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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的晚上, 薛志平、孟涵和藍莉三個人, 一起坐車回了孟涵的老家将坪村。

這次相見與上次相比, 孟涵的父母倒是給了些好臉色。

他們滿面紅光喜色, 話題中句句都誇着自己的兒子結婚了, 心裏的石頭放下了, 偶爾還會暗示兩句沒看着姑娘的婚禮。

孟涵說的話少, 多是應和,碰上說自己的話,她能不接就不接。

藍莉倒是很讨孟涵父母的歡心, 陪着他們說話,話語很是恰當,不得罪孟涵這邊, 也讓孟涵父母覺得開心。

孟涵的弟弟孟煜作為新郎官, 也是喜滋滋的,但他對孟涵這個姐姐也不怎麽親熱, 孟涵去找他說話, 孟煜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理着。

在自己的家裏受到冷遇, 薛志平替孟涵覺得不值, 但孟涵卻像習慣了似的, 默默的起身去了邊上, 開始往炕上鋪褥子。

薛志平也上去幫忙。

孟涵鋪着褥子,突然開口:“志平,你看到我家裏的情況, 有後悔娶我嗎?”

薛志平一愣:“你說什麽傻話。”

“咱們處着這些年, 我雖然跟你說過家裏的情況,但從來沒帶你回來過……”孟涵鋪好被子坐下,她低着頭:“當初我意外懷孕,我都沒想到,你會在還沒見過我父母的情況下,就願意和我結婚。”

薛志平靠近她,握住了她的手,笑道:“都說懷孕的人容易胡思亂想,你看看你,想這些做什麽。”

“志平,”孟涵反握住他的手:“你求婚時跟我說過,你從小就在孤兒院裏生活,沒有感受過家的溫暖,你希望,咱們一起能構建一個家。可現在,你看看我家,讓你失望了吧。”

孤兒院?

薛志平一愣。

他還沒反應過來說些什麽,藍莉恰好進屋了:“姐,姐夫,那屋沒地了,我今晚得和你們一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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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知道,”孟涵松開了薛志平的手,沖藍莉笑道:“褥子我都給你鋪好了。”

“謝謝姐。”

薛志平見狀,不太好再說些什麽,便拿手拍拍孟涵的手,沖她安撫的笑笑。

孟涵也笑了笑,就拉着藍莉,讓她睡自己的另一側。

很快,屋裏的燈就被關了。

黑暗中,薛志平聽着藍莉和孟涵小聲聊天的聲音,腦子裏想的卻是孟涵剛剛說的“孤兒院”三個字。

這三個字敲開了被薛志平忽略的記憶。

在他剛剛成為薛志平不久,孟涵的父母曾經來過平城,飯桌上,他們對薛志平很是看不起,言語激烈時似乎說過他是“沒爹沒娘的孤兒”。

那時,薛志平并沒有注意到這句話。

但後來他的心裏卻是也有過懷疑。

成為薛志平之後,他最擔心的就是有人看出他的不對勁,看出他不是薛志平,所以第一時間,就是關注薛志平的所有關系。

但奇怪的是,在薛志平的人際關系中,似乎并沒有父母的痕跡。

他在通訊錄,各種社交平臺上,找不到父母相關的信息和聯系方法,也不敢問周邊的人,便只能靜觀其變。

若真有父母,那麽至少過段時間,也會聯系他一次。

如今,孟涵的話讓薛志平認識到,并不是薛志平的父母冷漠,而是薛志平根本就沒有父母。

他是個孤兒。

孤兒這事,對原本的薛志平可能是個壞處,但對于現在的他來說,少了一層關系,就少了一層麻煩。

甚至于,還有助于拉進他與宋佳柔父母的關系。

這樣想着,薛志平都覺得,自己的這點慶幸,顯得有些自私。

可原本的薛志平已經死了,作為人,他做不到那樣無私的高尚。

自私就自私吧,至少,他的這點自私,存在于心裏,只是一種慶幸的想法,不會讓他害人傷人。

第二天,孟家所有的人,都起了個大早。

各種規矩講究,還有迎來送往的賓客,孟家的親戚都來幫忙了,有做飯的,有招呼人的,還弄了幾張大桌子,在院子中擺起了飯局。

薛志平還見到了孟涵的兩個姐姐,孟愫和孟恬。

他們已經結婚,孩子已經滿地跑了,三個孩子在迎親的時候歡快的叫着要紅包,倒也活潑可愛。

農村的婚禮司儀和薛志平過去在電視上的認知不同,新娘穿着潔白的婚紗,程序卻不是西式的神父主持宣誓結婚,更像是一大家子人認識的人熱熱鬧鬧的聚會。

一天下來,薛志平也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麽,都是有人招呼讓他去幹什麽,他就去幹什麽,整個稀裏糊塗的。

