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拂拂咽了口唾沫,也不啰嗦,飛快爬進車廂裏,将從宮中帶的珠寶拖了出來。

“只有這些。”并趴在地上,雙手合十墊在額前,款款行了個大禮。

商人重利,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怎甘心獻出錢貨,但事已至此,保命要緊,也紛紛獻上了銀錢,哀聲懇求,只求能花錢消災。

所說如此,心裏卻沒抱多大希望,這些胡人嗜殺成性,就從沒見過他們大發善心的時候。

叮當一陣泠然輕響。

車前的銅铎微揚,車簾不知何時被人卷起。

拂拂回過頭,吃了一驚,卻看到牧臨川已經從馬車裏出來了。

“你出來幹嘛?!”

少年面色蒼白,眼神陰郁。這幾日秋雨潇潇,斷腿處經常疼得他連夜睡不着覺,氣色更差,眼下也有兩抹深深的烏印。

這些羯胡揭開匣子,查閱過後,目光一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牧臨川身上。

少年竟然露出個笑來,眉眼狹長,波光盈盈。

為首的羯胡一愣,見他高鼻深目,唇色丹晖,不由笑道:“我觀郎君容貌似與漢人不同,可是有我族血統?”

“我确有羯人血統,”少年落落大方,言笑晏晏,竟然口吐胡語,言語流暢熟稔,“還望諸位壯士拿了銀錢之後,能饒我等一命。”

這些羯胡愣了一愣,見這同族的少年郎腿下空落落的,拄拐而行,卻從容不迫,冷靜周旋,倒也沒再為難,哈哈大笑,拿了銀錢之後,鳴金收兵,拍馬揚長而去。

拂拂也怔了半晌,狂跳的心髒漸漸回落,恍惚想起來,好像《帝王恩》原著小說裏的确提到過牧家有羯胡血統。

至于牧臨川他爹做的那面人皮鼓……好像也是羯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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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來還以為這是刷時髦值用的,沒想到反過來竟然救了一命。

可是錢卻沒了。本來還想着留這些金銀珠寶到并州再慢慢脫手的,翻着所剩無幾的銀铤子,拂拂發出一聲哀鳴,心在滴血,幾乎都快哭了。

這是人幹事兒嗎???

看女孩兒這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少年“噗嗤”笑了出來。

少年嗓音本就如山間雲雀,此時噗嗤一笑,更覺清朗動聽。

拂拂精神一震,驚訝地看着他:“你笑了??”

少年面色一變,冷冷道:“沒有。”

“你笑了。”拂拂眨眨眼,目光活像看到了什麽奇觀。

“你看錯了。”牧臨川面無表情地拄着拐杖,甩袖離去。

拂拂嘴角一抿,露出個甜甜的笑來,沒再繼續戳破這小暴君的謊話。

倒是那支羯胡離開之後,有人不解問其首領,緣何放這支商隊離開。他們在此地打家劫舍久了,也未曾見首領遇到什麽“羯胡同胞”就大發善心,倒不如一并殺了來的爽利。

那為首的羯胡指了指剛劫掠到的金銀珠寶,笑道,“你看這些珠寶,非是尋常商旅所能用得,我看那女郎和那小兒必有什麽大背景啊,你我等人在此處打家劫舍,早就惹惱了孫循這老匹夫,非常時候,這些達官貴人還是少招惹為妙。”

他們倒是不懼這些漢族貴人,怕只怕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若将這些漢人逼急了,到時候派兵來圍剿,他們又要往山裏躲避,也實在是煩人。

到了并州上黨地界,與這些商旅分別之後,拂拂拿出僅剩的銀錢開始四處去找房子。

找了一圈,不是太貴,就是太破舊。

好不容易找到一間尚算齊整的,要價竟然比市面上一般價貴出了不少。

她臉皮厚,對上這些大爺大媽也不帶怕的,口齒伶俐,能說會道,好說歹說,終于把價殺了下來。

她忙着殺價的時候,牧臨川明顯陷入了難得的焦躁不安中。

少年赧顏汗下,想要拽着她走,也窘得手足無措。

“陸拂拂。”牧臨川難得有些不适應,覺得渾身別扭。

而陸拂拂壓根就沒搭理他,依然指着房子挑三揀四。

最後對方也沒轍了,無奈地擺擺手,同意了這個價。

陸拂拂這才以勝利者的姿态回頭看向牧臨川。

正好對上了少年微微睜大的眼睛,紅瞳裏倒映出氣勢洶洶的她。

“發什麽呆?”

