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喂你沒事吧?”

見牧臨川面色不對,拂拂一驚,張張嘴,無措地解釋,“我、我不走行了吧,我剛剛是騙你的。”

少年張張嘴,下意識地想要出言譏諷兩句,卻又在下一秒緊緊地閉上了嘴巴。斷腿處傳來一陣鑽心般的疼痛,疼得他面色慘白,灰頭土臉,氣質全無,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了。

鮮血順着被齊齊斬斷的腿根再度湧了出來。

看得拂拂小心肝兒跟着顫了一顫,懊悔地跺了跺腳。

這都什麽事兒啊,她跟一個殘疾人計較什麽。

“我我我我好不容易把你背出來的,你可不能死了,摧毀我的勞動成果啊。”

拂拂顫抖地說着,蹲在他面前,擔憂地拍了拍他的臉。

“你等等,我、我馬上回來。”

既然千佛窟是這小暴君處理屍體的地方,那自然也有相應的工具。

拂拂不敢耽擱,一陣翻箱倒櫃,竟然真讓她找到了紗布、剪刀和一壇子烈酒。

拿着這一堆東西,看了眼冷汗涔涔的牧臨川,拂拂一陣手足無措。

她……她也不會啊。

雖然她會種田做飯喂雞,但讓她做外科手術這就實在有點兒強人所難了。

不過系統之前給了金手指,止了血,消了炎,那她簡單處理一下應該沒問題吧?

沒辦法,拂拂咕咚咽了口唾沫,只好硬着頭皮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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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忘道:“……我不大會這個,要是中間出了岔子,你……你見諒啊。”

牧臨川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像是在指控着她的不靠譜。

拂拂騰地漲紅了臉,努力鎮定了下來,像模像樣地将剪子用酒精消了毒,又點起燭臺,又火炙烤了一遍。

鬼知道這小暴君之前拿剪子用來幹什麽了。

握着剪刀,站在牧臨川面前,陸拂拂手都在打顫。

“我……我剪開你褲子了。”

她倒是沒什麽害羞的心情。

然而牧臨川卻像是驟然間被踩了尾巴的貓,下意識脫口而出,“不行。”

牽動了傷口,又疼地悶哼了一聲。

自尊瞬間嘩啦啦崩碎了一地,牧臨川黑了一張臉,咬着牙,一副陰郁得要冒黑氣的表情,一字一頓道,“孤說不行。”

早不害羞晚不害羞,拂拂被他這時候忸怩給氣笑了。

“你早幹嘛去了,之前不還裸|奔的嗎?現在又害羞了?”

沒好氣之下,幹脆拿起剪刀“刷”“刷”兩下,幹脆利落地剪開了牧臨川的褲子,頭也不擡地譏諷道,“孤?孤什麽孤,陛下,你江山早亡了。”

眼看着褲子被剪開,少年猩紅的瞳仁裏再度流露出了一陣恐懼和易碎的慌亂。

齊齊被斬斷的腿根就這樣□□裸地暴露在了陸拂拂面前。

這一刻,他就像是一只被人攥在了掌心的飛蛾,被無力地一點一點掰開鱗翅,露出了柔軟的胸腹。

牧臨川僵硬了。

拂拂拿着剪刀的手頓在了半空,嗓子發堵,也愣住了。

這血肉模糊的一幕,使她幾乎不敢再多看一眼。

用利斧斬斷的雙腿,傷口創面不勻,還黏連着血肉,能清楚地看到橫截面上森白的骨茬,像是案板上被大刀闊斧斬下的豬肉。

“抱、抱歉。”

少女飛快地垂下了頭,低聲道。

為自己剛剛的輕薄,陸拂拂羞愧得幾乎快哭了出來。

少年面無表情地問:“看夠了沒。”

