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上半部

“吱——”尖銳的剎車聲響起來,睡着了的杜明成差點被車的慣性甩出開着的窗戶。

“不要命啦喂!!!”助手沖着前面一群在踢球的少年的揮着手大喊。杜明成驚魂未定,坐在副駕駛座上往外望,前面幾個少年好奇地向他張望,杜明成的模樣十分不雅,眼角還留着眼屎,他半張開迷茫的雙眼,仔細辨認了一下,發現已經到自家樓下了,于是他晃晃悠悠地下了車,丢下還在發飙的助手準備上樓回家接着睡了。

但是事實不能如願,當他聽到咚地一聲回頭的時候,發現自己愛車的前蓋上已經被砸了一個大坑,杜明成大怒,氣沖沖大步往回走,抓住肇事的小子正準備大罵,忽然腦後一下鈍痛,他只得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拿着棍子發抖的臭小子,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在醫院裏了,助手很擔心地跟一旁的杜明成禦用攝影師咆哮:“已經很傻了,不會更傻了吧?啊?”攝影師一臉凝重,按着助手的因激動而微顫的雙肩說道:“會的。”

“好基友……”杜明成一臉虛弱,顫巍巍地向攝影師伸出右手,用顫抖的聲音喊道。攝影師一個箭步上前握住他的右手,然後順便狠擊他的腹部,面目猙獰道:“死光頭,你也有今天。”

一瞬間整個醫院走廊都萦繞着杜明成殺豬般的慘叫和助手嘤嘤嘤的哭泣聲。

在醫生的協助下,杜明成終于掙脫了攝影師的魔爪,他重重地倒在枕頭上,腦後的刺痛又讓他發出殺豬般的慘叫,助手一見随即又捂住臉在一旁嘤嘤嘤地哭,杜明成抄起枕頭就向他砸去,大罵道:“別哭了!!到底是怎麽回事哦!!!”

原來那天杜明成被一擊KO後送進了醫院,醫生診斷為輕微腦震蕩,助手吓壞了,立刻把杜明成手頭這部戲的攝影師請來商量,攝影師頭上頂的青筋标志都快掉下來了,他露出森森的白牙問助手:“那電影怎麽辦,多拍一天就要給一天的錢,別人我可管不着,我是你們指定叫過來救場才,我很貴的先生。”助手嘤嘤嘤:“你們不是情比金堅的好基友麽?”

杜明成大呼失敗:“我現在澄清一下,我們只是普通的基友而已,謝謝大家。”

助手接着嘤嘤嘤:“我說完那句話,攝影師就毛了嘤嘤嘤,好可怕呀嘤嘤嘤,他頭上的卷毛都炸開了,像辛巴!”杜明成撫額:“我拜托你少看點動畫片哦,我基友頂多是個刀疤。”

杜明成其實也很郁悶,他的新戲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當中,昨天因為和副導演吵架鬧的不歡而散,就去跑去酒吧多喝了兩杯,結果今天一整天精神不振,還被小混混K了一棍……

“對了!”杜明成跳了起來,“小混混們呢!”

小混混被警察壓在身下的模樣甚是銷魂,這是杜明成的第一反應。等他進了警察局卻發現完全不是那回事,警察把他領到一堆豬頭面前對他說:“就是他們啦。”

“不是個這把!”杜明成大叫,“誰把你們打成這樣的!!”

“你基友。”助手面無表情地指一指站在旁邊的攝影師。

杜明成一下子軟了,向攝影師揮揮手,攝影師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傲嬌地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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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明成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那些豬頭,跟警察打了個招呼,放他們走了。其中一個豬頭回頭,用亮晶晶地眼神看着他,含糊不清對他說:“對不起,謝謝您。”

杜明成認出他就是拿棍子揍了自己一下的混小子,無力地揮揮手。

傍晚的時候他開車到海邊吹風,熄了火開了頂窗,他把座椅放下來躺在上面,看着明亮堪藍的天空,想起來自己高中的時候。

杜明成在高中的時候還是有頭發的,一頭烏黑亮麗的頭發,曾經因為老師讓他把腦袋後頭的一把小揪揪剪掉而哭了一晚上。

“別哭了。”攝影師皺着眉頭跟他說,啊那時候的攝影師也很年輕,他叫徐想想,鄰裏街坊都想想想想地叫着,“杜明成這幅鳥樣,想想都傷心。”鄰居嘆息着,徐想想皺着眉頭想幹我屁事,順手給杜明成一記飛踢。

徐想想也是學校裏的危險分子之一,在經過多次老師,教導主任,甚至校長找談話以後任然不願意剪掉一頭長毛,終于在一個月黑風高的中午被幾個老師按在校長室裏,由校長親自操刀,解決掉了他的長頭發。“你、你們按結實點兒啊,我害怕!!”校長哆嗦道,一不小心給多剪了一塊。