陸拂拂敏銳:“你怕醜?”

牧臨川渾身一僵,明顯是被說中了,有些咬牙切齒。

看他這副模樣,陸拂拂反倒是幸災樂禍地捧腹大笑:“牧臨川你是不是沒見過我這個樣子?”

他不願承認,也不想承認。

可最終還是低低地“嗯”了一聲。

剛剛看着陸拂拂殺價的時候,少年眼睛睜得大大的,眼裏流露出的情緒幾乎是驚恐了。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陸拂拂,一副口沫橫飛,寸步不讓的潑辣模樣。

雖說牧臨川他平常沒臉沒皮了點兒,但他這沒臉沒皮甚至可以說是“優雅”的“體面”的,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為了幾錢的利益争執個不休。

他覺得驚恐,難得煩躁羞惱,窘迫。

還有一股無能為力的自厭與愠怒,剛剛,他幾乎不敢去看陸拂拂,她就像一面鏡子,在她身上好像倒映出了他的無能。

“唉。”拂拂有些惆悵地捧着臉,“我這樣子是不是很難看?”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早早就要為了這三瓜兩棗的扯下面子,和同為窮人的對方,鬥智鬥勇,你來我往。

兩者都在為了生計精打細算,機關算盡,布局機深。

陸拂拂她當然知道這不體面,可是大家都為了生活奔波,誰能體面。

想到這兒,拂拂又露出個笑來,啪啪啪用力地拍了拍手掌。

“恭喜你陛下,歡迎你進入真正的生活!!”

等中介一走,陸拂拂帶着牧臨川就進了屋,挽起袖子忙活開來。

這屋不知道多久沒住人了,伸手一抹,桌子上都是灰。牆上蜘蛛網結得到處都是,床鋪又髒又舊。

“這也太黑心了。”女孩兒嘟囔着,拎起掃帚就開始大掃除。

這一忙活就忙活了一下午。

牧臨川腿不方便,可這人不知道抽了什麽瘋,非要和她一起忙活。

陸拂拂沒辦法,只好把擦桌子整理東西的這些小事兒交給他,自己去拾掇重活兒,累活兒,髒活兒。

這個勞動分配下來,少年神情喜怒莫辨,低着眼在屋裏站了很久。

“別扭啥啊。”陸拂拂腦子裏飛快轉動,面上裝出兇巴巴道,“覺得我這樣分配是看輕你,覺得你自己沒用?”

“知道自己沒用就邊兒去,別給我添亂,人貴有自知之明。”

這小暴君不愧是個M,被她兜頭一罵,竟然罵清醒了,冷嗤了一聲,拽着抹布徑直去忙活。

這一忙活就忙到了傍晚,晚上,陸拂拂鋪開床被,兩人枕着這一股灰塵與黴味兒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牧臨川沒多加耽擱,就去拜訪了并州刺史孫循。

少年去之前,好好打扮了一番,特地作了些修飾。烏黑卷曲的長發以紅繩綁在腦後,一身簇新的新衣,如不看空落落的雙腿,也像是昔日上京纏綿煙雨中的貴胄少年。

只是去了還不過一兩個時辰,便沉着一張臉回來了。

拂拂心裏咯噔一聲:“怎麽了?”

是不順嗎?

何止不順,根本沒見着孫循的人影,據說這幾日他不在上黨。

“孫循這老匹夫若在,定當掃榻相應。”牧臨川嗤笑,面色陰晴不定。

可孫循不在,他倆如今又身無分文,門房狗眼看人低卻不願意代之通報了。

拂拂愣了愣,好聲安慰道:“俗話說閻王易見,小鬼難纏嘛,你也別太記挂心上?嗯?”

好不容易哄了這小暴君面色稍霁。拂拂自己一個人在院子裏站了好一會兒,喟然長嘆。

心知當務之急還是得掙錢。

便抹了把臉,認命地瞞着牧臨川悄悄找工作去了。

上黨不比上京,上京是紙醉金迷的繁華之所,秦樓楚館與寶塔佛寺林立,而此地民風剽悍,拂拂轉了一圈,竟然也沒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

最後只在上黨最大的一間酒肆歡伯樓,找了個洗盤子洗衣服的活計。

傍晚回到家中,拂拂正遲疑怎麽和牧臨川交代。

牧臨川的神情卻也有些異樣。

拂拂:“你先說?”