拂拂點點頭,又搖搖頭,頂着牧臨川冷淡的視線,羞窘地擡不起手來。

深吸了一口氣,将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統統甩了出去。

褲子雖是被剪開了,但還有不少布料與血肉黏連在了一起,需要一點一點清理。

等将牧臨川褲子全剝下來的時候,拂拂已經滿頭大汗了,不敢耽擱,忙揭開封泥,一鼓作氣澆了上去。

牧臨川表現得還算硬氣,陰郁地坐在這兒,疼得皺緊了眉,卻還是一聲未吭。

哪怕有系統金手指,拂拂也不敢掉以輕心,這些爛肉不處理早晚都會出問題,她再度硬着頭皮揮舞起了剪刀:“你忍着點。”

權把牧臨川當作待處理的活魚,咔咔咔幾下全剪了下來。

這還沒完,餘下的爛肉又要一點一點去剔下來。

她每動一下剪刀,少年就輕哼一聲,繃緊了身子。

牧臨川每哼一聲,陸拂拂手就不穩了。

三番五次之後,拂拂絕望了:“你能不能別亂動。”

牧臨川忍無可忍,額冒青筋:“陸拂拂你剪我的肉,還不準我喊疼??”

話、話是這麽說的,倒也沒錯。

拂拂嚣張的氣焰立刻矮了下來,繼續勤勤懇懇地幫牧臨川處理傷勢。

本來兩人都算達成和解了,可等她處理到大腿根的時候,又出了岔子。

她手背手腕不可避免地要擦到他大腿內側的私密處,甚至是某個部位,少年像一尾活蹦亂跳的魚一樣,掙紮扭動了起來。一副不堪受辱的小媳婦模樣。

“別動。”拂拂手一抖,剪刀險險擦了過去,惱怒地低吼道。

少年神情僵硬,耳朵根難得泛起了抹羞惱的紅。

他裸奔過是不假,可絕不應該像現在這樣。雙腿大敞,柔弱得就像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

“都說別動了。”

拂拂擡起眼,怒目而視,幾乎快被牧臨川的拒不配合給氣個半死。

看着看着,惡從膽邊生,一把抓住了,怒氣沖沖道:“都說了別亂動,聽不懂人話嗎!”

“再亂動信不信我就剪掉你命根子。”

少年眼睫猛地一顫,全身上下的肌肉寸寸繃緊了,唇間低哼了一聲,冷汗随即淌了下來。

……

将将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陸拂拂打了個哆嗦,漲紅了臉,飛快地松開了手。沒忍住又道:“你是色中餓鬼嗎?這都能發|情?”

牧臨川氣得好像要殺人了,咬牙切齒道:“孤是疼的!”

“你真以為你是什麽絕色美人不成?”

少年面上一陣烏雲一陣晴,深吸了一口氣,姑且恢複了鎮靜,輕慢地将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眼,“若你貌比西子,那孤還能勉為其難做個色中餓鬼。”

少女眨眨眼,無辜地看着他。

“是啊是啊,我沒有西施那麽好看,陛下你就湊合着看呗。”

牧臨川一時語塞,噎住了。

不論如何,少年陰沉沉地想,他都堅信,他不可能愛上陸拂拂。

拂拂盯着他看了一眼,“噗”地一聲,樂不可支地笑出聲來。

牧臨川現在哪裏有當初那令人聞風喪膽的小變态模樣,面前這明擺着就是個小可憐嘛。

陸拂拂與他宮裏的女人都不一樣,她粗俗熱鬧,淺薄得好像一眼就能看到底,她自己這般見寒作熱,大哭大笑也就算了,非要把他拽下來,讓他和她一道兒在泥巴地裏打滾。

偏偏,他竟然還挺自得其樂,享受着你一言我一句,沒營養的鬥嘴,好像在這吵吵鬧鬧中,也就忘了斷腿這回事。

好不容易折騰完了,上好了藥,陸拂拂和牧臨川都已經滿頭大汗。

略作收拾了一番,拂拂嘆了口氣,像個操勞的老母雞一般翻出包裹裏幹淨的衣服給他換上。

少年倒沒有拒絕,只是神情微妙地在衣服上摸了一把,“怎麽這麽厚?”

