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章

謝歡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他不知道現在是幻覺還是他的眼睛出問題了,但是他切切實實看到原來盤腿而坐的那個人對面也有模糊的影子,不辨男女,不辨年齡。

他知道這樣偷聽偷看是讓人很不齒的事情,但是他的好奇心折磨的他要發瘋了,心裏的恐懼摧使這種好奇心變為行動,他就站在那裏企圖知道的更多一些。

突然有道亮光朝他襲過來,他下意識的彎腰想躲開,可是仍舊被擊中,當下就倒地而卧。可是奇怪的是,他沒有感到任何痛感,也沒有失去意識,他只覺得自己神思有點飄忽,聽在耳朵裏的聲音向來自天際,飄渺而遙遠。

他沒有聽到門開,但是氣流拂過他的臉他能感覺到,接着出來一個人,可是說話的卻是兩個聲音!

他聽到熟悉的是譚季臨的聲音:“他怎麽了?”

“他在偷聽,被我看到,逼迫他靈魂出竅,必須要抹除記憶。”聲音清泠,像高山流下的泉水,淙淙叮叮,很悅耳,但是沒有一絲感情,沒有任何音調的起伏。

“不能這麽做!”譚季臨急急的打斷,“那樣會傷害到他的!”

“所謂天機不可洩露,我不能冒這個險。”

“我保證,我向您保證,我保證不會有任何洩露!”譚季臨的語氣很是恭敬,他見過譚季臨和理學院院長說話,都沒有這樣過,他更加好奇,這個人會是誰?

“我剛才沒有讓他昏死,他已經聽到我們說話了。”

“我沒有感覺到您的殺氣,不要吓唬這個孩子了。”譚季臨的聲音帶着無可奈何的柔軟,這般求情倒真是讓人難以拒絕。也許他們在對峙,也許終究發生了什麽,謝歡卻無力得知,他這時候突然意識到自己還在發燒,整個人的意識徹底的散了,他終于昏了過去。

有時人支撐着不倒是扛着堅強的意志,一旦解除警報可以放松了,腦子裏的那根弦松了,身體也就不由自主的虛軟了。

謝歡醒過來是在客房的床上,譚季臨在他床邊坐着,眉頭深鎖。

“我……”謝歡眼神有點散,還是不怎麽清醒。

譚季臨給他拿過床頭的水杯,扶起他喝了一口,才解釋給他聽:“你在衛生間暈倒了,好在溫度降下去了,已經沒事了。”

謝歡蹙蹙眉,他記憶裏不是這樣的,他好像看到了什麽,可是現在想來又覺得太不可思議太過虛幻,如果他說給別人聽沒人會相信甚至會把他當瘋子,即便好一點的也會說他是發熱燒昏了頭。到現在他還記得那種靈魂脫離身體的感覺,可是連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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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是在譚季臨家裏,也許他可以給自己解答:“我剛剛聽到你跟人說話……”

“哦?我,我跟誰說話?”譚季臨疑惑的偏偏頭,眼睛裏除了疑惑再沒有其他顏色,謝歡痛苦的揉揉太陽穴,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只是聽到,我沒有看到,我……我說不上來。”

他說完就直直的看着譚季臨,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什麽來,但是很徒勞,譚季臨一臉平靜,扶着他躺下,掩好被子在他胸前拍了拍:“不要胡思亂想了,我一個人獨居,朋友也不多,再說大半夜了,怎麽可能呢?快睡吧,也許是你昏迷的時候做夢了。”

謝歡呆呆的看着譚季臨那堪稱誠懇的面容,枕邊的手機嘀嘀響了兩聲,這是整點報時,他打完電話忘記關機了。現在居然是淩晨兩點了,他撫額嘆息,也許真是自己夢魇迷津,胡思亂想了。再說,雖然他知道不完全是譚季臨說的那樣子,可是當事人否認了,他又沒有可靠的證據,無論事實究竟是什麽樣子的,至少現在,他只能當那一切是未曾發生的。

