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第九只貓

貴志很可愛, 就是有點害羞。每次跟他說話時好像我是個狼外婆，總是瑟瑟發抖支支吾吾，到最後掩面大聲道歉, 場面委實尴尬。

若是換個人大概就是覺得自己一腔好心付諸流水黯然淚下捂着錯付的一顆心嘤嘤嘤了, 但那是別人啊，他們瞎啊, 貴志怎麽可以這麽可愛！

“看慣了其他弟妹那以欺負姐姐為樂的皮皮樣, 貴志醬簡直就是天使啊……”我喝着艾德先生遞過來的美容養顏茶，享受着沙利亞的捏肩肩，像個封建主義下的大小姐一樣，對紀德先生感嘆。

紀德先生想了想：“老師您敢在他們面前說這種話嗎？而且那不叫皮。”

“不敢，那就是！”我才不會聽信紀德先生的讒言，誤解我的一幹弟妹們。

即使他們從小天使變成了小惡魔, 那也是惹人憐愛的小惡魔。

恰好看到貴志抱着三胖路過, 我叫住了他。

“是帶三胖去散步嗎？也是, 他這麽胖我怕它活沒幾年了。”我有些傷腦筋。

三胖最終還是到了貴志手裏，聽說夏目玲子留下一本記錄了很多妖怪名字的友人帳, 是三胖從哪個遺物箱子裏翻了半天扒拉出來的，叼在嘴裏啪嗒啪嗒邁着小短腿跑到貴志面前求他收下。

肥貓在地上做跪求拜拜狀，一臉為難的小正太幾次推脫最後還是勉為其難收下了, 然後綁定一只無能千年大妖。

似乎比之前要胖一點, 皮毛油光滑亮的三胖蹲在貴志懷裏鼻子噴氣，陰陽怪氣的說：“記住了納茲咩, 這個女人看起來腦子是壞的其實是真的壞，別的小崽子是秧兒壞, 但在外面還知道裝一下, 這個女人骨子裏就是黑的, 還偏偏自欺欺人把自己都騙過去了，你可千萬別上當。”

貴志抱着三胖，看着我的目光更加畏懼了。

行了，我知道是誰破壞我跟小天使的關系了。我打了個響指，紀德先生搶走了三胖用絲線捆綁，吊在大門前的噴水池上方，它很重，線很細，繃緊的線條随時有斷掉的危險。

“是貓貓最愛吃的魚哦，來吧這些都是你的。”

水池裏裝滿了顏色豔麗的巴掌大小魚，絲毫沒有感覺到危險的到來，反而一條條浮出水面張開滿是尖齒的魚嘴，還以為上頭的天敵是投喂給他們的魚糧。

三胖的叫聲凄厲無比。“不要啊啊啊這是食人魚吧會被啃得骨頭不剩的！納茲咩救救我！！”

我瞄了一眼水池，覺得好像魚種有的不一樣，似乎是昨天上午太宰跟我說了他要換一種魚養。這些魚個頭小小的但很好看，就是太多了全部浮在水面上，還翻騰着想要跳到三胖身上，看久了會犯密集恐懼症。

我別開臉招呼貴志過來，貴志躊躇了一下，看了眼三胖才一步三回頭的走到我面前，在離我半米處停下來。

“貴志醬這幾天還适應嗎？哥哥姐姐們有沒有欺負你？”我看着他那張蒼白的小臉蛋，心疼。

貴志想了想，搖頭，老實的說道：“沒有，哥哥姐姐們對我很好。亂步哥哥還說他以後罩着我，會想辦法讓我的友人帳能發揮最大的作用，到時候拿兩只妖怪做報酬就可以……”

他抿了抿唇，怯生生的說：“貓咪老師跟我說了，友人帳是玲子逼着妖怪認下的，被奪走名字的妖怪就像上了一條狗鏈的枷鎖，以後他們都會來找我……”

“這樣啊。”我還真不知道友人帳是這麽個東西。“玲子小姐真厲害啊。”

“嗯，真想與這位女士較量一番，可惜生不逢時。”

我回頭看到鐵腸穿着狗狗連體睡衣站在我身後，手裏還拿着一杯喝了一半的牛奶。

“啊~小鐵腸醒了啊，來姐姐抱抱~~”

鐵腸快速的爬上我的膝蓋，坐在我懷裏小口抿着牛奶，發尾的呆毛一翹一翹。他對貴志說：“早上好，貴志弟弟。”

貴志顫了下睫毛，微微低着頭：“早上好，鐵腸哥哥。”

兄友弟恭的場面讓我看得心情舒暢，單手抱起鐵腸一手拉着貴志往餐廳走去。“我們先去吃早餐吧，亂步醬他們不知道在做什麽，一大早就結伴出門，今天就你們兩個陪姐姐吃飯了。”

我發出了孤寡老人的嘆息。“孩子們一個個大了，以後你們兩個也會飛出這裏，留下姐姐一個人吧。”

似乎我的話給了孩子們不太好的聯想，貴志張了張嘴想說話，被鐵腸搶先。

鐵腸一本正經的說：“不管我去哪裏晚上都會回家吃飯的！如果實在趕不上，也會跟姐姐一邊通訊一邊吃飯。”

我滿意的點了點頭，無聲的詢問貴志。貴志又看了一眼三胖的方向，朝我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我也是……”