拂拂眼睛一亮,勾起個得意的笑,把衣服抖過來向他展示。

“我在這裏面縫了夾層,能擋刀槍的。”

“你倒是怕死。”牧臨川譏嘲。

“誰不怕死啊。”拂拂渾不害臊,坦然地眨眨眼。

既然怕死,為何又來救他

這話卡在嗓子眼裏,牧臨川沒有出聲,只垂着眼,冷冷地拒絕了企圖幫他穿衣服的陸拂拂。

拂拂一頭霧水,又搞不懂是哪裏戳到這小暴君敏感的少女心了。

本來這小暴君就有一顆七彩玻璃少女心,如今一斷腿,就更加難以捉摸了。

穿衣服是場硬仗,上衣倒還算容易,問題是下裳。他倚着牆坐着,想穿上就得擡起屁股,一擡起屁股,就疼得滿頭大汗,抿緊了唇直哼哼。

拂拂看不下去了,強行摁住了對方,用身子撐着他,讓牧臨川整個人都架在自己身上。

另一只手摁住了他後腦勺。

少年白皙的下颌不偏不倚正好卡在她的肩窩。

戳得有點兒疼。

拂拂累得滿頭大汗:“要是疼的話,你就咬我肩膀,撐住。”

還好她常年幹農活,有一把子力氣,小臂上甚至還有肌肉線條呢,不是什麽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小白花,否則她和牧臨川就悲劇了。

陸拂拂這大丈夫言論一出,牧臨川臉上再度漫上了一股古怪之色,青青白白,又羞又惱。

她真把他什麽小媳婦了不成?

少年眼睫顫了顫,既然她都這麽說了

垂着眼,指尖漫不經心般地掃過了少女圓潤的肩頭,往日裏,這個時候他早就興奮起來,少年面無表情地偏了偏頭,或許會趁機一口咬住她的喉管,痛飲她的熱血。

她曾經和他說過一個農夫與蛇的故事,可此時,她好像全然忘記了她這個農夫,所救的可是一條毒蛇。

少年喉結上下滾了滾,緩緩張開了嘴。

冰冷丹晖的唇瓣貼在了少女的肩頭。

下一秒,卻又好像吞了塊烙鐵一般,輕輕咬了一口,飛快地收回了身子。

“嘶——”

拂拂倒吸了一口冷氣,愕然地看着他:“你真咬啊?”

自己這番下意識的動作,就連牧臨川都傻了眼。

少年怔怔出聲,聽到她的動靜,旋即又扯出個譏嘲的笑,“不是你讓孤咬的嗎?”

拂拂搔搔頭,支支吾吾道:“你……你這話說得也沒錯。”

也不再啰嗦,像擺弄幺妮一樣飛快地幫他換上了衣服。

換完了衣服,這位亡國暴君,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坐在那兒生悶氣,一副厭世的表情,活像是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

都淪落到這地步了,還在那兒冷冷地譏諷。

“怎麽?我咬你就不樂意了?說得倒比唱得好聽。”

做完這一切,惡婆婆拂拂拍了拍手,懶得和他計較,回頭看向牧臨川。

“走吧,暗道呢?暗道在哪裏?”