譚季臨靜靜的看着謝歡,默默的陪着他,像母親陪伴做了噩夢的孩子,等他睡着了才輕輕的關門離開。

第二天一早謝歡醒來,趁着洗漱的時候做了一下小福爾摩斯,可惜沒有發現有任何不正常的現象,他敲敲腦門暗自嘀咕:“不要發神經啦,昨晚的噩夢還是忘記的好。”在心裏默念了幾遍,自我催眠的非常有效果,跟着譚季臨下樓吃早餐的時候他已經完全不去想昨晚的事情了,去學校的路上他們的談話也自然的聊着最近多變的天氣以及各種體育比賽和國內外新聞。

上完兩節課,課間休息時,有人跟謝歡說外面有人找,他以為會是喬朕,急急忙忙的跑出來,結果竟然是陸琦瑄。

“師兄,這個是馬超讓我給你的。”謝歡走過來,陸琦瑄把一疊資料遞過來,他趕緊接住收起來,跟她道謝。陸琦瑄又問他有方向了沒,他頹喪的搖頭,嘆息道:“昨天就說了,題目太寬泛,我們的專業很沒有競争優勢,要用地理學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有地理系的英才嘛……而且我覺得,還是能在法律知識的範圍內創新是最好的。”

“那是自然,”陸琦瑄安慰道,“但是如果沒有辦法也只好就地理學發揮,反正師兄也不輸給他們專業的。”小女生臉上的笑容很有鼓舞的力量,但謝歡也只是扯着嘴角淺淺一笑,不置可否。

陸琦瑄眼神閃爍,思量着,試探的建議他:“再說……我看師兄好像和葉老師挺熟,那是我們學校地理系講師魁首,如果你去跟他請教,會不會事半功倍呢?”

“你什麽時候看到我和葉老師熟了?”謝歡心裏莫名一驚。

“我見過你們一起吃飯啊。”

“哦,”謝歡應了一聲神經放松,心不在焉的說:“再說吧,我不一定要從地理方面闡述的。”頓了一下,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擔心,因為自己會想到去找他輔導別人也會想得到。

陸琦瑄給他分析了主客觀,然後覺得有些道理,不一樣的題材,同一個輔導老師也不見得會雷同。不過他一向是三思而後行,就保留了自己的意見,說要再想想。

這一節課老師講了什麽謝歡一點都沒進到腦子裏,他一直在做思想鬥争,到底要不要去求助譚季臨。如果去,他一定會教給他更多東西,可是那樣的話就顯得自己太被動了吧。要是不去,他是真的沒有咒念,這麽空泛的主題,怎麽靠攏都覺得離題。

下課鈴響了謝歡還是沒有确定要不要去問,拖着書包下樓,還是心煩,順手掏口袋去拿昨天馬超給他複印的資料,卻摸了個空。

他身體僵住,站在人潮湧動的教學樓門口一動不動,神經質似的扔下書包,把外套的口袋翻過來,裏面還是空空的,連片紙屑都不見。

仿佛晴天打了個霹靂,謝歡頭腦空白看着越來越多的下課的學生,逆流而上,回剛才的教室去找了一遍仍然沒有。他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直到保安來檢查封鎖教室他才出來,腳步虛浮,目光呆滞。

這不僅僅是一些人的心血被浪費掉,重要的是如果被別人撿去了影響會非常不好,且不說對法學院比賽的不利,馬超才是至關重要,因為若是被上交到系辦甚至院辦校辦,馬超這種行為有可能被記過處分!

