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梅林見邬生

告辭了胤禩幾個，黛玉還是高高興興的跟着胤禛去看梅花了，一點也沒有因為他們影響了心情。爹爹說了，為了不重要的人生氣，氣着了自己不值得。偏着頭看着胤禛淡淡的神情，黛玉甜甜的沖他一笑，胤禛愣了一下，知道黛玉擔心自己心情不好，也不禁微微笑了一下。

賞梅的地點并不是很遠，這是在內城的一處梅園，梅園裏種滿了各種梅花，每到冬天梅花盛開，總有許多文人墨客在這裏聚會，因為今天是大大年初二，一般人大都有應酬，今天園子裏的人倒并不多，只是偶爾看到熙熙攘攘的幾個行人。

這梅園果真是名副其實的。上到各種名貴的綠萼梅，玉蝶梅，下到普通的宮粉梅，應有竟有。各個品種更是繁不勝數。此時梅林裏算不上百花齊放，許多花兒還是含苞待放，但也是暗香湧動，置身其間恍如仙境。胤禛牽着黛玉的小手行走在內林中，身後的侍衛和紫茵等人都各自去賞梅或者遠遠地跟着了，不再近前打擾他們。黛玉輕輕吸了一口香氣嘆道：“好香啊，江南的梅花一定也早就開了。”胤禛看着她劍眉微皺，輕斥道：“小心吸了涼氣回頭又不舒服。江南的花比北方開的早些。此時早已開的差不多了。”

梅林裏人煙稀少，靜谧的感覺讓黛玉覺得十分舒服。少了平時在宮裏的許多人情應酬人也輕松活潑了許多。放開胤禛的手在梅樹見蹦蹦跳跳，清脆的笑聲灑滿了整個梅林，讓人聽了直覺的心中頓時清淨無比。胤禛也不阻攔，只是跟在身後靜靜地看着，眼中多了些格外的溫柔。

“铮铮——”

兩聲琴聲驀然想起，悠悠的琴聲從不遠處的梅林深處傳來。時而舒緩如流泉，時而急越如飛瀑，時而清脆如珠落玉盤，時而低回如呢喃細語。無論是高是低，是緩是急，琴聲中總有一種令人豁然開朗的大氣和睿智。黛玉停了下來，好奇的看看遠處，再回頭看看胤禛，“四哥，前面有人在彈琴呢。”胤禛點點頭，“黛兒覺得談得如何？”黛玉偏着頭聽了一下，有些佩服的道：“非常好。”

這一會功夫，紫茵紫蘿已經到了跟前，在她們之前到達的還有兩名侍衛模樣的人，是剛剛一直跟着他們的侍衛。黛玉眨了眨眼，四哥身邊的厲害的人也不少呢，這兩個人面目平常，可是身手卻是極好的。胤禛揮手讓四人退下，牽着黛玉往前走去，“你們不必跟，咱們過去瞧瞧吧。”黛玉眼睛亮亮的，“好，這人琴彈得真好呢。”黛玉也是會彈琴的，平時覺得自己彈得已是不錯，但是聽了此時的琴聲才覺得自己的琴聲簡直就像剛學的孩子一般的拙劣。

梅林的深處，一塊天然的大石上面坐着一個布衣男子，三四十歲模樣，樣貌清隽，稍微有些蒼白的臉色給人一種弱不禁風的感覺，但是那在寒風中端坐的身姿和那雙靜穆的眼睛卻又讓人覺得無論什麽樣的磨難也無法将他擊倒。他的膝上放着一具古樸無華的瑤琴，剛剛的琴音就是從他的手底發出的。看到胤禛兩人慢慢走過來的身影，他才緩緩停了手，只留下一縷袅袅的餘音。

“打擾先生雅興，先生恕罪。”胤禛牽着黛玉淡淡的。

男子打量了兩人一會，也是淡然一笑道：“這樣的日子還會來這梅園也是有緣，不算打擾。這位爺若是不嫌棄，不防坐下共飲一杯。”男子指了指一邊不遠處梅樹下，有一方石桌，桌子上放着一個酒壺和兩個酒杯。竟是在等人共飲的模樣。胤禛垂眸，淡淡道：“先生相邀，榮幸之至。”男子笑了笑，抱起琴起身往那梅樹下走去，他一行動兩人才看清楚，這個風姿清雅的中年男子，一只腳竟然是有些跛的。但是看他神态氣度卻絲毫不因這一點殘疾兒有所損，看在眼裏還是個風雅男子。

兩人坐定了，男子有些歉意的看着黛玉笑道：“倒是不知道還會有一位姑娘，沒有準備姑娘見諒。”桌上只有一壺酒兩只酒杯，其他的什麽也沒有。男子随手将琴放在桌邊上。黛玉坐在胤禛身邊看了一眼，那琴古樸無華，琴身上還隐隐有些斷紋，雖然看不出是什麽琴但是絕對是一具有些年代的古琴了。

