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培訓班

哪一種卧槽都不足以形容沈冬現在的心情。

看見查票的中年婦女往後排座位走了,沈冬迫不及待的将小貍貓從背包裏撈出來,小家夥很不樂意,身體縮成黑絨絨的一團,不斷掙紮躲開沈冬的手,四只腳爪抱住金卡死活不放。

沈冬伸手去拽,發現根本沒處使力。

于是他改為撓小貍貓的下巴跟背,想讓它松開,什麽你說脖子?很難找到那玩意。

小貍貓就在他膝蓋跟座位上滾來滾去,最後熬不住,張開嘴猛地一口,也不知道怎麽吞的,竟生生将一張有它半個身體那麽大的會員卡吃了。

然後四肢橫張肚皮朝上躺着不動,頗有種“來啊,你把我肚子刨開呗”的無賴架勢。

“……”

沈冬僵住,點瞠目結舌扭頭問雷誠:“它剛才……以為自己是銀行櫃員機?”

都直接把卡吞了!

雷誠全身僵硬整個貼在玻璃窗上,如果不是這輛車與衆不同,估計他都能飄出去,牙齒打顫的告訴沈冬:“我只看到你拉開背包放出了一個猙獰可怕的黑影,然後你跟它打了一架!”

“……”滾吧,你才是阿拉丁!你的背包才是神燈!

沈冬悻悻伸出手指按了一下小貍貓的肚皮,軟乎乎一點也不硬,到底是它的胃連着異次元,還是山海易購會員卡材質特殊?

竟然有吞卡這種逆天的攜帶方式。

不過說到山海易購的會員卡——

沈冬記得破葫道長跟瞻空大師的卡都是銀色的,雷誠的卡也是銀的,但他自己的卡卻是金色的,小貍貓摸出來的卡同樣是金色。這中間到底有什麽名堂?

沈冬伸頭看前後座那些怪模怪樣的乘客,确實是有的拿銀卡,有的拿金卡,沒有發現第三種顏色,按照一般商場的規矩,似乎金卡等級比銀卡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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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完全說不通,他自己尚且不論,至少小貍貓絕對不像是能拿到高級卡的樣子。沈冬給它的定義是“不會覓食的寵物”,難道還能指望它大殺四方?杜衡說它能辟妖邪之氣。辟的意思懂嗎,就是充吉祥物的!

還有這種本來兩個人來上培訓班,到了地頭才發現要上課的是三個,如此囧極的感覺!

大巴車已經啓動,既沒有長出翅膀來沖天飛走,也沒有遁地而去,竟然很正常的開着,還順着車流緩緩挪移着等紅燈。

火車站是交通樞紐,附近的街口一般都比較堵,各種大小車輛一字排開,這輛半舊不新的大巴車夾在中間一點都不起眼。上車前沈冬就看過,車窗玻璃是标準的茶色,全部封死。從外面完全看不到裏面。車廂內涼飕飕的很舒服,但沈冬現在不會認為這是開了空調。

窗外跟大巴并排等紅燈的是一輛公交車,能很清楚的看到裏面擠滿了人,有的在玩手機,有的拎着大包小包在跟同伴說話,還有的人在翻報紙。

誰能想得到他們旁邊這輛普通的旅游大巴,裝了滿滿一車的妖魔鬼怪?

生活真可怕!

沒人知道你旁邊正在發生什麽!

沈冬發現滿車乘客都很淡定,沒有誰盯着外面的高架橋大呼小叫,這顯然有點不符合他所知道的修真界常識,正琢磨着,沈冬赫然聽見前排疑似大樹成精的家夥,一邊晃身上冒出來的枝枝丫丫一邊唱征服。

征服啊,沈冬滿頭都是黑線。

“兄弟?叫啥,認識一下。”那家夥用樹枝戳旁邊不斷哆嗦的池茂。

“我幾百年都住在地洞裏!真的我發誓從來沒有啃過任何一棵樹!”池茂條件反射跳起來高喊。

瞬間一車的乘客都扭頭看他。

沈冬,雷誠,還有那棵樹:……

齧齒目生物真是膽子小,天生神經質。

“沒事,兄弟你別緊張,我們痛恨的是蝴蝶跟蛾子……”

雷誠看沈冬,沈冬無聲的用口型念“毛毛蟲”。

“……我從神農架來,人類的城市真熱鬧,現在的空氣挺不錯!”樹妖哈哈大笑,腦袋往後仰,樹枝差點戳中沈冬。

雷誠嘀咕,這家夥有病吧,從來沒聽說過城市的空氣比深山老林好……等等,這家夥是一棵樹,在有陽光的時候嗜好吞二氧化碳!!能變人的樹妖修為肯定不錯,連汽車尾氣都不怕,城市熱島效應在它眼裏就是一塊熱蓬蓬軟綿綿的大蛋糕,很幸福可以随便吃……

求樹妖組團來刷城市觀光!

