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永熙八年六月,長樂王牧行簡揮劍向闕,廢了自己的堂弟牧臨川,自立為帝。九月,牧行簡登基,定都上京,改國號為啓,年號建武。
也正在建武元年這一年,廢帝牧臨川聯合關中焦涿,并州的孫循,逼近冀州,于建武元年二月,攻破了冀州信都,殺冀州刺史尹黟。
建武二年,前朝廢帝牧臨川又接連攻克冀州諸郡縣,其下親兵“黑甲佛圖”骁勇善戰,鐵騎所過之處,望風而投者數不勝數。
建武三年三月,牧臨川轉道兖州,攻鄄城、濮陽廪丘,殺兖州刺史趙振。
五月,接連攻克汲郡、懷縣、宛縣、襄城,又南下攻南頓、新蔡,與汝南袁氏皆為盟友,建武五年二月,一舉攻占了許昌。
值得一提的是,在汝南牧臨川他遇到了個意想不到的故人,汝南袁氏女——袁令宜。
荊州軍踏破王城之後,袁令宜與方虎頭去而複返,卻沒有找到陸拂拂。兩人盤桓了月餘,無奈之下,袁令宜只好帶着方虎頭一道兒折返了汝南,到如今已有三年。
汝南的袁斌只她一個長女,素日裏關懷有加,疼愛備至,偏偏這三年裏她前面幾個兄長,又是戰死又是病死的,如今,偌大的汝南袁氏除卻一個嫡幼子,竟然就只剩下這一介女郎輔佐老父左右,總理這偌大的家務軍務。
屏退了衆人,牧臨川垂着眼,與其相對而坐。
哪怕對面這個坐着的是他從前名義上的老婆,也是那麽一副無動于衷的模樣。
牧臨川微微蹙眉,隐約記得,這好像是陸拂拂她朋友,也是他後宮裏的女人?
這三年時間裏,袁令宜非但沒嫁人,反倒和方虎頭整日混在一起,将整個汝南袁軍打理得井井有條。
女郎一襲襦裙,勾勒出窈窕的身姿,眉眼溫潤不失堅韌之色,納頭便拜,烏發垂落在腰臀。
此時,年關剛過,庭中一池的殘荷,西風吹動高樹,梧桐影冷。
之前沒多少印象,如今看女郎不卑不亢,進退有度的态度,牧臨川倒是多看了她一眼。
方虎頭這三年也沉穩了不少,女孩兒黑了不少,糙了些許,也鋒銳了不少,兩道視線射過來就像兩把明晃晃的刀子。
Advertisement
據說她這三年一直跟着袁家軍操練,有時也披堅執銳,親自領兵作戰,沖鋒陷陣。
兩人一動一靜,一個在大後方布局,一個一絲不茍地履行對方的智謀,配合無間,在汝南也漸漸闖出了名聲。
畢竟此時非同于後世,禮教對女子的束縛還沒到那般喪心病狂的地步。實際上,若當權者樂意,哪怕是個五歲稚童也能領軍銜軍職,更遑論方虎頭她騎術了得,足夠稱得上一員悍将、勇将。
方虎頭行了一禮,便手攥成拳,垂于身側,兩只瞳仁黑蕩蕩的。
“聽聞阿陸和陛下一道兒離開了上京,如今,怎麽不見阿陸的蹤影?”
陸拂拂的朋友,牧臨川懶得瞞她倆,也懶得多說些什麽,目光望向廊外的枯荷,牧臨川他緊皺的眉頭稍稍舒展了些。
滾滾黑袍之中,探出一只蒼白伶仃的手腕,五指摩挲着面前的茶杯。
語氣孤冷,恍若幽魂飄蕩。
面無表情地将原委一五一十地交代出來,卻也是難得耐心。
袁令宜沉默了一瞬,心裏倒是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
阿陸聰明,她相信就算她一個人在外,也能保護好自己。
想到這兒,便也歇了敘舊的心思,以公事公辦的态度,納頭便拜。
“陛下既有逐鹿天下之雄心,我汝南袁氏定當全力輔佐陛下。”
至此,有了汝南袁氏鼎力相助,北方諸州郡除幽州外,已基本落入牧臨川其囊中。
與此同時,聯軍內部矛盾也日益尖銳,啓帝牧行簡聽從謀士婁良的建議,離間前朝廢帝牧臨川與鎮西将軍孫循。
牧臨川的日益做大引起了孫循忌憚,同年三月,孫循與麾下部将及謀士徐延圖謀消滅牧臨川。
四月,孫循領兵攻克東平,剛折返濮陽,城門一開,便有牧臨川的使臣來報。
今日剛下過一場雨,道路泥濘難走。
