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我的蛋糕成型了,蛋糕的主人并沒有回來,電話關機,其他的途徑告訴我,他在守着安和。

我登錄了很久沒登錄的社交軟件,找到了一個陌生的ID,善良的手術刀。

他給我留了個言,他說,聽說你失憶了,姑且祝福你永遠不用再找我。

我動着手指,回複了一條消息,我說,我不需要你了。

我删除了善良手術刀的好友。

我想,我的病應該已經不需要疏導和治療了。

我切開的蛋糕,開始一點點品嘗那甜膩膩的味道,我其實并不喜歡任何甜食,因為甜的感覺,對我來說,是一種虛假。

我擁有很多絕大多數人一生無法擁有的東西,但我卻很難擁有名叫幸福的感覺,即使有,也很快就會失去。

我吃完了一塊不算大也不算小的蛋糕,我在餐桌邊等待到了十二點鐘,金楓依然沒有回來。

我洗了澡,回了我的房間。我躺在我的床上,服用了一點助眠的藥物,我很快進入了睡眠,熟睡到連夢境都沒有的地步。

我睜開的眼睛,金楓的手貼着我的臉,我看着他,我說,回來了?

金楓嗯了一聲,臉上像是有些愧疚。

他說,你送我的領結很好看。

我說,我親自做了個蛋糕,味道還不錯。

他說,在哪裏。

我說,我自己吃了,以後,也不會給你做了。

他說,我很抱歉。

我說,我不需要你的抱歉。

我擡起手,揉了一把他的頭發,我說,金楓,你開心就好。

---

我突然之間,很想去法國巴黎。

在那個文藝而奢靡的城市,我度過了我人生中最為孤獨的一段時光,我在離開的時候,懷揣着奪回愛人的夢想,我當時發誓,我再也不會去那個城市。

顯而易見,我需要食言了。

我的記憶依然不夠完整,斷斷續續,像一截一截充滿惡意的電影,但不妨礙我拼湊出我應該了解的部分事實。我和金楓依然正常的交流,正常的做’愛,我不再每日向他告白,像個傻子一樣重複對他說我愛他。

他或許察覺到了,或許沒有,他的心神不得不分割出一部分,或者說,一大部分,給他躺在床上的,重病的安和——他曾經的愛人。

配型尋找得不那麽順利,我攪拌着手中的咖啡,和金楓挑揀着不痛不癢的話語,交談着。

金楓的手機又響起了,他匆忙要出門,我喊住了他,将圍巾圍在他的脖子上,我低下頭,親吻了一下他的額頭。

我說,去吧,金楓。

安和的配型找到了,金楓很是開心,他終于可以把全部的心神收回來,關心起我的感受和态度。

他從我的背後,抱住我,他說,斯聞,我愛你。

我撥弄着他帶回的風信子,我說,嗯。

金楓試圖向我解釋,過往這些時日,他在忙什麽事,我說,我不想聽到那個A開頭的名字,不想知道你們如何相處,也不想聽你解釋,你那天生日沒有回來,是去做了什麽。

我掙脫開了他,留給他一個背影,他重新抱住了我,他說,斯聞,你早就恢複了記憶,對麽。

我一點點把他的手指從我的腰間掰開,我說,無論我是否恢複記憶,有關于你的一切,我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金楓,不要解釋了,我不想聽。

---

安和手術的那天,我站在病房外,看着金楓陪在安和他的身邊,動作沒有暧昧,眉眼卻很溫和。

我的手隔着玻璃,描摹着金楓的臉,我的視線和安和的視線相交,他挑釁地看着我,我的臉上露出了微笑,我選擇轉身離開。

手術很是順利,我被醫護人員從手術室裏退了出來,我的神智還不太清醒,我說,送我去私人飛機上吧,現在就走。

醫護人員并不贊同這個決定,但我一分一秒也不願意再待在這個地方,他們拗不過我,我撐着上了飛機,在飛機起航後,合上了雙眼。

---

我在法國買了一棟小小的別墅,整個花園種滿了鳶尾花,我躺在藤椅上,看一本晦澀難懂的書。

傭人送來了我的紅茶,我接過了紅茶,低頭抿了一口。

很熟悉的味道,熟悉到我将茶杯裏剩餘的液體,傾倒到了鵝卵石上。

我将茶杯擱置回了原處,我說,請那位先生離開。

我的身後沒有傳來應答的聲音,而是傳來了腳步聲,我身上的毛毯被重新拉高蓋好,金楓的臉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他說,怎麽,不想見我。

我閉上了眼睛,用實際的行動回答他。

他的嘴唇親吻上了我的眼睑,他說,傻瓜。

我擡起手,用力推開他,他似乎沒預料到我的動作,踉跄着後退了幾步。

我的毛毯順勢滑落到的地上,我的手發抖得厲害,并不能将它撿起來。

我說,離婚協議書,我已經簽好了,能給你的,我都給你了,金楓,你跟着過來,挺難看的。

他說,我并不想跟你離婚。

我說,但我想。

他說,我不想。

我說,愧疚也好,歉意也好,習慣也好,感激也好,金楓,我都不需要。

他看着我,很認真地說,斯聞,我愛你。

我也看着他,很認真地說,但我已經不需要了。

他伸出手,将毛毯重新蓋在我的膝蓋上,他的手有些輕微的顫抖。

他的語氣顯得有些輕松,他說,斯聞,別鬧了。

我說,金楓,我還活着,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說,金楓,好聚好散,別那麽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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