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酒後、角逐

下完棋,陳璟就打算帶着李奕之去吃飯,因為上次在小館子的緣故,被狗仔拍了照,陳璟打算帶他去一個經常去的,環境也比較好的地方嘗嘗。

倆人走到校門口,就聽有人喊了一聲“李老師”。

聽聲音是個女孩子,當然是林舒鴻無疑。

林舒鴻劃着輪椅過來,說道:“李老師,我是來向你道歉的。”

李奕之點了點頭,卻沒有表态,陳璟不知道林舒鴻就是滄海橫流,所以不知道她所說的道歉是什麽意思,皺了皺眉頭。

林舒鴻仰頭看向陳璟,笑道:“沒想到陳大哥和李老師也認識。”

陳璟也點了一下頭,像是打招呼,“林小姐。”

林舒鴻接着道:“不知道李老師和陳大哥賞不賞臉,一起去吃個便飯吧。”

陳璟卻很快接口說道:“不好意思林小姐,今天我們有約了,馬上要去見朋友。”說着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似乎真的趕時間,“改天一定請林小姐聚一聚。”

林舒鴻家裏也是名門大家,當然知道這些客套話的深意,她向來聰慧伶俐,也不多糾纏。

只是轉頭看向李奕之,笑道:“李老師,今天這盤棋是我央求學校請您來下的,只不過我沒有惡意,從始至終,我一直很敬佩您,也很羨慕您,您的圍棋像您一樣,淩厲,頑強,機遇……還有幸運。謝謝李老師能來下這盤指導棋,我實在是受益匪淺。”

說完了雙方就道了別,李奕之轉過身準備往馬路對面走,只不過邁了半步卻頓住了,稍微轉過頭來,說道:“林小姐,你知道你為什麽輸了這盤棋麽。”

“如果李老師願意指教,那就太好了。”

李奕之幹脆轉過身來看着她,道:“你的棋風也很可怕,确實是個少見的勁敵,尤其你不是職業棋手,這就更讓人覺得後來者居上……你缺少的不是淩厲,也不是頑強,以你能說動校方改變主意的身價來說,林小姐也不可能缺少機遇……說句直白的,你缺少的是自信,就是林小姐方才說過的‘幸運’,你覺得我很幸運,因為我以前是個瞎子,不過我複明了。”

他說着頓了頓,笑道:“但是我敢說,就算我今天還是個瞎子,這仍然不能阻礙我的生活。你不是職業棋手,并不是你沒有能力進軍職業,而是你不敢去下職業圍棋。林小姐不防想想你殺掉大龍之後的第二手棋,你輸在了自卑上。”

林舒鴻怔愣了一刻,随即微笑起來,“謝謝你。”

李奕之沒再多說,轉身走了,過了馬路,陳璟打開車門坐進去,李奕之也坐在了副駕駛上,“啪”的一聲扣上安全帶。

“怎麽了?”

陳璟注意到他有點激動。

李奕之嘆口氣,看着陳璟發動車子,說道:“我有點生氣,罵完人之後覺得爽了,不過是不是說的太過分了……”

陳璟聽了反而笑起來,“師父,你放心,這不叫罵人。”

因為陳璟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事情,李奕之就跟他講了講,而且他也不知道陳璟就是煤球和天元蛋蛋,所以講的挺詳細,把在網上結識滄海橫流,關系不錯,又發現她其實就是林舒鴻,而且下僞棋都說了。

陳璟這麽一聽,本來想感嘆一下原來滄海橫流就是林舒鴻,不過他怕露餡,及時咽回了肚子裏。

李奕之突然想起了什麽,說道:“我看你之前注冊論壇,有賬號了麽?”