牧臨川垂着眼研究着案幾上的木紋,狀若無意般地随口道:“我今日找了個活兒幹。”

“什、什麽?”  拂拂張了張嘴,詫異地問。

少年似乎有些不耐煩她問這麽多,臉色又紅又黑,雖說如此,還是答了。

“當街賣字。”

唇瓣一動,頓了頓,到底沒好意思說自己支了一天的攤子一錢都沒有掙到。

“你今日出去是找活幹了?”牧臨川打腫臉充胖子,複又不以為然地冷嗤了一聲,“我還沒這麽廢物,需要你來養活。”

窗外幢幢搖曳的樹影落在兩人之中,夕陽正好,融融爛爛的溫暖光影落在了兩人鬓角衣側。

拂拂看着他的模樣,想了想,把欲要說出的一肚子話又咽回了嗓子眼裏。

“好!”少女用力地點了點頭,盯着牧臨川那瑰豔的眸子,輕快地歪着腦袋笑起來,“那我就靠你養我啦。”

話雖這麽說,實則每天趁着牧臨川去賣字的時候,拂拂還是該幹嘛幹嘛。

第二天,牧臨川出了門,抿了抿唇,把幕籬給帶上了,自己在集市附近擺了個攤,前面扯了一塊兒布,滑稽地寫了兩個字。

“賣字”。

他帶着幕籬的模樣吸引了不少人匆匆中一瞥。

也有人上來問價,問完了嘀咕了一聲。

“太貴。”轉身就走了。

牧臨川面色一黑,心裏蹭蹭蹭直冒火。

這還貴?!!他這一副字不論出生,單憑技藝,也評在了中之上,放在上京那得萬金!萬金他還不定樂意寫,一幅字人人都搶着要的!

他的字筋力俱駿,疾徐有度,氣态高逸淩厲,這個價已經足夠良心了,這些人問價也就算了,問完還要好奇地說一聲。

“你做生意怎麽還帶着幕籬呢?”

這本是善意的掰扯兩句,閑話家常,但牧臨川受不了這個。

問得人多了,忍不住原形畢露,一張嘴,就突突開火,傲慢地道:“愛買不買,不買快滾,問這麽多也拉不了關系,不講價。”

面前的婦人面色驟然一變,罵罵咧咧地走了。

唯一的客戶被自己趕跑之後,牧臨川也自知失态,又不肯承認後悔了,只沉默地拿兩只眼睛斜着看附近吆喝的商販。

這些商販們吆喝的調子又長又高,甚至編成了北地的民歌,高亢激昂,硬朗爽利,在北地曠遠的天空下,直摩雲霄,和幾點大雁打橘紅色的日頭前掠過。

人來了又走,走了又來。

迫于生活的壓力,少年試着動了動唇,然而一開口,浸潤了上京煙雨的金陵音,軟糯得像是在撒嬌,哪裏能和這些渾厚響亮的北地聲相提并論。

沒想到又半柱香後,那婦人去而複返了。

似乎是找了一圈沒找到其他賣字的,或是不合心意,又或是本來就是和牧臨川玩得欲拒還迎的心理戰術。

“這樣,”婦人一咬牙,扭動着臃腫肥胖的身軀,活像是吃了大虧一般,“我再給你多1個錢吧,這一封信4文錢你說賣不賣吧?”

“你這也太貴了,”抖落着面前的字帖,婦人像挑肥揀瘦一般地絮絮叨叨,“你到別家看看,別人賣字頂多就3文錢,你這一封信竟然要10文錢。”

“哪有你這樣做生意的。”婦人不滿地嘟囔道,“到底賣不賣,不賣我就走了。”

觑着他的神色,婦人轉身就走。

在後宮裏遇神殺神,遇佛殺佛,大殺四方的少年天子,在大媽的欲拒還迎,布局機深之下節節敗退,像只被拿捏得死死的,掐住了脖子的乖乖雞仔。

“慢着。”

婦人:?

牧臨川焦躁道:“寫什麽?”

婦人:?

“我說信寫什麽?”