不對!原來的世界觀不是這樣啊魂淡!

雷誠覺得他死了以後沒有立刻投胎是個重大錯誤。

大巴車穩穩當當的在馬路上行駛,沈冬覺得這司機的技術比起杜衡來簡直弱爆了,好吧,也許在修真界能考到駕照是鳳毛麟角的稀罕事。

大巴走的路越來越偏,同樣速度也開始快起來。沈冬無聊的用手機玩了三局飛行棋,車裏也逐漸響起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就在沈冬翻背包準備找點吃的時,眼前驟然一黑,好像進了隧道——但這不在高速公路上,橫穿廣場的隧道也不至于前後不見其他車燈。

沈冬這種遭遇太多,他差點跳起來。

但什麽事也沒有發生,外面沒有鬼哭狼嚎的叫聲,玻璃窗也沒有發出嘎啦嘎啦的脆響,乘客們還是打呼嚕的打呼嚕,哼歌的哼歌,連司機都淡定的繼續往前開,而且是左歪右拐九十度,走盤山公路的那種開法。

隔壁座上的兩個小孩被甩得撞到一起,揉着眼睛從座位下面爬起來。

雷誠壓根不敢回頭看,他覺得肯定有乘客會把“身上的零件”摔得到處都是。

“請各位學員帶好随身物品,準備下車。”那個中年婦女又抄起喇叭筒開始喊,聲音不大,但那些滾在走道上還能繼續打呼嚕的乘客都迷迷糊糊的爬起來。

沈冬把小貍貓往背包裏一揣。

千萬不能讓這家夥跟在腳邊跑,外面黑漆漆的,搞不好會被其他乘客當零食一口吞掉——你錯了,你沒發現像雷誠這樣的鬼魂都躲着你?你有望争取本屆培訓班最不受歡迎獎。

沈冬非常謹慎的跟着樹妖下車,那家夥體積龐大,有啥危險也可以擋住。

落腳踩到的地面有點濕滑,像是青石板,周圍黑洞洞的啥也看不見。只有最前方一排類似電視劇裏才能看見的古代軍營燈火通明。一個個帳篷連綿不絕,軍營前面的旗杆上還挂着一串長長的白色燈籠,沒有風,旗幟是垂落的,看不清上面有啥字。

這種黑暗中唯一光明的坑爹既視感——

沈冬跟雷誠還沒來及吐槽,已經有乘客嚎叫:

“救命我要回家,我不上課了,沒有陽光我怎麽活!”

某棵樹跪地大哭,膝蓋胳膊肘都有樹根冒出來紮在地上,滿頭滿身的樹葉都跟着抖。大有死活不肯挪動,想讓它走只能動用斧子的架勢。

“有山洞嗎?有幹草嗎?”額頭上有王字的小孩咬着手指。

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孩眨着淺黃色的大眼睛:“有席夢思嗎?有蠶絲被嗎?”

再看一眼背着全部家當的池茂,沈冬忽然頓悟。

——其實他跟雷誠根本不需要有壓力!跟一群妖魔鬼怪一起來上培訓班怎麽了!它們一樣搞不清楚培訓課程是什麽,一樣傻不拉矶!

人生就是千萬不要覺得自己不行,因為肯定有人比你更蠢(喂),妖魔鬼怪跟你一樣不想上補習班!