孫循部風塵仆仆,一身泥點子趕來,高頭大馬,煞氣逼人。
一進城,孫循就摘了兜鍪夾在腋下,露出了染血的須髯。
這五年來,他四處征戰,非但沒顯老态,反而愈發顯得姿容雄偉,意氣風發。一雙虎目灼灼有神,叫人不敢直視。
使臣上前畢恭畢敬道:“陛下聞将軍回城,特地在府衙設宴為将軍接風洗塵。”
孫循一手執缰繩,穩坐在馬背上,也不下馬,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來使大笑道:“哈哈哈還是陛下體恤我這一身老骨頭,煩請替老夫謝過陛下,并轉告陛下,老夫這就過去。”
待那使者一走,孫循陡然拉下臉來,轉頭對身後的心腹部将道。
“哼,這小子今日設宴請我,想必沒安什麽好心。”
“你們幾個待會兒都機警着點兒。”
一進府衙,便有仆從上前,低眉順眼地請孫循解甲去兵。
這本也是人之常情,然而孫循心存警惕,又如何肯答應。
仆從倒也不勉強,聞言直接就退到了道旁,孫循心中更加狐疑。
來到堂前的時候,牧臨川那小瘋子卻已經早早等着了。
五年的時間,足以讓一個人改頭換面。
他剛滿十七就被趕下了王位,五年已過,如今已二十二歲有餘。
坐下衆人或飲酒或喧笑。唯獨牧臨川俨然上坐,他一襲黑色曳地素面長袍,幹幹淨淨,沒有任何花紋,神情冷淡。
二十二歲的牧臨川高鼻深目,面色蒼白如昔,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正是意氣風發之時,卻眉眼枯淡,人望而畏之。
見到孫循,這才一手撐着腦袋,挑起個有些散漫的笑來。
“孤的大将軍回來了?”
孫循快步上前,腰側铠甲與長劍相撞出當啷之聲。
“老臣拜見陛下。”
“将軍免禮。”牧臨川笑着伸手指了指席間,“将軍出征前,孤與将軍有約,等将軍得勝歸來之時,必備下美酒佳肴為将軍接風洗塵。”
孫循道過謝,一身重铠,如磐石般端坐席間,大口飲酒大口吃肉,狀似豪邁灑脫,眼角餘光卻小心觑着四周,然而一直到酒足飯飽之際,都未有變故發生。
他提心吊膽的“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的鴻門宴更是毫無蹤跡。
歌女們依然歌喉婉轉,舞袖蹁跹。席間牧臨川倒是一杯又一杯,含笑着敬他酒,給足了他的面子。
孫循又驚又疑,難不成這小瘋子當真只是為了給自己接風洗塵?
孫景之死是深埋于兩人心底的一根刺,彼時他礙于牧臨川與焦涿兩人,只好強顏歡笑,硬生生打落牙齒和血吞,轉眼之間,五年過去了,兩人之間仇怨非但未消,反倒愈演愈烈。
許是酒喝得太多了,察覺到腹中微漲,孫循起身離席前往茅廁解手。
也就在這一瞬間,變故突然發生了。
一泡尿還沒尿完,門突然被“砰”地一聲撞開!
石黑忽然帶着幾個手持長柄大斧的重甲步兵忽然從兩側魚貫而入!
孫循褲子都沒提起,大驚失色地看着眼前這十幾個重甲士,人在這種情況下,很難還會保有膽氣。
孫循幾乎是大驚失色,心念電轉間,知道自己完了。
這小瘋子果真沒安好心!這忘恩負義的狼崽子!
他雖然心存了戒備,赴宴之前沒有解甲,可這長柄大斧卻是專門對付這一身铠甲的!
他這一身铠甲尋常刀劍等閑傷不了他,可這大斧不一樣,大斧這一錘,非死即傷。
孫循連褲子都來不及穿,忙拜伏于地,連聲哀求棄命。
“陛下誤會于我了!”
“陛下誤會于我了!”
然而石黑來之前就得了牧臨川的命令,哪裏會給孫循說話的機會。
他面色陰沉,一聲不吭地走上前,身後甲士随行。
孫循終于忍不住了,失聲低呼道:“吾與公無仇無怨,公昔日在并州時,還是吾多加照拂,今日何太無情?”
石黑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沉着聲粗聲粗氣道:“上命不可違!”