說到這兒,婦人身子立刻就扭了過來。

“你這樣做生意就對了嘛。”

在大媽的教育之下,少年天子忍氣吞聲,折腰五鬥,乖乖地照着對方的意思寫了一封信。

寫的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什麽給在軍中的兒子寄去了一件冬衣,幾個錢,望兒子好好保重身體,一切小心。

落下最後一個字,牧臨川忍不住稍感自得,自己能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寫得如此工整華麗,很是漂亮。

寫完了,婦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像模像樣地拿在手裏左看看右看看,忽而又将信拍在了他面前。

“你得讀給我聽。”婦人咋咋呼呼,警惕道,“萬一你給俺瞎寫呢。”

牧臨川:“……”

只好忍住蓬勃的殺意,好聲好氣地念了一遍。

完了,一擡頭,兩人大眼瞪小眼。

婦人變了臉色:“诶呀,你這寫得都是啥啊!”

“什麽亂七八糟的,文绉绉的,聽都聽不懂。重寫!重寫!”

他寫的時候,這婦人還在不滿地嚷嚷着,明顯已經火大了。

最後還以之前寫錯了為要挾,信誓旦旦地又殺了2個錢,以2文錢拿下來納入書品之中中上品的家書。

牧臨川:……

看着桌上這排開的兩文錢,簡直是殺人的心思都有了。

這一天下來,最後也不過賺了10多文錢,來這兒寫字的,以家書為最多,接着便是什麽欠條借據之類的。

牧臨川做夢也想不到,他這一手俊俏漂亮的好字,如今卻只能拿來寫雞毛蒜皮的小事。

今日誰誰誰欠了兩只母雞,幾顆雞蛋,以此為憑證。

到了晚上饑腸辘辘地回到家裏的時候,陸拂拂已經回來了。

少女跪在地上,拿着個掃帚往床底下捅,好像正在和耗子鬥智鬥勇,看到他頭都沒擡,哼哧哼哧道:“回來啦。”

“喏,飯就在這桌子上你自己吃吧。”

牧臨川又疲又倦,沒多說什麽,走到桌前拿起了筷子。

剛抓在手上,又放下了,遲疑道:“你不吃?”

陸拂拂還在呼呼直喘氣:“你沒回來的時候我自己就吃過了,不餓。”

牧臨川頓了片刻,目光落在桌子上。桌子上一碟子白灼的白菜,一碟子清炒的蘿蔔,還有一條寸長的小魚熬成的魚湯,小魚基本沒動。

陸拂拂确實沒騙他,她早吃過了,碗裏還有點兒殘羹,是不知道南瓜還是什麽東西混成的。

他碗裏倒是有滿滿的一碗飯,局促地加了不少粗糧,到看起來總歸是一碗飯。

面無表情地端着碗,飛快地扒拉着吃了,他活這麽大,從來沒覺得這頓飯這麽難以下咽,吞進去好像都卡拉嗓子,像刀子一樣割得口咽胃鮮血淋漓。

陸拂拂這邊奮鬥了大半天,老鼠還是跑了個沒影,她灰頭土臉地嘆了口氣。

誰能想到她竟然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富貴果然就是過眼雲煙吶!

其實如果牧臨川沒斷腿,沒遇到那幾個羯胡,他倆還不至于此,牧臨川這腿到現在還沒好全,平日裏要內服外敷,慢慢調理,每次去拿藥,白花花的銀子就跟流水一樣嘩啦啦流出去了,看得拂拂心如刀絞。

這個晚上,牧臨川難得安靜了下來,往床上一滾,背對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被子很薄,窗外冷風呼呼地刮着,她拿碎布條塞住了門縫窗戶縫都擋不住北地的苦寒。

牧臨川這自小生長在南方,嬌生慣養的更忍不了。

拂拂摸了一下他的手,冰冰涼涼的,又把衣服給他蓋上了。

“晚安。”

少年像條凍僵的鹹魚一樣,動彈都沒帶動彈一下的。

第二天一大早,他又去支攤。

往日裏,他總要坐在凳子上,将下面那的假肢以褲裙擋得嚴嚴實實的。而今天,牧臨川陰郁的視線在自己腿上來來回回掃了半天。

果斷地,撩起了衣袍,無所顧忌地将自己的殘缺展露在過往的行人面前。

賣字的同時也在販賣他的殘缺,以此作噱頭,以圖獲得幾個廉價的同情。

生活就是要将所謂的體面與優雅扯個稀巴爛,賠笑賣笑,包羞忍恥,在泥巴地裏打滾刨食。

至少得讓陸拂拂這人吃飽飯吧?