“咚咚!”軍營那邊的軍鼓響了。

演武臺很高,又逆光,看不清上面站着的人是誰。

不過軍營裏面奔出幾百個盔甲整齊的士兵,雖然個頭高矮不齊,但抓着兵器,不到半分鐘就列隊成功,氣勢沉肅壓力迫人,比看大片還精彩。

“歡迎來到枉死厲鬼培訓班,按照凡人說法這裏是軍事化管理,一旦軍鼓響起,必須立刻出操,遲到或儀容不整者,忤逆上令者,打架鬥毆者,考試不合格者全部軍法處置!繞軍營跑三百圈!跑暈就躺在那裏,沒人去管,等你醒了繼續跑,一直把三百圈跑完!”

雷誠瞬間腿軟坐倒在地。

“培訓班沒有終結日期,四十八門課程全部通過就可以離開,不合格者……就一直考到合格為止!”

地上瞬間躺了一片,池茂抱着他全副家當哆嗦。

“我,我……”雷誠顫抖着舉手,“我就只能活一年,要是到那個時候還沒考過怎麽辦?”

“那就死!”

雷誠直挺挺暈倒。

沈冬瞪着小貍貓,完蛋了,難道石榴能通過考核嗎?也許這就是杜衡真正目的?嫌棄寵物了,準備把它丢到這裏來有吃有喝,随它自生自滅?

“帳篷門口跟床位上有你們各自的名字,給你們十分鐘時間放行李,然後出來學習列隊,遲到者軍法處置!”演武臺上說話的人始終聲音洪亮,不怒自威。

沈冬只能一腳踹醒雷誠,背着包就往前奔,在這裏所有鬼就跟有實體一樣,沒辦法飄,同樣只能拼命用兩條腿跑,這個時候就能看出帶東西少的好處,還有種族優勢——真的有妖怪變成原形!!

好不容易找到名字,他們進去的時候當場傻眼。

席夢思?蠶絲被?做夢去吧!連單人床都沒有,全部是大通鋪!

別說被子了,連枕頭都沒有!通鋪四四方方繞着帳篷圍成一圈,只有中間是空地,差不多可以睡十二個人。這意味着他們旁邊可能躺着一頭老虎或者一個厲鬼!

沈冬也來不及說話,趕緊把背包往挂着自己名字的位置一放。想想不對,又跑回來拽出小貍貓,拎着後頸上的皮就往外奔。

“按身高,三五成列!”

妖魔鬼怪們一陣手忙腳亂,某些鬼還有沈冬淡定表示,幸好參加過學校軍訓。

“往旗杆的方向看!”

沈冬還在納悶,不是應該說向右看齊嗎?

“現在,所有分不清左右的!出列!”

“……”

真陸陸續續有幾個站出去了,比如那棵樹。

“另列一隊!加課補習,要是到明天還分不清,軍法處置!”

一滴汗從沈冬額頭上滾下來,還好他只是有時會分不清東南西北。

這時演武臺上站出來另外一個人,穿着電視裏才能看到的宋朝文士衣冠,長相同樣看不清,聲音卻比較滄桑:“枉死厲鬼培訓班,最早是龍虎山的張真人救下老夫……說來無奈,多少枉死之人放不下執念,以至徘徊世間渾渾噩噩……”

竟然要講古?多像開學前校長對新生說本校悠久歷史。

“這個課程目的是在最短時間內懂得所有修真界常識,你們需要融入一個跟活着時完全不同的世界。幾百年來效果顯著,現在——所有剛剛渡劫化形成妖的,還有各門派從凡世中剛收的弟子,都必須通過考核。”

卧槽,誰說修真界沒有義務教育的,它分明是教育歧視,只負責集中強化培訓凡世到修真界的移民!順說四十八門!從小學上到大學畢業都沒這麽多門課程!

“給大家上的第一門課是身份辨認,今天我們講基礎常識,首先拿出你們的山海易購會員卡,這是在修真界必不可少的身份證明,它有兩種顏色……”

上課沒有凳子沒有桌子,講臺很高,高得你看不到老師長啥樣。幸好!講課不用文言文!

“山海易購會員卡的兩種顏色有不同的象征意義,銀白色,證明你曾經是人,各大門派的修真者,鬼魂,輪回轉世修行的佛者,他們的卡都是這個顏色。”

雷誠喜滋滋的翻着卡,大概在YY自己成為修仙小說主角,沈冬瞄着他,忽然有種不祥預感。話說曾經是人的反義詞難道是……

“淡金色代表這張卡的主人,從來都不是人!”

沈冬手裏卡片啪的一聲掉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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