只能稍稍緩解她的消沉和恐懼，使她看起來不那麽讓人擔心。

鲛鮦看到人族按照律小江的吩咐把烤魚先給鲛鳕，冷哼了一聲，傲嬌地表示了滿意，就繼續埋頭幹活了。

他當然知道妹妹不開心，可是他也沒什麽法子讓她開心起來，他原本想着，自己這一輩子要讓妹妹平平安安、活得長長久久，要對得起父母瀕死時的囑托，其他的事，都是細枝末節，都沒有活着重要。

但妹妹不開心，他就很煩悶，何況現在還要跟那麽多唱歌難聽的邪惡人族共事，就更煩了。

他也搞不明白，這個古怪的女人為什麽要喊他造什麽房子，他們鲛人根本不需要住房子，這是那些虛弱的人族才需要的庇護所，不過看在人族給他們烤魚的份上，造房子就造房子吧。

饒是內心說服了自己，鲛鮦幹了一天活下來，還是很累，而且只建了一棟簡單的木房子，根本不夠住，這些人族還要跟他擠在山洞裏，真是可惡！

聽說之後還要給木房子外面糊上一些幹了會變硬的泥巴，還要有結實不漏雨的棚頂，鲛鮦就覺得心累，憤憤地多吃了兩條魚，并且惡狠狠地看了律小江一眼。

好在糊泥巴和搭棚頂的工作并不需要高端法師，律小江安排給了野人，鲛鮦這才神色稍緩。

第二天一早，鲛鮦從一群臭烘烘的人族中醒來，看着昨日還滿滿當當的魚池，已經沒有幾尾魚了，他一個人吃都只能吃半飽，心情就變得更加惡劣。

人族真是廢物，難道要靠他一個人捕魚來養活所有人嗎？要知道，昨天那些魚，他也捕撈了很久的，是準備自己和妹妹吃好幾天的，結果被人族帶走了不少，又吃掉了不少，現在這情形，難道要他天天去捕魚嗎？

然而，比看到魚池空了更絕望的是，昨天有幾個離開的野人，帶着更多的野人來到了他們的山洞口，這呼啦啦幾十號人，各個面黃肌瘦，擺明了就是要靠他養活嘛！

不行，他得想個辦法！

何清渠一夜未歸。

因為一直用好友聊天框互相通報情況，所以律小江也不太擔心他。等到這個皮猴子回來的時候，鲛鮦已經下海去捕魚，基地只剩下律小江帶着十幾個野人，繼續建造房屋。

律小江雖然在女孩子中屬于比較有冒險精神的，但和男孩子一比，她就顯得過于穩紮穩打了。

十幾歲的男孩子，精力旺盛，想法鬼靈精怪，什麽事情都敢摸索，這一趟探險，何清渠帶回來不少好東西——可以馴養的野豬幼崽、野羊幼崽、野牛幼崽各一只，玉米種子、小麥種子、胡蘿蔔種子等若幹，醋栗若幹，還有大量陶土、鐵塊、石灰石、孔雀石、扁石等原材料若幹，可以說物資種類十分齊全，只是因為人少，每樣東西都攜帶得不多。

【大江東去】：你這也太歐了吧！一個晚上而已，你上哪兒去弄這麽多東西，這附近物資這麽豐富的嗎？

律小江這兩天也曾在森林中四處走動，可是除了一點野菜和補血的草藥，基本沒發現什麽有價值的物資。

【軍綠色棉襖】：這就是歐非有別，以後別靠我太近，你身上肯定有黴運漩渦，跟你在一起我就會跟着倒黴，我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就好得很。

不用裝人妖號了，何清渠那個動不動喊“小江姐姐”的嘴甜習慣也改過來，被誇兩句，尾巴都要翹上天。

如果這是自己的堂弟，可能已經被揍了吧。

算了算了，看在是男神的堂弟份上，律小江決定放他一馬。

收拾好帶回來的物資，律小江及時抓住了又準備帶人開溜的何清渠。

【大江東去】：你不能每天都在外面浪，我一個人建設不過來，現在山洞太小了，住不下這麽多人，今天起碼得建五個房子出來，不然就要睡野外了。

【軍綠色棉襖】：睡野外就睡野外，反正都是野人，昨晚我就帶他們睡的樹上，學《饑餓游戲》的女主角那樣，把自己綁住不要掉下去就行了，他們喜歡得很。

【大江東去】：野人你不管，鲛鳕你總要管吧？誰跟我說要給鲛鳕建一個水池泡澡的，你看看她，一天比一天消沉，可能再過兩天就消沉死了。

【軍綠色棉襖】：NPC是不會死的！

【大江東去】：怎麽不會死？你又不是不知道，原先游戲裏的NPC，都會在自己的劇情線中慢慢走向死亡，沒有哪個NPC從洪荒活到星際的。

何清渠雖然嘴硬，但還是帶着幾個野人去挖水池了，他倒不像律小江一樣擔心鲛鳕死了以後得不到鲛人淚什麽的，純粹是作為一個善良的直男玩家，憫孤憐弱，看不得鲛鳕這種柔弱美人NPC不好過。

