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心知已到了窮途末路,無力回天的地步,牧行簡深吸了一口氣,眉目凜然地拔出了腰際的佩刀。
“将軍此言休得再提。事已至此,孤怎可棄将軍等人于不顧。今日,就算死在這泗水前,孤也絕不渡河。”
“陛下!”
陳鄲等人渾身一震,又驚又痛,潸然淚下。
然而牧行簡态度堅決。他兜鍪在奔波中遺失,烏發散落了大半,铠甲染血,眼中冷光四射,猶如披血的修羅惡鬼。
事已至此,陳鄲痛入心扉,大吼了一聲,頓足提斧上前。
大地震動,竟然彈動地面上細小的塵埃浮起。
一支有數千人之衆,披甲乘铠馬的重騎兵,以石黑、姚茂等牧臨川親信為首,如烏雲滾滾,攜雷吼之勢自遠及近奔襲而來!
陳鄲目眦欲裂:“列陣!!”
然而這殘餘的千人,又如何抵擋的住騎兵的沖勢,霎時間就如同水滴進了滾油中,團團爆裂,哀嚎着四下潰散開來。
這簡直就是單方面的血腥碾壓,骨肉破裂之聲與哀嚎聲不絕于耳。
雍軍一擊得手,又變化陣型,提速再行沖擊。借助馬匹沖鋒時帶來的速度與力量,揮舞着馬槊,有條不紊的收割着一條又一條的性命。
……
陸拂拂她睡得不算安穩。
她昨天夜裏光顧着發呆了,今天看完信,一頭栽倒在桌上睡得昏天黑地。
夢裏,又夢到了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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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依然是那個公事公辦,冷酷無情的态度。
她一臉懵地踩在一個純白的空間裏。
這逼真的觸感讓陸拂拂她意識到,這或許不是個夢。可能這就是所謂的系統空間。
系統對她說,宿主你這任務完成得快差不多了,趕緊收拾收拾準備一下吧。
她愣了一下,脫口而出:“那……幺妮能換腎了?”
系統給了個肯定的答複。
她皺起了眉,又問:“那我準備什麽?”
系統:“準備脫離這個世界,難道宿主你不想回家嗎?”
她……她可以回家了?
她一顆心幾乎快要跳出了喉嚨口,又迅速沉寂了下去。
喉嚨裏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堵住了。
如果她回去了,那牧臨川怎麽辦?
……
只這一沖,牧行簡這一方殘存的千人便立刻銳減到只剩下了百人。
此時步兵分散陣型向後包抄,步兵随即跟上。
陳鄲須發披散,已近瘋魔,待那騎兵逼近身前,馬蹄高揚時,沉下一口氣,揮斧去砍馬腿!他素有神力,竟然就在半空中将那馬腿砍作了兩截!
馬上的騎士跌落下來,由于铠甲太過笨重,立刻就被陳鄲一斧鑿死在地。
黑甲佛圖這一身重铠,尋常刀槍利器難以破甲,但斧錘卻有奇效。
陳鄲揮舞着長柄大斧,以一當十,竟然也硬生生殺出一小片空地來。
“陛下!”陳鄲忙中扭臉,跺了跺腳,欲要再勸。
牧行簡卻不為所動,一邊斬殺了幾個落馬的騎士,一邊厲喝道:“将軍休要再勸,孤意意已決!”
陳鄲無可奈何,仰天長嘯,眼珠充血,發了狠地去砍,去錘,去砸。雍軍看得膽戰心驚,一時間竟不敢直撄其鋒。
直到突然之間“咻咻咻”破空之聲驟然襲來!
幾點百白星撕裂了戰場腥風,裹挾着血氣,朝陳鄲射去!
“啊啊啊啊啊啊
其中一支弩箭射中了他的左目,力道大的迫使陳鄲倒退了兩步。如暴怒的獅子般大吼了一聲,漫無章法地揮舞着長斧,将面前的步兵剁成了肉泥!
“啊」!哈——哈——”
陳鄲青筋暴起,眼珠幾乎迸出,捂着左目痛號連連,僅剩的那只右眼若閃電一般死死地盯向了前方!
始作俑者被騎步兵團團掩護在一處高地。
牧臨川端坐在輪椅之上,他也穿着一身铠,神情漠然,舉起勁弩正欲再發箭。
陳鄲劇痛之下渾身顫抖,哈哈大笑不止:“我當是誰!竟是當初在我手下忍辱偷生之小兒!”