晚上睡覺的時候,家裏就提早打好了招呼,說是淩晨的時候大家要起來讓新郎新娘再拜堂,這才算是正式結婚了。

被孟涵叫醒的時候,薛志平睡眼稀松,但還是打起精神,和孟涵的家人一起,完成了孟煜的婚禮。

第二天,又是一波飯局。

院裏鋪了五個大桌子,屋裏還有兩個,但是來的人,一波都吃不夠,桌子上的菜和人都要換過至少兩波才夠。

他作為姑爺,和孟涵兩個姐姐的丈夫被安排到了同桌吃飯,彼此第一次見面,雖然沒什麽共同話題,但還是能聊上幾句,倒也顯得不是特別尴尬。

晚上的時候,孟家的院落,才算安靜了下來。

薛志平看好時間,便提出了要回平城了。

對兩人這麽快就要離開,孟母顯然有些不滿,不高興三個字幾乎是擺在了臉上。

但畢竟兒子剛剛大喜,她也沒什麽功夫再與孟涵生氣,随口抱怨了幾句後就讓孟煜去地窖拿些白菜土豆等,讓他們帶回去吃。

孟煜也沒吭聲,聽了母親的話後,就披上棉服,出門去了地窖。

趁這會功夫,孟愫作為大姐,拉着孟涵,叮囑了她好多孕期需要注意的事情。

二姐孟恬不怎麽愛說話,這時候也湊了上去,附和着大姐的話叮囑,同時順手拍着在她懷裏睡着的兒子。

大姐的一對兒女,正坐在炕沿邊上,眼睛直直的看着電視,嘴裏嗑着瓜子,對屋裏的其它人是完全的忽視。

過了一陣,孟煜回來了。

他一進屋,就帶起一陣寒氣,他沖薛志平說道:“姐夫,我跟老包打過招呼了,他送你們去火車站,給你帶的東西也都放他車上了,你們下車的時候別忘了拿。”

聽了這話,薛志平也起身,招呼着孟涵和藍莉走了。

那看電視的兩個小孩,一聽藍莉要走,就有些不願意,抱着她不撒手。

這兩天,兩個孩子瘋玩沒人看着,藍莉便照顧的多些,不知道怎麽就建立了革命友情。

孟愫和孟恬有些不舍,一直看着孟涵。

孟涵表情倒沒什麽變化,告別後便直接起身,穿上外衣,拿了包,就是随時都可以出發的意思。

藍莉很快就将兩個孩子哄乖了。

三人跟着孟煜出門,上了等在門口的車。

他們跟着孟煜和開車的老包打了招呼,在車上跟來送的孟愫、孟恬招手再見後,便坐車走了。

登上火車的時候,已經十點了。

三個人都有些累,坐在座位上,都沒什麽精神的樣子。

孟涵靠在薛志平的肩膀上,半閉着眼睛養神。

藍莉趴在小桌上,有一搭沒一搭的玩着手機。

薛志平靠着車窗,感受着火車“吭哧吭哧”的晃動。

窗外是一片黑暗,只有遙遠的方向,才有零星的燈光。

車廂中,摻雜着打牌聲,聊天聲和叫賣聲。

處于這樣的環境中,薛志平卻感受到了寧靜。

他的目光,看向窗外,一直沒有移動。

安安靜靜的感覺,美好的讓薛志平沉浸,安寧,恬淡,完全就是每個人都追求的向往。

薛志平覺得自己有些醉了。

否則,他怎麽會覺得這樣的時刻,竟然如此的美好?

“吭哧吭哧”,“吭哧吭哧”,“吭哧吭哧”。

火車開了一個半小時,到了平城的火車站。

三人下車後,薛志平打車,先将藍莉送回了家後,便和孟涵兩個人一起回了家。

回到家,時間已經不早了,兩人洗漱後,也睡了。

直到躺在床上,薛志平的平淡的心境都沒有變。

淩晨三點,薛志平猛然驚醒。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睜着眼睛盯住天花板上的一縷光,額頭上全是冷汗,只覺得害怕心悸。

薛志平做了個噩夢,但他驚醒後,卻忘記他都夢到什麽了。

旁邊,孟涵睡的很沉,薛志平這番動靜,她都沒醒,只是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

薛志平安慰自己,那只是個噩夢而已,他閉上眼睛,試圖再次入睡,可卻怎麽都睡不着了。

似乎只要閉上眼睛,他的心髒就像被人攥住了似的,被壓迫,生生的痛。

折騰了近半個小時,薛志平順手拿起了一旁的手機,又刷了半個小時的網頁,這才又引起了困意,睡了過去。

第二天,薛志平艱難起床上班的時候,已經忘記了昨天夜晚的驚醒。

又過了一周,平城街上已經漸漸開始有了過年的氣氛。

再過七天,就是除夕了。

孟煜婚禮上的相見,孟涵就表達了工作太忙,不想回家過年的想法。孟父孟母唠叨着說上幾句後,這事也就定了。

這兩天,薛志平一直都在置辦年貨。

他已經決定要好好生活,這又是他和孟涵在一起的第一個春節,薛志平也有些興奮期待。

二月十號那天是臘月二十六,薛志平的公司放假了。

當天,他就又去買了一堆東西,打車去了宋家。

快過年了,薛志平想給宋佳柔的父母送些年貨,陪他們待一會兒。

進小區門的時候,薛志平的嘴角一直都是上揚的。

他看着手裏的大包小包,感覺自己像是個獻殷勤的上門女婿,不由覺得有幾分好笑。

上樓時,看到其他人家門口貼的春聯,薛志平的心情,也跟着那紅色變的喜慶起來。漸漸接近三樓,薛志平的腳步,也跟着輕快了起來。

他抱着一手的東西,來到了宋家的門口。

下一秒,薛志平嘴角的笑,就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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