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婚姻大事

等賈府的人收到消息的時候，林如海已經收了禮回了信兒，甚至在家門口開始撒糖撒錢慶賀了。賈老太太臉都青了，看着底下林黛玉變了臉色，她倒是沒想到林黛玉早知道此事，只覺得是林如海與裕王私下訂了，很是氣憤。

邊上的王夫人暗暗在心裏道了一聲可惜，之後卻沒有很放在心上。女兒如今在宮中甚為得寵，聽說已經侍寝了，想來日後前程遠大着呢。若是元春能出頭，賈寶玉何懼無妻，說不定郡主公主什麽的都能肖想一二。

老太太倒不是不想發作，只是定下親事的是裕王，她實在也是挑揀不出什麽毛病來。尤其如今自家的情況，心知肚明且還得靠着林家呢。若是外孫女得了這麽好的姻緣，說不得也是助力。

她僵硬的扯開自己的嘴角，生硬的說道：“玉兒，你爹也是太着急了，你才多大點的年紀，就如此着急。好在定下來之後，三媒六聘走完還得有些日子呢。這段時間就在家裏好好松快松快，家裏頭的事兒該管，可也不能累着自己。”

她心裏不得勁兒，卻也也只有這些能夠當作由頭說一說了。

這話一出口，邢夫人就在邊上暗暗撇嘴。

這大家閨秀談婚論嫁是多麽要緊的事兒，當然得早些籌備起來。挑揀人選還得長期觀察，總不能看到個人就拉郎配。再則，女子的青春不長，林黛玉的爹爹一番苦心，叫老太太這麽一說，倒成了過錯了。

她瞥了一眼邊上的薛寶釵和賈迎春，只覺得這老太太的性子越來越左了，如今這林姑娘才多大年紀就定下來親事，還是頂頂好的親事，屋子裏這薛家姑娘都及笄了也沒個着落，不知道是不是盯着賈寶玉呢，更別提迎春，那是聽都沒聽過有人提及她的婚事。

不過她是繼室，沒必要對迎春的婚事指手畫腳，她自己的祖母父親兄弟都不上心，且輪不到她這個後母道破呢。

林黛玉已經緩過來了，看着老太太似乎不太得勁兒的樣子，想起父親說的她的打算，便依偎到老太太身邊說道：“玉兒知道老太太是為我着想，但是爹爹肯定也是的，雖則定親，但正如您說的，要到成婚還早着呢，還能陪在你們身邊好長時間呢，您不用舍不得我。”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她坦然提及，倒是叫屋裏頭的人都不好搭話了。見氣氛不愛好，王熙鳳笑着打趣她，“好個不害臊的丫頭，這麽大的姑娘了，張口就是定親啊成婚啊，真真是叫人羞煞。”

說罷，轉頭跟老太太閑話：“您可得準備好添妝，多多地添上，她指不定正盼着呢！”

一屋子人被她這麽一說都笑了，老太太臉色緩和了許多，她算是想通了，也回過神了。那可是皇家，等林黛玉嫁了就成了福晉，是頂頂榮耀的事兒呢。

說到添妝的事兒，老太太一臉惆悵地将林黛玉摟在懷裏，“我這輩子最愛的就是你的母親，當年她出嫁時那是十裏紅妝。後來……她去了之後，你爹封存了她的嫁妝送了回來，我都給你留着呢，再加上我的體己，總得分些給你，指定不叫你丢了裕王妃的體面。你們也不用眼紅，總歸一個個的都會有的。”

她當然知道按着林如海的性子，肯定是會給林黛玉都籌備好，卻也不能旁觀。只願這些能叫林黛玉好過些，也有指着她日後也多幫襯賈家的意思。

老太太注意到邊上坐着的幾個姑娘神色不明，個個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她也不樂意看這些，揮揮手：“都下去吧，讀書的讀書去，就留玉兒在這兒陪陪我就行了。”

說罷，閉眼不想看到這些鬧心的人。

賈寶玉依依不舍地往外走，他還得上學去，族學管得不嚴，可他已經好幾日沒去了，再曠課可能要被父親知道了。剛剛他倒是想開口來着，但是老太太的樣子根本沒給他開口的機會，盡管受寵，可他還是有眼色的，沒搶着說不合适的話。

薛寶釵看着他這個樣子，很是不得勁兒，平日裏似乎跟林黛玉好極了，可見她有了好姻緣，卻也不好打趣了，看菜下碟，叫她十分鄙夷。

但想想自己，比林黛玉還大上許多，母親的籌謀她自是知道，可姨母遲遲不給确定的答案，似乎是吊着她們，薛寶釵是羞惱，卻也沒辦法。她想到前些日子哥哥打聽來的消息，準備回去之後跟母親商量着，給自己報上名字。