謝歡狠狠的捶打自己的腦袋,責問自己怎麽就這麽不小心。等着生完氣發了火,他冷靜下來好好想可能會丢在什麽地方。

“從學生辦出來就碰到譚季臨,然後被他拉去醫院,然後……”他自言自語着,驀地坐直身子,很有可能就在譚季臨車上或者譚季臨家裏,不巧丢在醫院的話就拜托楚良去翻昨天的垃圾箱好了,只要不是丢在學校裏面,一切都好辦。

身随心動,他抓起書包往譚季臨的辦公室跑去。

到門口一看,幸好譚季臨還沒走,氣喘籲籲的推開門,上氣不接下去的叫道:“葉老師。”

譚季臨回頭看到人沒有半點驚訝,好想他知道謝歡會來他辦公室一樣,看着他走進來,就問:“有什麽事嗎?”

謝歡不客氣的坐到他對面,深呼吸了兩口說:“你有沒有在車上或者家裏看到幾張疊在一起的紙?”

譚季臨連一秒的停頓都沒有,拉開抽屜拿出幾張有着折痕的現在展開着的紙張,說:“這個,是嗎?”

謝歡的眼睛一直盯着譚季臨的手,看他拿出來簡直要撲過去了,急呼道:“就是這個!”

“創意風尚大賽內部資料。”譚季臨念着第一行字,聲調不辨情緒,擡眼目光卻有如形成實質,帶着淩厲的利刃切割他的臉。謝歡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瑟瑟的縮了一下。

譚季臨手肘撐在桌面上,晃着幾張紙說:“很厲害嘛,居然搞得到評選标準。你知不知道這已經算是作弊了?”

謝歡心裏找到資料的慶幸已經完全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愧疚和難堪。他咬咬嘴唇說:“我知道。”

“明知而故犯!”譚季臨一字一頓,眼睛直直的盯着對面的人,“我從撿到這東西就一直在等你來,果然沒有辜負我的期待,雖然十二點了,你還是來了。”

“老師我……”謝歡急急忙忙想要解釋,臉都紅了,可是張嘴就被譚季臨一個手勢止住,他只能尴尬的乖乖的閉嘴,傻傻的等着老師繼續教訓他。

“我知道,”譚季臨卻嘆了口氣,好像很累的樣子:“這個比賽對你們而言很重要,但是也不能這樣做啊,這樣對其他組是不公平的!我真是沒想到你這麽聰明的人會做這麽糊塗的事情!我剛才還在看你們的論文作業,你能把那麽一個問題拉到地理學上并且合乎邏輯令人信服,這樣的才思這樣的學識,怎麽對這個就要使出這些下三濫手段!”說到最後,譚季臨的聲音陡然提高,手裏的紙也被狠狠地甩到桌面上,力道之大竟然撞到了旁邊的玻璃杯,舒展的綠色茶葉灑了一桌子。

謝歡羞愧難當的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一個辯解的字都說不出來。

譚季臨站起來,在辦公室裏轉了兩圈,回到桌前拿起紙:“你說吧,怎麽辦?”

“我,我會扔掉它的。”謝歡不敢擡頭,聲音低如蠅蚊。

譚季臨拿過來打火機,說:“這麽說我就替你燒了它!”

啪嗒一聲,打火機燃起藍幽幽的火苗舔着紙頁末端,小火苗竄上去蔓延開來,譚季臨把它丢到地上,看着火焰小下去,紙張變成閃閃的火點,拿腳踩了幾下。

謝歡一直低着頭,末了說了聲對不起就起身往門口走。一共就幾步路,譚季臨跑着到前面攔住他,低聲問:“生氣了?”

“不是。”謝歡聲音低啞,好像在竭力忍着什麽,喉嚨裏像是梗着一團木頭。

譚季臨托起他的下巴一看,不得了:“你怎麽哭了?我……對不起啊……不是,那個,沒關系的,我幫你去弄回來一份好了,你別哭啊……”

譚季臨手足無措不知怎麽哄,說的話都完全沒有原則和立場了。謝歡卻越流淚越兇,頭垂着下巴擱在胸前,眼淚滴下來濕了一小片地面。聽了這話卻一個勁兒的搖頭,弄得譚季臨丈二和尚更加不知道從何勸起。

“你別哭了,你究竟為什麽哭呢?”譚季臨投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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