他說完就覺得車子晃了一下。

陳璟穩住方向盤,咳了一聲,随即聲音很平靜的說道:“注冊了,不過工作有點忙,賬號密碼忘記了。”

“這樣。”

李奕之點點頭,也沒有什麽質疑。

倆人到了餐廳,看起來非常高檔,這是富人聚集地,經常有商圈和娛樂圈的人在這裏吃飯或者談合作,狗仔們進不來,說起來比較清靜。

陳璟預約了包間,倆人進了包間,有人送來了菜單,之後就退了出去,關好門。

李奕之上輩子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就是圍棋比賽贏得的獎金,也夠跻身小開的,雖然比不得陳氏這樣的大家族。

所以這種仗勢他也見過,不會很慌亂,餐廳的環境很好,讓李奕之也有點享受。

陳璟把菜單遞給李奕之,讓他選自己喜歡的菜,因為上輩子陳璟為人非常低調,在李沛辰有生之年,媒體都沒有爆出陳璟和陳氏家族的關系。

所以李奕之覺得陳璟辛辛苦苦工作,掙錢也不容易,就撿了幾樣便宜的點了。

陳璟一看就知道他的心思,心裏不禁笑了笑,又添了好幾樣菜,都是李奕之喜歡的,李奕之喜歡吃肉,喜歡吃海鮮,海鮮在這種高檔餐廳無疑是最貴的,最後還點了一瓶酒,看的李奕之心驚肉跳。

等着菜上桌的時候,陳璟笑道:“師父你來南京這麽久,當然要請你吃頓好的。”

陳璟很少笑,因為覺得李奕之的想法實在是太貼心了,而且都表現在臉上,不自主就笑了出來。

李奕之則看得呆了,陳璟很年輕,二十歲的年紀,正是最朝氣的時候,陳璟平日裏總是板着一張臉,顯得很老成,如今笑起來,真有幾分大男孩的感覺。

酒是那種放在小壺裏,用熱水燙着的,看起來很複古,連器皿都這麽精致。

沒有等多久,有人已經将菜都擺上來了,擺一樣報一個菜名,然後給兩個人的小酒杯裏倒滿酒。

包間在這種高檔地方,幾乎都用在談生意,所以空間的私密性很強,服務員的素質也很高,倒好了酒,就悄聲退了出去,還把門關好。

倆人一邊吃,難免就談到圍棋,把剛才那局棋說了說,陳璟指出了幾個地方,都是李奕之的通病,讓李奕之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反而是徒弟讓師父受教了。

提起圍棋李奕之就很興奮,尤其是剛才那盤棋板盤的如此幹脆利落,講到高興的地方,不知不覺把酒都喝光了。

雖然是白酒,但是味道和普通的白酒不同,沒有那麽辣那麽沖,有點甘甜,回味很綿長,李奕之難免喝的就快,結果沒想到後勁兒很大,上了頭,暈乎乎的。

別看李奕之剛才贏得很漂亮,但是每走一步都很費腦子,乍一放松下來,竟然覺得非常疲憊,又因為酒意沖頭,眼皮漸漸打顫,越來越困,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睡着了。

陳璟聽對方沒了聲兒,李奕之靠着椅背,下巴微微揚起,呼吸綿長,似乎是睡着了,一手搭在桌上,竟然還拿着筷子……

陳璟無聲的笑了一下,探身過去将筷子從他手裏抽出來,看李奕之睡得比較難受,就想把他扶到包間裏的沙發上歇一歇,等酒意好點再送李奕之回酒店。

陳璟繞過桌子,一手握着李奕之的手腕,另一手扶着他的腰,準備架他起來,沒想到李奕之全身有些疲軟,軟塌塌的靠着陳璟,倆人的距離驟然拉近,陳璟覺得李奕之的眼睫似乎掃在自己的嘴唇上,微微顫抖着,弄的陳璟心裏猛地一抖。