“你這反國老賊,恃功驕恣,目無君上,今日不殺你不足以洩恨。”
說罷一擡手,身後重甲士紛紛向前将其圍住。
事已至此,孫循終于絕望。
衆甲士以長柄大斧築其腰,竟然趁其解手的時候,将孫循活生生錘殺砸死在了茅廁內。
一方枭雄至此殒命,做完這腌臜事,石黑這才裹着一身腥風煞氣,大跨步地回到了席間。
衆人此時仍未有所覺,還在推杯換盞,高聲談笑,席間歌舞不休。
牧臨川見到他來,眉眼都沒動一下,只微微側目,擠出少許笑意,叫人倒酒給石将軍。
又迅速收斂了笑意,漠然地将視線投向了席間靡靡歌舞之中。
宴席直至深夜方才散去,牧臨川臉上最後一絲虛僞的笑意也消失了。
等姚茂來到堂前時,堂上杯盤狼藉,牧臨川一個人獨坐在堂前,神情漠然陰沉,一如北地風色霜寒。
“都殺幹淨了?”
姚茂扶着劍,略一遲疑,低聲道:“都已收拾妥當。”
孫循既死,牧臨川召孫氏家眷及兵衆前來,至者盡誅。
都說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可牧臨川這擺明是逆我者死,順我者也死。陛下心太狠,姚茂心裏也憷得慌。
剛才的姿勢有些不舒服,牧臨川換了個姿勢,無動于衷地繼續問:“孫英呢?”
姚茂隐約記得孫英與牧臨川關系不錯,至少表面上關系不錯。
頓了頓,姚茂又道:“孫家那小子知曉其父一死,臨死前擁着劉氏,仰天嚎啕大哭,留了一句‘牧臨川這小子縱兵殺吾父,此仇來世吾必報之’,知道無力回天,便自殺了。”
牧臨川面色未變,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頭很疼,腿也很疼。
每晚都疼得他不得安眠,常年缺覺少眠,他面色青白,望之如鬼。
牧臨川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
他似乎只是單憑着本能做事,攻冀州、兖州、豫州、青州……殺孫循逼孫英自戕,揮師南下,往上京。
胡人逐水草而居,他卻像是一具行屍走肉,逐血肉而動。
五年了。
他以為他遲早會找到陸拂拂。
可是沒有。
她就像是一滴水消失在了大海,無處可尋,無影無蹤。
事已至此,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不是他找不到她,是她根本不願意回來。
……
泉城濟南,雍、啓皆屬青州,自古以來便是“家家泉水,戶戶垂柳”的好風光。
熟梅天氣,綠蔭漸濃,晴光方好。
一入春,人就容易感冒,這幾天阿妃就不幸中了招,左慧這個做娘的急得渾身出汗,寸步不離,忙得團團轉。
在拂拂自告奮勇之下,抓藥這個活計,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拂拂腦袋上。
提着藥包飛快地回到了三人租住的小院子裏,一進門,和院子裏随風而動的滿架薔薇打了個照面,拂拂心裏有些森森的惆悵。
外面戰火紛飛,此處的靜谧不過是表象
牧臨川進圖青州之心愈發明顯,山東無險可守,一打就穿,就不知道這靜谧的日子還能持續多少天。
轉眼之間,她都已經離開這小暴君五年了。
五年時間,女孩兒沒多大變化,就是個子稍微長高了點兒,身姿抽條,窈窕了不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瑩潤若有光,皮膚黑了不少,好不容易在上京養出的白皮,在北地風吹日曬之下,又給曬成了健康的麥色。
這五年時間裏,拂拂幹脆就跟着阿妃、左慧一起随着難民隊伍為了躲避戰火四處遷移,跑得暈頭轉向。
好不容易在濟南安頓了下來,又聽說焦涿和牧臨川馬上要打到濟南來了。
這麽看來,女孩兒耷拉着腦袋,可憐巴巴的。
造孽,濟南又不能待了。
離開牧臨川之後生活還是很美好的。沒有那些個亂七八糟的規矩,不用整日提心吊膽,擔心這個擔心那個,也不用繼續在牧臨川的嘲諷下忍氣吞聲,忍辱負重。
陸拂拂她其實是個隐性的倔驢,硬骨頭,雖然會為了一時的安危,一時的利益忍辱負重,但說到底還是那個有脾氣的小姑娘,不樂意這麽過一輩子。
牧臨川又不喜歡她,她這明裏暗裏都暗示了多少回了,他連個表示都沒有。她每次想說開都被他打岔給岔了過去。
拂拂心裏難受啊,也舍不得。
女孩子誰願意離開自己的心上人呢,可鈍刀子割肉始終不是個事兒。
舍不得歸舍不得,她總不能在一個不喜歡自己的男人身上耗上一輩子不成。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有些事,只有4000嗷QAQ
過兩章就見面了!
感謝在2021-01-2211:11:51 ̄2021-01-2314:54:2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l2個;杋木、小系、妾身君抱慣,尺寸細思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池園15瓶;無所事事、魔仙堡第一美少女、小樓一夜聽春雨10瓶;去冰七分甜9瓶;雨桐、陌上長安5瓶;宇宙超甜小可愛3瓶;freshtalkm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