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拂拂懵懂地察覺到了少年身上露出的幾許譏諷與敵意。

用筷子尖戳了戳生魚片,拂拂心裏默默做了半分鐘心理建設。少女機靈得很,幺妮最吃軟不吃硬,以她對牧臨川的了解而言,這小暴君似乎也是如此。

明知道這是個坑,陸拂拂還是毅然決然地往坑裏跳了進去,不作聲地埋着頭繼續吃。

更何況這生魚片真的很好吃,晶瑩如雪,佐以醬料,入口即化,桌上還有一壺溫酒,緩解涼意。

拂拂喝了點兒酒,一副熱情活躍,吃得不亦樂乎的模樣,眉眼都好像泛起了潋滟的波光。

目睹眼前這一幕,牧臨川面無表情地垂下了眼,玄色長袍下焦躁得直抖腿,陸拂拂吃得這麽歡樂,搞得他面色古怪,他的“煞費苦心”好像成了一場猴戲,不知不覺中成了猴戲主角的陛下,內心十分微妙。

此人要不就是個傻的,要不就心機頗為深沉,牧臨川斷言道。

“別吃了。”

拂拂吃驚地擡起眼。

“別吃了。”少年錯開視線,将盤子拉到了自己面前,冷淡道。

拂拂想了想,輕聲道:“這個真的很好吃的,你要不要嘗一嘗?”

牧臨川微微一怔,掀起眼皮,眉眼冷淡地看了她一眼。

難不成她又說錯話了?

拂拂匆忙抿緊了唇瓣,有點兒後悔自己多嘴了。

然而下一秒,少年竟然皺着眉,真的夾了一筷子喂入了自己口中。

“還行。”将筷箸往案幾上一丢,少年“不甚在意”地下了個評論,拍了拍大腿,“來,到孤這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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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猩紅的眼盯着她,翹起唇角笑了一下。

心裏卻忍不住翹起了尾巴,得意洋洋地給自己找了個臺階,順坡就驢地就下了。

哼,此人果然是個有心機的,竟還知道苦肉計。

這醜丫頭果然是愛孤愛甚了,先是在橘子樹下假裝巧遇了孤,這時候了還沒忘讨好孤。也難怪,孤的确是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

盯着少年的大腿,拂拂都快哭了:……她能拒絕嗎?

坐大腿這種事兒牧臨川不羞恥,她都覺得好羞恥。

拂拂只好一邊渾身發毛地走了過去,一邊在心裏默念,自己現在拿的是個暴君的“寵妃”劇本,坐大腿什麽的那是基本操作。

像什麽小拳拳錘你胸口,邊揮着小手絹邊道“大王讨厭 ̄ ̄”之類的煉獄說不定還在前面等着自己呢。

這樣一想,陸拂拂又覺得胃裏好痛。

屁股挨上去的時候,拂拂忍不住心道:好瘦。

少年大腿甚至有點兒硌得慌,陸拂拂盡量平複了一下心态,觑了牧臨川一眼。

牧家有異族血統,少年生得高鼻深目,鼻子尤為好看,挺且直,他身材孱弱,面色蒼白只泛着不正常的潮紅,袍袖間伸出的指尖也是青白色的,沒有任何血色可言。

牧臨川好像又雙叒叕瘦了。

坐在異性大腿上這感覺太奇怪了,少女漲紅了臉,不安地動了下屁股。

這一動,微妙地感覺到了什麽軟綿綿的物什,不偏不倚,正好位于少年兩腿之間。

這這這!

操操操要死了啊啊啊啊

拂拂心裏倒吸了一口涼氣,眼神呆滞。

她好像坐到真·小暴君了。

作為個忙着賺錢的打工小妹,曾經陸拂拂也想過來一場甜甜的戀愛,但對方在聽說她妹有尿毒症之後統統跑路,拂拂也意識到不能拖累人家,徹底絕情斷愛。

雖說如此,但各色霸道總裁文學看了那麽多,什麽一胎九寶總裁爹地請接招之類的,她早已不是大山坳坳裏走出來的小姑娘。

拂拂睜大了眼,腦子裏飄過一系列不可描述的畫面,臉色瞬間爆紅,烏黑的長發落在肩頭,杏眼裏驚駭又不知所措。

思及,陸拂拂腦子一片混亂。

別說……好像還挺可觀的……打住!你想什麽呢你!

牧臨川明明年紀比她還小一歲,此刻竟然還是那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淡定地繼續片魚肉,在這一刻仿佛人雞兒分離,有形勝無形,有雞兒勝無雞兒,無形無雞兒合二為一,邁入了賢者之大成的境界。

甚至在拂拂腦子裏天人劇烈交戰,悄咪咪地往外挪了挪,離他遠點兒的時候,牧臨川還不耐煩地道:“屁股收收,動什麽動?”

“騰”地一聲,被逮了個現形,拂拂臉色紅得快爆炸了。

她舌頭打結,胃裏直抽抽:“可是陛下你……我……”

“怎麽?”牧臨川瞥了她一眼,大大方方道,“孤知道你想說啥。”

少年嫌棄地皺鼻子:“屁股收收,往那邊兒去去。”

說到一半,可能是意識到了拂拂臉紅得快滴血了,少年盯着她看了半秒,揚起眉梢,果斷抓住了重點:“你剛剛是不是擔心孤在這兒摁住你,把你給辦了?”

言罷,狗皇帝嫣紅的唇瓣勾出個漂亮的弧度,淡淡開口,一字一頓,慢條斯理道:“想得美。”

心中不由輕蔑冷笑,這可不是愛孤愛甚了嗎?當他看不出來她這點兒小心機。

可惜啊,他不舉。這後宮中的女人個個都想生下他的孩子往上爬,倘若陸拂拂知道了他不舉,少年自鳴得意且惡趣味地想,一定會痛哭流涕悔不當初吧?

陸拂拂內心緩緩露出個商業化的微笑:……為了幺妮的腎,她忍了。

牧臨川雖然在勾唇微笑,但猩紅的眼裏并無欲|望,清明得很。

他不是不通人事的二百五,這男女之間那點破事兒他清楚得很,至于後宮裏那麽多女人,他為什麽不睡,就是他不舉,沒興趣,嫌惡心,嫌髒,嫌生下孩子來鬧騰。

他讨厭小孩,牧臨川心道,他自己的兒女要是太鬧騰他指不定會親自上手掐死他(她),既然如此,生了又什麽用。這江山他也沒心思去保,敗在他手上正合他心意。

被牧臨川這不要臉的淡定之風所感染,拂拂不知所措了半秒之後,終于也升華了,佛了。

一直到回到永巷之後,陸拂拂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好像自始至終,牧臨川他都毫無反應!字面意義上的反應!

陸拂拂震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她在KTV上過班,當然知道男人都是下半身支配的生物。而牧臨川竟然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反應。

又想到小暴君無子嗣這件人盡皆知的事。拂拂慢慢地睜大了眼,一股寒意自腳底板陡升至天靈感,茫然無措地想。

我哩個乖來她是不是發現了個什麽驚天大秘密??

此時此刻,得知了牧臨川不舉的少女,并沒有尊貴的陛下想象的那般,痛哭流涕,悔不當初。

相反,還長長地舒了口氣。

太好了!少女開心地翹起唇角,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輕松愉快地想,至少不用擔心賣身求腎啦!

不對啊。

拂拂又猛然剎住了腳步,奇怪地想,被她發現自己硬不起來,這小暴君為什麽一臉自豪得意的模樣?這很值得驕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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