……怎麽有種逼良為娼的錯覺。

姐姐迷惑.jpg

早餐是西式的，貴志這方面非常自覺，小口小口的吃着盤子裏的英式早餐，牛奶也喝得很認真，嘴邊很幹淨。我看了眼吃得嘴邊一圈油和奶漬的鐵腸，有些頭大的用手帕給他擦小嘴，擔下了喂飯的工作。

“小鐵腸你連個飯都吃不好，在學校裏可怎麽辦啊，聽說那裏吃飯都有時間限制，動不動就要吹哨子列隊。”

“确實是這樣。”鐵腸趁着吞下食物的空隙回答我，又張開嘴巴嗷嗷待脯，塞了一口炒雞蛋後一邊咀嚼一邊認真的對我說，“所以姐姐要多多疼愛我啊。”

紀德先生湊過來，在我耳邊低聲說：“昨晚鐵腸少爺将除了貴志少爺以外的都聚集到地下室的訓練室，半小時後少爺小姐們哭叫着跑出房門，訓練室還在重新裝修。”

我：行叭，我懂了。

“對不起是姐姐冷落你了。”我摸了摸鐵腸的小臉蛋，雖然他面無表情但我就是能夠從他的金色大眼睛裏看出了些微委屈的神色。“家裏就只有你一個人上軍校，假期也很少，不像其他人一樣能常常待在家裏，一定很寂寞吧。”

“還行，同級生很菜，學長學姐更菜，沒一個能打的。”

“你這個年紀更需要的是長輩的關懷，不如轉到一般學校吧，姐姐給你捐棟大樓，想上什麽學校都行。”

“不，福地師父說要是長期待在姐姐身邊，不是變成啃姐孬種就是為禍人間的魔鬼，我不能離開軍校。”

“那是福地先生亂說的，要不我去找你們校長商量一下，晚上回家裏住，反正有直升機不會耽誤你上課的。”

“軍校夜晚經常要加訓，直升機也趕不及。”

等我把鐵腸的小肚子喂得滾圓，還是沒有實現将鐵腸拐回家的心願。抱着懷裏像小豬一樣哼哼讓我摸肚肚消食的鐵腸，我看向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已經停下叉子的貴志。

“怎麽啦，是食物不合胃口嗎？”

“不，非常好吃。”貴志頓了頓，小心翼翼的問我，“姐姐……分量太多我吃不完。”

我看着他盤子裏還剩下兩個煎雞蛋、一塊小羊排和一些土豆，“嗯……好像是做多了。看來貴志醬和哥哥姐姐們的胃口不一樣呢。”

我家其他孩子都很能吃的，吃完了能再來一盤，我都習慣性做多一點。

也沒多想，随手将他的盤子取過來，我一口一口快速的吃着，貴志好像有點吃驚，我笑了笑：“不可以浪費食物哦，沒事的姐姐飯量大，留給我就行。”

在那天力氣和身體素質變大之後，我的胃口也越來越好，一頓吃得下三個成年人的飯量。

貴志看着我吃完，而鐵腸已經溜下我的膝蓋，抱着他的長刀去院子裏練刀，他揮舞着開刃的刀虎虎生風，氣勢驚人，旁邊有擅長用刀的mimic成員在指點。

吃完早餐後我帶着貴志去花園散步消食，貴志任由我牽着手，安靜得很，我看得有些憂愁，在想着是不是該請個兒童心理學專家為貴志看一下。

貴志是這個時候擡起頭，似乎是醞釀了很久，他猶猶豫豫的對我說：“姐姐為什麽要收養我？明明家裏已經有八個孩子了……”

“咦？”我倒是沒有想到他在意的是這個問題。

“我知道姐姐人很好，但……您其實和我沒有血緣關系吧，說是我的遠房親戚也是騙人的吧……”他別開臉，細聲說，“我有聽到您跟紀德先生的對話，為了得到我的撫養權，還被之前收養我的親戚敲詐了一筆錢。”

可能是說出了心裏話，幹脆一口氣将憋着的話語全部說出來吧，貴志接着說道：“是因為妖怪嗎？想要妖怪的力量嗎？可是姐姐家裏的人都很厲害吧，連貓咪老師都不是對手……所以，為什麽要收養我呢？像我這種人，根本一點價值都沒有。”

我等了好一會，見他一直垂着頭沒有再說話，而是松開了我牽着的手，慢慢的抱着小身子蹲在地上，雙目無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內心默默的嘆了口氣。

“還有想說的嗎？一次性說完了心裏會舒服點哦。”

我半蹲下身子，在他頭頂上低聲鼓勵着。

有一會兒了，聽到了貴志悶悶的話：“我是人，不是可以随便轉讓的寵物，不是可以買賣，喜歡時就親近一下，不喜歡就扔到一邊……如果是這樣的話……”

他的頭埋得更深，聲音也更低，需要我更貼近一些才能聽見。

“如果注定要被抛棄的話，還不如讓我回去，過着以前那種透明人的生活。”

貴志說到這裏，擡起一張憋得通紅的臉，眯着眼睛笑了。笑容很脆弱，似乎碰一下就會碎掉。

他強裝出一副堅強的樣子，如此道：“反正，我已經習慣了。只要不被愛，就不會受到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