竟然攥緊了長斧欲要沖殺出去,直接擒了牧臨川!
陳鄲身邊的十幾個近衛察覺了他的意思,哪怕知曉希望渺茫,竟然也紛紛交馬靠攏,掩護着陳鄲沖殺出去。
其渾身浴血,蒼蒼白發怒張,如兇神在世。
近了!
揮動斧頭砍死了面前一個又一個雍軍,也任由雍軍一擁而上,刀槍加諸己身。掩護他沖鋒的那十幾個近衛都死在了他身後。
更近了!
距離牧臨川尚有數丈之遠,他卻再也走不動了。
陳鄲身上已經沒一塊兒好肉,眼睛上的血順着臉流進蒼白的胡須中。
牧臨川神色不變,再次舉起了勁弩。
這一次,一箭命中了心髒。
陳鄲終于轟然倒下,這位素有殺名的老将,竟立刻斃命于當場。
而牧行簡這一邊,他幾乎分不出心神來關注陳鄲那邊的狀況,根本不知曉陳鄲已死的消息,牧行簡作為啓軍主将,被石黑與姚茂引三千鐵騎團團圍住,饒是如此,也是殺出了一條血路。
四面擊鼓騰騰,喊聲大震。
矻蹬蹬的馬蹄,如風吼雷鳴,天摧地塌,岳撼山崩。
石黑揮槊親戰牧行簡,一聲大吼,挺槊上前:“反賊休走!
牧行簡遽然擡眼,迎面就撞上了這黧黑的面容,一雙虎目圓睜,豹兒似地直眉瞪眼。
姚茂忙拍馬追上,趕來助陣。
兵戈相交,牧行簡鳳眸如冰般冷冽,揮舞着馬槊,在馬背上左右躲閃,仍是屹立不倒。
此時,曹九一咬牙,也挺槍迎上,三人團團将牧行簡圍住,轉燈兒般厮殺。
牧行簡如今已經全無之前那般矜貴的模樣,殺得披頭散發,雙目充血,胯下駿馬長嘶。
揮槊架住了斜刺裏刺來的長矛,又仰面奪過自頭頂平削過去的馬刀,兵刃相接,竟然撞出幾點火星子!
然而一己之力,又如何抵得過萬千之衆,經過這幾次騎兵夾槍沖鋒,如今他身邊已幾無活人,殘存的數百啓軍不是死在馬蹄的踩踏之下,就是狼狽丢盔棄甲而走。
饒是石黑與姚茂,也忍不住心生出敬意。可就算心裏欽佩,他們也明白,為了陛下,他們得殺了這啓朝的皇帝老子!
随着人越圍越多,箭矢如雨,足将牧行簡給紮成了個刺猬。
可他竟然鳳眸凜然,不斷回轉馬身,躲避一次又一次的箭矢驚怒,一次又一次的騎兵沖鋒。
牧行簡一動,嘴裏和身上的血就汩汩地往外流,再無回天之機,可就算這樣,牧行簡也面色不改,果斷依然拔出了當胸那幾只箭,擲了出去擋住了馬下一擁而上的步兵。
此時的牧行簡那一雙鳳眸裏沾滿了血,像是不知痛也不知累的煞神一般,逼退了一次又一次的進攻,當真不愧是從戰場上打下來江山的開國皇帝。
石黑被激出了血性,一聲怒吼,竟然回轉馬身,馬鞭一抽,直挺挺地拍馬撞了上去。
姚茂驚得在後面大吼,忙和曹九側着身留給石黑沖鋒的餘地。
兩馬相撞,牧行簡心裏咯噔一聲,暗叫了一聲不妙,想再保持身體平衡已來不及,石黑他卻仗着自己有一把勇力,竟然像倒拔垂楊柳似的,竟然将牧行簡從馬背上倒拔了起來,重重掼在了地上!!
……
“醒醒。”
陸拂拂是被人給推醒的,一睜眼就對上了王女女皺成了一團的臉。
“你怎麽在這兒睡的?”
意識緩緩回籠,窗外的冷風一吹,陸拂拂一個哆嗦,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着涼了吧?”王女女翻了個白眼,推着她忘床上走,“走,去床上睡去。”
“看你這麽多天都沒睡一個囫囵覺了,既然睡,那就好好睡。”
“這還沒開春呢,就敢開着窗子睡覺了?”