探春跟着迎春往她的屋子去了，惜春沒跟着，她徑直去找燦燦了。今日燦燦沒來賈母處，說是昨兒認床沒睡好，林黛玉出門的時候他還沒醒呢。

他一個小孩兒，老太太自然不會跟他計較，更何況，他可是裕王的弟弟。林黛玉與裕王的親事定了下來的話，那他就成了林黛玉的小叔子了，可不得寵着些。

“姐姐，我們說會兒話罷。”她将身邊的人都遣下去，拉着迎春在椅子上坐下來。這屋子小得很，屋子裏也挺簡陋，擺件之類的都冷冰冰的，甚至沒能看到什麽迎春自己的私人物件，探春嘆了口氣，她都不知道怎麽說了。

迎春倒是明白她的想法，給探春倒了杯茶，“嘗嘗，這是林妹妹送來的，味道還不錯。”想來以林家的作風，應該每個姑娘那兒都送了去，不至于落了探春去。只是她還有兄弟姨娘，也不知道她自己能不能喝着。

“我也得了一盒，叫姨娘讨要了去，倒是蹭了姐姐的。”她一口飲盡，似乎給了她不少的勇氣，“姐姐，你我皆是得靠自己，林姐姐都定下婚事了，你我的前程還不知道在哪兒呢，想想真是叫人心難安。”

她只是庶女，盡管姨娘在，還有弟弟，可都不是能幫上忙的。從前她年紀還小倒是沒想這麽多，但随着自己越來越大，身邊的人卻從未提及，尤其看着賈迎春，都多大年紀了尚未有消息，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賈迎春倒是沒有在意，“左不過換個地方過日子罷了，何須籌謀太多。”總歸他們公侯世家不至于将她留在家裏當老姑娘，總會有安排的，晚些又何妨。

對于自己的事兒她從來都沒多少想法，或者說，很多時候也不敢有想法。她爹就是個老纨绔，哥哥也是個靠不住的，她還有誰能指望呢。對于自己的婚事，她從未有過任何遐想，只盼着不要被随意搪塞了就好。

探春聽完她的這個話，真心是恨鐵不成鋼，看着她狠狠地說道：“你若是一直這樣綿軟，只怕到手被拿去換了錢也不定。”她已經察覺了，賈家漸成頹勢，家裏的銀子不湊手，按着賈赦如今的行徑，只怕真有可能。

迎春靜靜地看着她，“那要是不綿軟，又能如何呢？！”她難道能豁出去大鬧一場嗎，只怕到時候直接就被打發到家廟去了。

姐妹倆對視，一時間，屋裏靜悄悄的沒人開口說話。

“我知道你的難處，但也不是什麽辦法都沒有。林姐姐如今在家裏住着，我覺得可以求一求她。裕王認識的人肯定多，就是找個合适的，不拘着銀錢或是家事，只要占一樣好處就行。”

若是林黛玉不好跟裕王開口，那跟林如海說說也是可以的，探春越想越覺得可以，“到時候也不用她跟家裏人開口，只要托了人跟嫂子說說，指定能成的。”

迎春垂下眼眸，沒有回應，倒是探春，陷入了自己的遐想當中，一時沒能回神過來。

另一邊的惜春卻已經到了抱廈，在小彤的帶領下，找到了正在院子裏頭種人參的燦燦。她湊過去看着他把一個紅彤彤的小果子埋進挖好的坑裏，似乎加了一點黑漆漆的土，然後掏出玉瓶倒了一些些的水進去。

惜春看得都呆住了。“燦燦，你這是做什麽？”她很是好奇地看着燦燦，“這是什麽果子，我竟從未見過。”

在燦燦來到賈家的那段時間，她倒是會常來，種花種草都試過，但着紅彤彤的果實還真的沒印象有見過。但燦燦有不少珍品，都是裕王給的，惜春倒是不覺得那是普通玩意兒。尤其在燦燦用了玉瓶裝的水澆了，估摸着又是好東西。

“沒什麽，就是一人參種子而已。”要不是因為這是他“兒子”，燦燦不至于這麽上心。他手上的靈泉水不多了，汀汀因為他時常随意散出去不滿，已經很久沒給他了。不過這些就沒必要跟惜春說明了。

他算着時間，林黛玉應該快要回來了，便鄭重其事地将盆子端到窗臺下，與自己的栖身之處比鄰而居，然後拉着惜春去書房。

“你來的正好，我前幾日剛剛得了一副畫，叫你也開開眼界。”他不讨厭這個小姑娘，知道她喜歡丹青，卻苦于沒有機會接觸更多的作品而有所長進。這一次來了，他收拾了不少好東西帶進來，準備給她看看。

其實不需要擁有，只要她看過了好好研究，終究是會有所長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