想明白了,牧臨川就悟了。變|态的心理素質又一次得到了印證。昨天還無所适從的少年,今天一大早就開始操着一口稀奇古怪的北地口音,笑吟吟地當街吆喝賣字。

動不動就陪個笑臉,當然幕籬擋着也看不出來,只是嗓音樂呵呵的。

一文錢,兩文錢的寫,十文錢的也寫,耐心得出奇。沒錢就打個欠條,拿個什麽布頭包子抵錢也成。

大家雖然不認得字,但也都看得出來這一手字寫得漂亮,也看得出來少年雖然落魄,但身上卻掩不去一股養尊處優,風流清貴的神态。

這副樣子就比其他幾個賣字先生,看起來足夠唬人。

再見他年紀輕輕斷了一雙腿,出來賣字,只當他是糟了什麽重大變故,心生同情,也願意去光顧一二。

初時不顯,十多天下來,每日也有了固定的百來文進賬。

某天傍晚,陸拂拂突然帶回了一碟子茴香豆,一小瓶酒。

少女眨眨眼,一副獻寶的模樣,大為自豪地把茴香豆推到了牧臨川面前。

牧臨川木着一張臉:“這是什麽?”

“茴香豆啊,零嘴。”女孩兒笑眯眯地撚了一顆豆子塞到他嘴裏,“嘗嘗看。”

嘴裏又絮絮叨叨地說着人聽不懂的話。

“這可是魯迅先生認證過的,咱們中國人人都知道的絕佳美食。”

女孩子家大多嘴饞,陸拂拂也不例外,每次“下班”路過那些小吃攤店前,饞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她好想吃零食,好想啃大雞腿!!

奈何囊中羞澀,只能忍痛買了碟茴香豆,又買了壺暖身子的濁酒。

牧臨川默了半秒,皺眉:“今天是什麽日子?”

“不是什麽日子,”拂拂笑靥如花,“算是慶祝你我生活步入正軌了。”

正軌……又是什麽?

陸拂拂不待他反應過來,便小心翼翼地排開了兩只碗,往碗裏到了點兒酒。

其動作之小心謹慎,連半點酒水都舍不得灑出來,天知道古代用糧食釀造的酒有多貴,這簡直是奢侈品!堪比她穿越前總是眼饞的星巴克。

這是城市裏最普通也是最普遍的咖啡館,然而在她眼裏卻是都市曼妙的白領麗人的象征。剛來到城市裏的時候每次進到這種地方的時候,陸拂拂她身上就有一種局促感。

點餐前要提前百度查好了,進入店裏,又緊張得好像每個人都在看自己。

她像是個誤入此地的,把自己塗花了臉,故作光鮮亮麗,企圖融入城市階層裏的騙子,與這個地方格格不入,人們一眼就能看穿她故作平靜的假面。

每當這個時候,她就格外地懷念起,和幺妮一起分吃地瓜條的場景。

女孩兒眼裏好似有星光熠熠,叼着地瓜幹就像是叼着香煙。

搖了搖腦袋,将自己心中真白月光抛之腦後,看了眼面前的白月光替身,牧臨川同志。

拂拂興致勃勃地提起手指,在桌上一筆一捺地寫了起來。

“你知道嗎?茴香豆的茴有四種寫法,嗝……”

少女的臉蛋猛然湊了過來,紅得驚人,愈發襯得眼睛晶亮。

牧臨川:……

不自在地往後挪了挪屁股,想要躲開她。

她喝醉了酒,簡直像只噴火龍,吐息是熱的,含着酒意和淡淡的花香,好像是她身上的胭脂味兒。

一股很劣質的花香,直沖鼻子,濃豔馥郁。

像是濃妝豔抹,在花枝亂顫,咯咯直笑,眉眼間蘊着無言的風情。

這香沖得他腦子裏突突直跳,渾身上下不知不覺地也熱了起來。

“來!”少女昂首提胸,拍着胸脯道,“妮啊,姐姐教你啊。分別是回、囘、囬、廻……這樣的。課上的內容我都記得!”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1-0614:49:31 ̄2021-01-0711:14: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明宜1個;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85376262個;江湖人稱拉狗、妾身君抱慣,尺寸細思、禁色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北呀北呀北50瓶;黎夜20瓶;失土、泠泠七弦上、遺忘不如風煙、朝暮10瓶;伊瀾5瓶;你若無心我便休4瓶;哼哼哼哼哼哼、呀,是Aimee啊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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