見黛玉看那琴的眼神，男子笑道：“姑娘也會撫琴？”

黛玉淺笑道：“跟先生比起來，也就和不會差不多了。”聞言，男子笑的有些開懷，隐隐的竟有幾分狂放模樣，看着胤禛淡淡道：“小姑娘不僅說話有趣，面相清貴，鳳華內斂，将來必定是貴不可言。”胤禛一愣，看着男子的目光閃過一絲深思，側首看着身邊的黛玉笑道：“我只盼她一生平平安安就是了。”

男子點頭笑道：“小姑娘若是命中有貴人扶持自然是平安一生，只是不知道這命定的貴人卻究竟護不護得了她？”

“既然是命定的貴人，又如何會護不了？”

男子搖頭笑道：“這位爺此言差異。能護這小姑娘命格之人必定是那天外之天，人上之人。卻不知道願意護她之人是否能做那人上人？也不知道那人上之人是否肯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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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胤禛眼神冰冷的看着他，眼中煞氣畢露。面對如此凜冽的煞氣，男子臉上的笑容也不禁僵了一僵，心中暗罵某人非要自己來招惹這麽一個煞神，“你究竟是什麽人？！”

“在下邬思道。”

胤禛冷冷的看着他道：“你這般說神道鬼的一番話，想必是早就知道爺的身份了罷？”

邬思道面上也不現懼意，淺笑道：“四爺，難道在下說的不對？這番話，想來四爺不是第一次聽到了？在下的身份四爺想必也是知道的，目的四爺爺當明白。”胤禛淡淡點頭，他當然知道邬思道是誰。邬思道其人名聲不顯，但是卻是個比那些什麽狀元進士更有真才實學的人物。康熙二十五年進士，曾以一篇《論改土歸流》震動朝野，後被人視為忤逆，自己棄官而去。後被朝廷通緝，逃亡過程中跛了一只腳。康熙三十年大赦天下免了他的罪。之後游歷天下，着有《大清圖志》一書。自己在江南和林如海議論時說起這個人林如海也是贊揚的多，貶損的少的。

兩人似在比耐性，都不說話各自沉默。黛玉看看他四哥，又看看邬思道。輕輕扯了扯胤禛的衣袖道：“四哥，黛兒想跟邬先生學琴。”胤禛眼神閃動了一下，伸手輕撫了下黛玉的發絲微笑道：“回頭四哥給你找個好的琴師，可好？”黛玉自幼聰慧，胤禛并不擔心她聽不明白他們兩人的對話。但是正是因為知道她明白，他更不願意将她牽扯到這些事情裏來。

黛玉笑望着胤禛的眼，“可是黛兒喜歡跟先生學琴啊。先生的琴很好呢。”看着胤禛不肯答應的模樣，黛玉心中也是暖暖的，她當然知道四哥不希望她卷到這些是是非非中來，可是，林家不是早就已經卷進來了嗎?何況，四哥亦在其中，她怎麽可以置身事外？四哥啊其實黛兒并不想只做一個只能躲在你羽翼下的累贅呢。黛玉輕聲道：“四哥，黛兒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胤禛沉默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兒美麗的小臉，輕靈出塵的小臉稚氣未脫，清澄的眼眸卻閃動着堅定地光芒。許久，胤禛淡淡的一笑道：“是，黛兒長大了。”這才看向坐在對面的邬思道，“既然如此，黛兒以後就麻煩邬先生了。”邬思道靜靜地看着眼前的兩個人，淺笑道：“定不負四爺所托。”

胤禛起身，牽着黛玉道：“回頭便命人來請先生入府。”

邬思道點頭，目送兩人離去，許久才輕聲嘆道：“盤古龍神，女娲清淚，以血凝魂，相護永生。當真是這兩個人？”他話音未落，從一邊的樹後面轉出來一個人，三十歲左右，一副落魄書生模樣。他走過來做到剛剛胤禛坐的位置笑道：“你若不信我的推算，又為何要應了林如海的話來教他的女兒？”邬思道搖頭道：“我和欠了林如海極大的人情，自然要來的。”

落魄書生搖頭道：“我看你就算不欠他人情也是要來的。當年我就說了，你絕不是個甘于平凡的人。”邬思道默認，擡手輕撫了一下桌上的琴道：“林如海的女兒倒是個不錯的。我既答應了教她定然會傾囊相授。”落魄書生笑道：“只怕以後那位知道了饒不了你。我說過，你命中有一劫，還要靠那位救你一命呢。”

邬思道瞪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怕我對四爺不忠，用不着提醒！”

書生笑道：“我是為了你好。背棄他，你會後悔的！只是預先提醒你一下而已。好歹你我相交三十載，我實在不忍心你落得下場凄涼。那個人嘿嘿，若是真怒了就是我也不敢招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