想要拉開距離,但是又怕李奕之摔着,倆人的體溫隔着薄薄的衣服感染着對方,陳璟覺得自己的心跳幾乎把耳朵擂聾了。

他微微低頭,李奕之仍然不見醒,陳璟也覺得如果這樣做不太好,但是作為一個商人,陳璟明知道自己心裏喜歡李奕之,又什麽都不能做,保持距離,這讓他不甘心。

陳璟樓主李奕之的腰身,另一手扶住他的脖頸,李奕之順着他的手輕輕擡起頭,很溫順的樣子,但是仍然閉着眼睛。

李奕之的皮膚很白,在缇黃色的暖光下,讓陳璟挪不開眼睛,他的睫毛并不卷翹,但是長長的,每一扇都掃在陳璟心裏,心髒也跟着悸動。

李奕之順從的仰着頭,濕熱的呼吸灑在陳璟臉上,讓陳璟喉頭不自主的滾動了兩下,終于低下了頭。

他明顯感到李奕之猛顫了一下,不過幸好李奕之只是感到了異樣,雙眼依舊閉着。

兩個人的嘴唇只是輕輕的觸碰,輕輕的,酥酥麻麻的,陳璟的呼吸忽的粗重了不少,摟住李奕之腰身的手也勒緊了,撬開李奕之的牙關,将舌頭探了進去。

李奕之“嗯”了一聲,雙手無力的垂下,雙腿因為酒意更加無力,已經不是半倚半靠着陳璟,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了陳璟身上。

陳璟不得不使勁攬住他,一吻之後李奕之才沒有坐在地上。

陳璟剛開始沒有注意,李奕之被親吻的竟然起了反應,那人閉着眼睛,眼睫抖動着,臉色潮紅,呼吸也越發的粗重不穩,似乎很難受。

陳璟将他抱起來,放在沙發上,輕輕親吻着他的額頭,伸手去觸碰那人的沖動,李奕之猛地呻吟了一聲。

李奕之覺得自己在雲裏霧裏,他覺得有人在親自己,因為喝多了酒,覺得是做夢,不然為什麽陳璟會親自己,他眼睛睜不開,那人竟然伸手為他纾解。

李奕之張開嘴粗重的喘息着,胸口急促的起伏,因為覺得是在做夢,所以完全沒有強迫自己克制什麽,在發洩的時候李奕之還輕輕喊了一聲“陳璟”。

陳璟整個人都愣住了,他看着因為發洩出來,而嘆息睡去的李奕之,久久都沒有回神。

似乎被釘在地上,陳璟猛地記起來很久很久以前,自己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李奕之和他說過一次,每個人都覺得他很怪,因為他喜歡男人。

這件事情雖然當時給陳璟的印象不淺,不過那時候陳璟年紀實在太小,對這方面沒什麽認識,印象深刻的也只是李奕之臉上的悲哀,十年過去了,似乎已經被埋葬在記憶了。

現在驟聽李奕之喊自己的名字,這仿佛是個機括,讓陳璟突然記起了當時李奕之的話。

陳璟的心髒跳得很快,如果李奕之真的喜歡男人,那麽自己就有希望。

陳璟抽了紙巾為李奕之清理了,又把手搭在他的額頭上,李奕之因為剛才的沖動出了一身汗,摸得他手心裏濕濕的,熱熱的。

他深吸了兩口氣,按制住自己的沖動。

因為時間不早了,李奕之又和自己師父住在一起,陳璟怕李陣擔心,就将李奕之扶起來,服務員很體貼的為他們開門,陳璟是這裏的熟人,自然有人記賬在他的卡上,陳璟就抱着李奕之出去了。

開車回到酒店的時候已經過了十點半,李陣當然擔心,不過打李奕之的電話沒人接聽。

其實是陳璟沒注意,手機落在了餐廳裏。

陳璟抱着李奕之上了樓,李陣正好要出去找李奕之,一打開門,就看見自己寶貝徒弟被人打橫抱着,還一臉潮紅的光景。

李陣戒備的瞪了陳璟一眼,陳璟有些尴尬,他覺得自己表現的沒有這麽明顯吧,為什麽李陣一副狠樣。

其實陳璟不知道,因為自己有個犯前科的叔叔,所以純粹是被誤會了。

第二天李奕之醒來的時候,似乎沒有宿醉的頭疼,就是睡多了覺得有點全身無力,起了床去漱口洗臉。

李陣也剛起來,拿着牙刷杯子湊過來,欲言又止,李奕之從鏡子裏暼着李陣,對方總是用一種非常複雜的眼神偷偷瞄着自己。

李奕之被盯得後背發麻,關掉水龍頭,拿毛巾擦了擦臉,說道:“師父……額……昨天我怎麽回來的,都不記得了。”

他本來是想緩解一下這種怪異的氣氛,哪知道正好戳在李陣複雜的痛點上。

“你都不記得昨晚幹了什麽?”