徐想想就頂着一個癞皮狗的頭顫顫巍巍地回到了家,元氣大傷,足足半個月才恢複過來。

我們當時好像挺好的,杜明成想。

他們當時的确挺好,很好,非常好。

徐想想在高中時候是一個典型的白馬王子形象,頭發慢慢長齊後,他去理發店推了一個幹淨的平頭,杜明成摸過,他以為會很紮手,其實軟軟的,來回摸着很舒服。

“你幹什麽。”徐想想老臉微紅,一個飛踢把杜明成踢成天邊一顆星。

杜明成喜歡看他臉紅,不知道為什麽。其實徐想想臉皮很厚,好像也沒臉紅過幾次……他這麽想着想着就在車裏睡着了。

但是他是被砸醒過來的。

“嗯……太好吃了……給我……我還要……”已經成為攝影師的徐想想打不開杜明成的車門,只好爬上車頂想從天窗進去,從天窗一探頭就看見杜明成的浪樣,腦袋上包的繃帶跟珍寶珠似的,滿面潮紅在座位上扭動不知道在做着什麽夢。徐想想怒從心頭起,想大家晚上找你開會找不到人,急得跟傻逼一樣,你倒好,一個人跑到海邊發騷,怎麽那麽欠強X呢?徐想想這麽想着,雙腳一伸,跳下去。

“爹爹個玉皇大帝王母娘娘的娘親啊!!!!!”杜明成在睡夢中被砸得翻白眼,伸出手胡亂在空中捂着,忽然指甲好像劃過什麽東西的觸感,杜明成才徹底醒了,他手也不敢動了,偷偷睜開一只眼,發現徐想想居高臨下地死盯着他,臉上三道猙獰的血痕。

杜明成閉上狗眼,徹底昏死過去。

第二天裹着繃帶進攝影棚,看見副導演迎面走來,杜明成狗腿地向他打招呼:“早。”副導演目不斜視,面無表情地從他身邊扭過,鑽進旁邊的化妝間。杜明成自知理虧,摸摸鼻子。副導演進了化妝間依舊一副死人臉,他把在一旁抽煙的徐想想扔出化妝間:“屋裏不準抽煙。”

徐想想叼着煙站在走廊上,深吸一口,吐出。不一會兒副導演也鑽了出來,拍拍他肩膀:“兄弟,借個火。”

“臉怎麽了。”兩人站在走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副導演漫不經心地問道。

“樹枝刮的。”徐想想掐滅了煙頭,回到了攝影棚裏。

杜明成自然不知道自己的暗湧,他給今天的演員說好了戲,期間用劇本追打主演若幹次,小浪蹄子之類的叫罵聲不絕于耳,轟轟轟鬧了大半天終于安靜下來,叫演員滾到一旁對戲去,對好了再叫他,拍拍屁股躲到休息室睡午覺去了。一開休息室的門,看見徐想想在躺椅上睜開眼睛,本來杜明成是有自己的專門休息室的,可是徐想想的臨時加入讓組裏的人員沒有辦法再辟出一間房給他做休息是,只好和杜明成擠在一間。你們不是基友麽,劇組的小姑娘擠眉弄眼地說。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杜明成心虛地說。徐想想點了兩下頭,站起來把椅子讓給他。

兩個人在休息室裏沉默了好久,杜明成本來困得要死,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睡不着覺,他又偷偷睜開眼睛看徐想想,發現徐想想也在盯着他,好像想什麽心事。杜明成被抓了個正着,只好坐起來嘿嘿地笑着。

真傻,徐想想這樣想着。

“我……”徐想想好像要說點什麽,忽然休息室的門被打開了,助手嘤嘤嘤地哭着小跑進來溜進來道:“杜導,兩波群衆演員打起來了,嘤嘤嘤~嘤嘤嘤~”

杜明成站起來把桌子上的半個包子扔在他的臉上:“別哭了!!!”

打完助手以後神清氣爽,杜明成抄起身旁的折疊椅就要沖向外面的戰場,忽然聽到徐想想說道:“我的。”

“啊?”杜明成愣了一下。

“包子,我的。”徐想想指指他剛才丢向助手的半個包子。

“哦…………”杜明成傻傻地放下武器,徹底沒轍了。

“跟我去買兩個包子吧,餓了。”徐想想走過來,搭着他的肩膀,把他帶了出去。

一路上兩個人還是沒有說話,只有徐想想的胳膊很礙眼地勾着杜明成的脖子,杜明成個色胚,心裏已經想了無數亂七八糟的念頭,以至于路過旁邊幾家小旅館的時候都忍不住要抖一下。徐想想發現了,問他說:“你很冷啊?”杜明成馬上搖頭說不冷不冷,徐想想看了他一會兒,還是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披在他身上。

“剛受過傷還不老實,腦袋再裹就像拉登了,當心被美國抓住槍斃掉。”

杜明成好像真的感冒了,打了兩個噴嚏,拉緊了徐想想的外套。

上面有他很熟悉的徐想想的味道,初中三年高中三年,他聞了六年的味道。

“我很喜歡你。”高三快畢業的時候杜明成對徐想想說,兩人站在學校的屋頂上,風特別大,吹散了徐想想留了半年的頭發,他們對站了一會兒,徐想想給了他一拳,下樓了。

杜明成一個人站在屋頂上,被風吹得冷到不行,稀裏嘩啦地流着清水鼻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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