幫她扯開了被子,蓋在她身上,掖了掖被角。
拂拂在床上睜着眼,躺了一會兒,突然一個鯉魚打挺,猛然驚起,調出了系統面板。
系統!對!她剛剛夢見系統了!
這一驚一乍的吓了王女女一跳,可陸拂拂這個時候已經無暇去管王女女的反應了。
系統面板上挂着一行明晃晃的大字。
明君改造計劃完成度:90%
下面還有個“loading……”的字樣在不斷緩沖。
拂拂脫力般地跌坐了下來,茫然四顧。
這意思,難道是說彭城之戰牧臨川要贏了嗎?
……
牧行簡一個翻身,皺着眉,拄刀搖搖晃晃地欲要站起。
剛剛這一摔,他腿摔折了,好半天都站不起身。
黑瞳驟然收縮,凝成了針尖大小。
咫尺身前,馬蹄已踏着他的面門滾滾而來,淩空一躍。
危機之時,牧行簡又爆發出最後的力量,一刀砍斷了馬腿!馬身一歪,一聲長鳴,跌伏下來。
騎兵之後,步兵橫槍步步逼近,一步、兩步、三步。
一聲齊齊的怒吼,齊齊将槍尖狠狠穿入了牧行簡體內。
他像個被逼到絕路的野獸,竟然以腋下夾住了槍身,被槍尖頂着步步往後倒退,這一退,便退到了泗水前。
窮途末路之下,牧行簡這位荊州雄主,沉默地看了眼不遠處正綿延不絕趕來的鐵騎。
牧臨川,他這位堂弟,神情很平淡,不喜不怒,似乎并不為這即将觸手可及的天下而感動高興。
牧行簡有短暫的錯愕和失神,他又看了眼身後滾滾的泗水,在奮力連殺了幾人之後,阖上了眼,跌入濤濤洪波之中,瞬間就再無了蹤跡。
……
90%……
91%……
92%……
……
與此同時。
系統終于緩沖完畢。
【叮咚——】
熟悉的系統提示音在耳畔炸響,拂拂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系統面板。
【明君改造計劃當前進度:100%】
【建武十年三月十五日。
牧行簡殒命彭城。
消息傳來後,婁良等謀士與陶氏女衆妻妾心知沒活命的機會,點了一把火,索性同牧行簡去了。
此後,荊州等地雖還有牧行簡舊部反抗,但都成不了氣候。
自建朝起,只維持了十年的短命王朝啓朝終于滅亡。
雍廢帝牧臨川還于舊京。】
【恭喜宿主圓滿完成任務,成功扶持《帝王恩》中反派波ss牧臨川還于舊京,正所謂浪子回頭金不換,衣錦還鄉做賢人。這世上唯有愛是最強大的武器,它能使人改過,教人向善,使浪子回頭,摧毀一切邪惡與黑暗。祝賀你,宿主,祝賀你完成了這個幾近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甚至還給了她張彭城之戰的CG,上有荒荒白雲,下有采采流水,染血繁花。這中間卻是戰火還未燃盡的戰場,到處是丢棄的兜鍪與铠甲,殘破的戰旗迎風飄揚。
眼看屋裏的窗戶沒關,王女女走到窗戶邊上,伸手關上了窗子。
“這還沒開春,天冷着呢,你就敢開着窗子睡覺了?”
窗外已經萌生了點點綠意,冰雪在陽光下消融。
舉頭有鹞子撲魯魯地飛遠了,只遺落了點兒日影在這白雲間,一陣寥寥的長風吹來,倏忽就沒了蹤跡。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1-3110:24:56 ̄2021-02-0109:48:1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L、妾身君抱慣,尺寸細思、小系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洛可可32100瓶;未未83瓶;發60瓶;rua橙子59瓶;磷葉、平平無奇的煎餅大師20瓶;超愛林佳樹16瓶;淹旬曠月12瓶;hhh…、puff、沐如岚、三願、是翠西鴨、珊珊子慕10瓶;隐8瓶;大頭本5瓶;布奈3瓶;紅茶涮毛肚海鮮小烤肉2瓶;lingling醬、好看怪、花若兮、紅燒肉肉、詩纨、freshtalkm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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