少女歪着頭,抿嘴微笑,眼睛裏閃亮亮的。

她大方了許多。

從當初那個有些自卑、羞怯,因為貧窮而捉襟見肘的小姑娘,長成了個明朗大方的少女。

他極快地目眩了一瞬,像是被刺痛了眼,忙飛快地低下了眼,捺下了心頭紛亂的思緒。

說沒有落差那是假的,沒有嫉妒是假的。

他嫉妒她。

嫉妒她這般明亮,這般樂觀,這般健全。

他身上的缺點足足有一籮筐,極度自大自戀、偏執、唯我獨尊、狡狯、反複、狹隘、小肚雞腸、嗜殺……

她好像在任何時候都能讨人喜歡,都能如魚得水,而他這種人,嫂嫂想要殺他,天下人人都盼着他死。

他與她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反面,與其被抛棄,倒不如自己先一步掌握主動權。

他将自己全部攤開,赤裸裸地攤開在人面前,冷冷地等着對方在看清他的真面目後,先一步離開。

看着牧臨川面色蒼白地又不吭聲了,拂拂微微一怔,不住焦眉苦臉。

剛剛不是還好端端的嗎?怎麽現在也不說話了?

誠然,這一路而來,她的确是有意和牧臨川拌嘴的,目的就是為了讓牧臨川別把注意力老是放在這兩條腿上。

可看他現今的模樣

拂拂嘆了口氣,頓覺心累。

這小暴君那麽驕傲,又那麽聰明,也不知道看出來了沒有。

……

破曉之際,天色微明,穿城而過的秦淮河靜蕩蕩的,不時有潮水向岸邊拍打而去。

今夜,長樂王牧行簡兵指上京,注定是不眠之夜。道旁民居門窗緊閉,或有披甲執銳的軍士步履匆匆地跑過。

拂拂扶着牧臨川,兩個人灰頭土臉地從暗道裏爬了出來。

這條暗道自王宮直通向秦淮河附近的城區。

一彎冷月孤伶地挂在樹梢,昏鴉四集。

擦了把臉上的汗,死而後生的慶幸蕩過心扉,拂拂生生打了個哆嗦。

“終于……出來了。”

可真是不容易啊。

牧臨川面無表情地冷嗤:“可別高興太早。”

話音未落,不遠處忽而傳來一陣嘈雜亂哄哄的動靜,火光簇擁着照了過來,铠甲相撞聲、馬蹄聲響作了一團。

……

拂拂僵硬了,絕望地看向了牧臨川:“你這張嘴是開過光嗎?!”

牧臨川也怔住了,旋即羞惱地低吼了一聲,“我怎麽知道?!”

危機之時,拂拂冷汗涔涔,也懶得和他争吵,泌起腳尖,四下環顧了一眼。

夜色中的民居昏蒙蒙的,輪廓模糊,像是黑夜中張牙舞爪的巨獸,百姓便沉睡在巨獸的肚子裏。

這個時候敲門投訴明顯不現實,會不會被賣了都兩說。

眼前這些軍士分明是宮裏出來的,想來是察覺到了牧臨川不見了。

随着這腳步聲與喧嘩聲越來越近,一個拐彎就要來了。

猶豫了一瞬,拂拂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佛祖耶稣各路神仙,老天爺保佑,信女願葷素搭配半年,只求這遭能逢兇化吉。”

牧臨川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微微變了臉色:“你要幹嘛?”

拂拂一個公主抱,将他抱在懷裏,拿出來800沖刺的勁頭,咬着牙大喊了一聲:“跳河!”

一個猛子就紮進了湯湯流淌的秦淮河中。

好在陸拂拂小時候上樹掏鳥窩,下河游泳之類的事兒沒少幹過。

深吸了一口氣,憋住了,下潛在水中。

拂拂心神微松,扭頭去看牧臨川。少年面色蒼白,口鼻像條魚一樣正滑稽地咕嚕嚕冒着泡泡。

一個想法自腦海中飛快閃過,拂拂心神俱震,愕然地看着牧臨川,他他他該不會……不會游泳吧?