是的，美人！

鲛鳕如果有一雙明亮靈動的眼睛，配上她彎彎如畫的美貌，小巧秀氣的鼻子和只要不張嘴就看起來溫柔美好的唇形，應該是個大美人，律小江和何清渠都這麽認為。

但是鲛鳕不知道這些。

她小時候是鲛人族的小醜魚，因為牙齒不夠鋒利，身形也不夠健碩，甚至哥哥在她這個年紀，魚尾已經開始分化為腿了，她卻一直只能用魚尾游弋。

家人一直在努力幫助她鍛煉、提高，這也讓她更加深刻地感知到自己的不足，故而一直很自卑。加上鲛人一族在大海中分散居住，她從小也沒有什麽同齡玩伴，平日就是跟家人生活在一起，更不可能有人跑出來告訴她，她是個大美人。

但她的父母是那樣強大，那樣愛護她，每個夜晚都會坐在礁石上給她講故事，人族的故事、深海的故事、月亮上的故事。她聽了故事，會掉下許多眼淚，這些眼淚落入海中，在波光粼粼的水面濺起浪花，然後沉入漆黑的海底。

父母總是鄭重地提醒她，人族将他們鲛人一族的眼淚當做寶貝，一定要小心，要遠離人族，如果再哭，人族就會把她抓走。

她以為，那都是父母吓唬小孩子的把戲，世界上根本沒有人族，那都是傳說罷了。

世界只是一片一望無垠的大海，作為禦水者，鲛人便是海上的王。

直到有一天，她遇見一隊鲛人，要去淺海生孩子，為了防止被人族攻擊捕殺，他們成群結隊，互相做伴。

鲛鳕心動了，她沒有告訴父母，偷偷跟上這個隊伍，來到了淺海。

陽光穿過海水，在淺海的泥沙上晃動，水下的植物和小魚都看得那樣真切，水的顏色像一塊巨大的寶石，這是她此生見過最美的景色。

後來的事，陷于一片混亂。

她已經不記得，那些強壯的鲛人們，在看到人族新造的舟船和青銅武器時，是如何一片驚慌，亂做一團。

人族有備而來，打定主意要在鲛人産卵季好好捕撈一番。

紅色的血液從藍皮膚的鲛人身上湧出，從平凡的人族身上湧出，在水中飄散開來，這個魅力的海灣，從一顆藍寶石，變成了紅寶石。

只有水面上浮浮沉沉的屍體，提醒着殘酷的殺戮。

鲛鳕瑟縮在礁石的縫隙裏，大戰結束後，還是被人族抓到，帶回了陸地上。

此後，就是無盡的折磨和痛苦，人族果然很可怕，為了讓她哭，無所不用其極。

父母原來不曾騙她。

可是，那些故事曾讓她輕易落淚，鞭笞和酷刑卻不能，哪怕被憤怒的人族挖掉了眼珠子，她也沒有再掉過一滴淚。

後來，父母不顧一切來救她，用生命為她開路，事到如今，她也回不去大海了，作為一個看不見也走不了的殘廢，她是兄長的累贅。

如今，兄長甚至為了保護她、照顧她，答應與人族共事，她除了無能為力和痛苦自責，什麽都做不了。

也許她死了，兄長雖然會傷心一陣，但自此就自由了吧？

鲛鳕躺在山洞口，陽光照在身上，她卻不覺得暖，只覺得熙熙攘攘忙碌着的人們很吵鬧。

“姐姐，吃魚！”最近，給她送魚這件事，換成了這個部落的小孩，大人們叮叮咚咚，不知道在捶打些什麽，前幾日兄長捉回來的兩個怪人，似乎成了這些人的頭人，大着嗓門吆喝和指揮着。

“謝謝。”鲛鳕背對着小孩，反手接過一條烤魚，背對着小孩吃起來。

畢竟前兩日，才有一個孩子被她的面容吓哭了，她是他們口中的妖怪。

“姐姐，魚好吃嗎？”這個孩子居然繞到她面前來，讓張開嘴咬魚的鲛鳕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