“幹了什麽?”

李奕之被問得莫名其妙,“去和陳璟吃了飯,喝了點酒,我就醉了,所以都不知道怎麽回來的。”

李陣随口說道:“被陳璟抱回來的。”

“嗯……”

李奕之聽到這句,臉上有點發燙,他一直以為昨天那是做夢,被這一提,所以難免想到昨晚的“夢”,臉上一下就紅了,趕緊又拿涼水撩了兩把,重新擦幹走出了洗手間。

李陣看他不自然的表情,就更加肯定了自己內心的推斷……

八強之後很快就是四強,然後進入最後的角逐賽,在四分之一決賽的時候,陳璟的馬甲煤球和林舒鴻的馬甲滄海橫流碰了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天的話讓林舒鴻很受打擊,總之煤球以幹淨利落的手法,一百多手速贏了滄海橫流。

刀大的粉絲高呼,果然這才是大神的風格!

反正煤球沒有讓棋迷們失望。

冠軍的角逐不負衆望的在煤球和沛辰之間展開,這一場比賽是衆多棋迷期盼已久的比賽。

雖然煤球和沛辰已經下過很多次棋,彼此差不多熟悉了對方的棋風,棋友們也圍觀過很多次他們的對弈,但是還是有很多人期盼看他們真正的比賽。

在沙場上的對弈才是最令人心情澎湃的。

比賽定在周六一早九點半,雖然網絡圍棋下一般用時比較少,但是官方和棋友們都不覺得刀大和鬼手這場厮殺時間會短,所以開局時間比較早,準備中午十二點封盤,下午一點續盤,如果有必要,那麽晚上六點封盤,第二天一早九點半再次續盤。

煤球的實力李奕之是有所了解的,雖然陳璟為了不被發現身份,一直有掩飾,但是大體套路還是不會變的,所以李奕之難免有點緊張,在他這一輩子裏,煤球可能會是他最強的勁敵。

李奕之去找小徒弟天元蛋蛋尋求安慰,陳璟披着天元蛋蛋的馬甲哭笑不得,難道要說師父你一定會贏他的……

在陳璟心裏,其實也渴望這一盤對弈,他想要打敗李奕之,無論在哪個棋手心裏,打敗對手都是最值得高興的,尤其對手是李奕之。

期間滄海橫流一直沒有再找過李奕之,李奕之有點擔心是不是自己說的真的太過分了,當時李奕之眼盲的時候,他确實沒有自卑過,因為相比上輩子的痛苦,他覺得眼盲實在是不值一提,但是林舒鴻不同。

先不說林舒鴻是女孩子。她的家世好,卻不能站起來,單單這種天差地別的落差,就造使了林舒鴻這種表面豁達,卻禁不住一丁點兒打擊的自卑心理。

李奕之說的沒錯,林舒鴻害怕跻身職業,她怕人看她的腿,別看林舒鴻一副女強人的樣子,但是她怕受挫折,滄海橫流和沛辰僅有的幾次對弈,都是滄海橫流被對手打擊之後,主動投子放棄的,因為打擊因為挫折,林舒鴻堅強樂觀的外表會土崩瓦解,這再明顯不過了。

周六李奕之起的很早,把李陣也吵醒了,李陣讓他別太緊張了,就一場比賽而已,嘟囔着自己打過的比賽比吃過的鹽還多。

八點半的時候李奕之就忍不住登上了論壇,比賽房間裏已經蹲了好多人,公屏上在讨論刀大和鬼手誰能更勝一籌。

沛辰這個馬甲一進來,就惹起了一陣轟動,讓棋友們激動不已。

八點半的時候陳璟接到了一個電話,是陳璟的父親陳松耀打來的,說讓他立刻回香港一趟,陳璟聽了卻沒吱聲。

陳松耀說是陳璟的母親病了,要見陳璟,八點四十的時候有陳家的傭人開車來了,說機票已經好了。

九點二十分,房間裏已經擠滿了圍觀的棋友,沛辰也坐在了桌上,而對手卻遲遲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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