少年明顯看上去就是個旱鴨子,慌亂中下意識地揪緊了她的衣領,看上去都快憋死了。

霎時間,拂拂被羞愧給擊中了,又急又羞慚,痛恨自己的魯莽,不敢再耽擱,慌忙伸出一只手攔住他一口氣渡了過去。

少女溫軟的唇瓣貼了上來,牧臨川立時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争先恐後地汲取着她口中屬于生的氣息。

少年薄唇冰冷。

輾轉間,一縷長發如水草般被含在兩人口中,又迅速蕩開。

好在雖是夜晚,六月的河水卻不及冬日這般冰冷刺骨。不知過了多久,岸邊的腳步聲漸遠,兵士走過了。

拂拂靈活地撥開水面,拽着牧臨川上了岸。

這一晚上,又是背着牧臨川躲避追兵,又是拽着他給他渡氣的,拂拂四肢都在打顫,完全是憑借着一股毅力在支撐。

也幸好她是個正兒八經的村姑,否則豈不是剛開局就跪了。

用盡全身力氣将牧臨川甩到岸邊,拂拂心神一松,一直支撐着自己的那口氣洩了出來,氣力耗盡,人就撐不住了。

眼前一黑,只覺天旋地轉,立時軟綿綿地栽倒了下去。

失去意識前,對上了少年狼狽驚愕的目光,腦子裏只閃過三個加粗描黑的大字。

完蛋了。

夜色中,

袁令宜緊緊地攥着方虎頭的手。

兩個少女飛也般地穿梭在叛軍肆虐的宮城中。

這一路上,她們運氣極好,換上宮婢的衣裙之後,幾乎沒有怎麽被刁難過,這或許也和牧行簡入京前嚴加管束手下兵士有關。

不過這一路順順當當地走來,兩人神情卻不見有任何喜色,心頭仿佛像壓了塊大石頭一般,喘不上氣。

又這樣魂不守舍地往前跑了幾步,方虎頭渾身深吸了一口氣,氣急敗壞地甩開了袁令宜的手,咬着牙道:“我有東西落下了,得回去拿,你先走吧。”

“前方已無多少兵士,憑你的聰慧,一定能平安無虞的通過。”

袁令宜微微一怔,透過黑夜,對上了少女黑白分明的明亮雙眸。

“是何等重要的東西,竟值得你如此不顧性命?”

方虎頭狼狽地錯開了視線。

不等方虎頭回答,這個聰慧文秀的姑娘已了然了。

袁令宜一把捉住了方虎頭的手。

少女身形孱弱,面色蒼白,卻微微一笑,娴靜的眉眼中掠過了幾許果決之色。

方虎頭試着掙了一下,沒掙開,驚愕地睜大了眼。

袁令宜竟然用盡了全力攥住了她的手。

少女一字一頓,因為用盡了氣力,面色潮紅,雙眼卻是明亮的,輕聲地說,“我陪你去,我們一道兒把阿陸打暈了帶回來。”

方虎頭柳眉倒豎:“你開什麽玩笑?我尚有一搏的機會,你這身體回去找死嗎?!”

袁令宜露出個苦笑,松開了手,神情有些黯淡,“虎頭,我一直覺得,我們對不住阿陸。”

方虎頭沉默了下來。

親疏遠近,每個人心裏都有一杆秤。

她倆相識已久,相處日多,彼此之間自然要比陸拂拂親近,與陸拂拂在永巷生活的那段時日,與其說是,是因為性子合拍走到一起,倒不如說是搭夥過日子。

又因為一個橫在三人之間的牧臨川,跟有些道不同不相為謀的意思。

女孩腦子好使,聰慧,怎麽會看不出來三人間這微妙的關系。

哪怕她們本無此意,卻也隐隐有将陸拂拂排斥于外的意思。

可女孩兒依然大大方方的,不在乎這些,有什麽好的,總是先想到她倆。

她們又不是忘恩負義鐵石心腸之輩,怎麽能不動容。

袁令宜深吸了一口氣,眼裏掠過一抹羞愧,又迅速被果決所替代了。

“牧行簡入主王城,雖打‘辱臣妻’的名號,不論如何,在衆人眼裏都是得位不正。”

“他愛惜羽毛,為彌補這一點,故而約束手下軍士不得殺人放火,燒殺搶掠。”

“你我二人都有份位在身,我又出自汝南袁氏,我袁氏一門家大業大,部曲數萬,可南下荊楚,是懸在荊楚門戶之上的一把利劍,我有母族為依傍,此時折返,料想這些軍士也不敢做些什麽。”

“但拂拂不一樣,她是寒門王後,無依無傍,”袁令宜低聲道,“我擔心這些叛軍說一套做一套,必不會給她好臉色。”

與此同時,玉壽殿內也是個不眠之夜。

袁令宜說得雖有道理,牧行簡的确是對手下軍士多加管束。

但這一路攻城略地而來,荊州兵收攏了不少散兵游勇,有不少諸如李大瑞之輩的,都趁此機會想要跟随牧行簡建功立業,博個出人頭地的機會。

人一多,難免就亂象橫生。

上頭是這麽說的沒錯,可又有多少人能在王城堆金積玉,美女盈室的誘惑下保持理智。只要你不說我不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蒙混過去了。

大鄭夫人渾身顫抖,貓着腰,摸着黑一路走來,撲倒在箱箧前一陣亂。

掌心觸碰到一個什麽冰冷而堅硬的物什,忙不疊地将其抽了出來。這正是一把鑲嵌滿寶石的寶劍,本為裝飾之用,如今卻成了救命利器。

有寶劍在手,大鄭夫人稍稍冷靜了下來,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前摸索着走。

還沒走幾步,便聽到玉壽殿內有女子的哭泣聲傳來,嘤咛痛苦。

大鄭夫人又驚又怒,握緊了寶劍,心神巨震。

是什麽人敢在玉壽殿中行茍且之事?!

往前轉出一步,定睛一看,大鄭夫人幾乎是目眦欲裂了。

只看到自己的侍婢被一軍士摁倒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已經剝了個幹幹淨淨,赤條條地掙紮痛哭。

少女的目光絕望而慌亂,驟然落在了大鄭夫人身上,随即爆發出了灼目的光芒,伸出手,哀哀痛鳴。

“夫人救我!!”

乍見如此觸目驚心一幕,大鄭夫人不由往後倒退了一步。

“夫人救我!!”

少女淚流滿面地看着她。

這侍婢她不知她名姓,卻時常見她在庭中灑掃,閑暇時便捉鳥撲蝴蝶,很是活潑動人。

她幾乎肝膽欲裂了,然而面上卻僵硬地不敢有任何動作。

小姑娘眼裏的光芒一點一點熄滅了下去,正當這軍士解了褲子,正欲俯身下去的時候,少女突然發了狠,一口咬在了兵士脖頸間,狠狠撕扯下一大塊肉下來。

那軍士吃痛地跳起來,一拳揮出,幾乎将少女砸得昏死了過去。

卻未料,後頸一涼。

大鄭夫人大口喘着粗氣,驚魂未定地看着軍士軟綿綿地死在了自己劍下。

劍刃深深地卡在了骨肉間,她用力去拔一時沒□□。又忍住惡心,加大了力道,終于抽出了劍刃,但溫熱腥臭的鮮血也随即潑了她一臉。

匆忙抹了把臉,大鄭夫人懊惱地慌忙扶起女婢。

“你可無恙?”

少女本來已經絕望了,此時見軍士已死,不由抱着大鄭夫人嚎啕大哭出聲。

大鄭夫人身形微僵,任由驚魂未定的小姑娘抱了個滿懷,更是仿佛被人施了個定身術,動也不敢再動。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1-0111:49:02 ̄2021-01-0212:58:4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不快樂小神仙1個;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8537626、明宜2個;心動憐憐、睡不醒就睡吧、緋月城、妾身君抱慣,尺寸細思、荼女士、hl、晴天丫丫、大胡子甜甜圈吞噬者、雙魔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聿頭醬30瓶;林疊字10瓶;伊瀾6瓶;tn_nb、睡不醒就睡吧、freshtalkm5瓶;lllllllln2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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