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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衛方似有所觸動。

齊衛方少時喪父, 母親因為擔心再嫁繼父不會善待齊衛方, 便一人做着小買賣, 多打零工, 省吃儉用的将齊衛方拉扯大。

齊衛方從小到大的願望, 就是掙錢之後, 能給母親好的生活。

可一家的好日子沒過上太久, 經年操勞的母親便重病卧床，醫院診斷的結果除了昂貴的手術費之外，還有極低的成功率。

那時的齊衛方, 東家西家的來回借錢，可以說是将自己所有的關系和能力都用了起來，才勉強湊出了手術費。

守在手術室外的時候, 齊衛方滿臉頹态, 明明沒幾天的時間，卻仿佛蒼老了幾歲。

也就在那時, 他碰上了蕭何在。

蕭何在給了他為母親續命的承諾, 還給了他一枚可以感應賭石的扳指, 交換的條件, 便是他要為蕭何在做事。

眼前手術室飄動的紅色字樣, 讓齊衛方根本沒時間猶豫, 他已是病急亂投醫，也不想考慮這話是真是假，就直接就答應了。

蕭何在給他留下一枚玉色扳指後, 就離開了。

之後, 他母親手術順利結束，住院調養的過程中身體也是越來越好，到最後就像是個健康的常人一樣，甚至連醫生都連連稱奇。

靠着那枚扳指，齊衛方家裏的生活也好了很多。

之後，蕭何在只來找過他三次。

第一次，蕭何在讓他利用警察局的職務之便，在平城中找到一些特定生日的的人。

他将找來的材料交給蕭何在沒多久後，齊衛方就在一次公務中見到了其中一人的屍體。那是個名叫宋佳柔的姑娘，才二十來歲的年紀。

調查中，宋佳柔是失足墜崖而死，看上去像是個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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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衛方一直面無表情，他只将這當做一件普通的公事。

第二次，蕭何在讓他往其他省市擴展，繼續查詢人的資料的同時，還讓他注意一個嫌犯叫薛志平的案子，蕭何在讓他接手案子，目的是讓薛志平定罪判死刑。

審訊中，齊衛方給薛志平施加了壓力，甚至動用關系讓他先被拘留，可之後有了新的證據和嫌疑人，薛志平确實不是兇手，齊衛方不想誣冤薛志平，便也就沒有再多做就糾~纏。

他本擔心蕭何在會對此有所不滿，可事情過了，蕭何在甚至都沒有再提起過。

第三次，蕭何在告訴了他幾個人名，讓他随時關注幾人的動向，看能否和實際的案子扯上聯系。這其中，就有徐詩源的名字。

齊衛方本來不想這麽早的聯系蕭何在，但近日他母親似乎又開始有些頭暈難受，他便借着材料和徐詩源的事情，聯系了蕭何在，面上說是談事情，實際上他的目的還是蕭何在的幫助。

這麽久以來，齊衛方一直不知道，蕭何在找上自己是因為什麽，也不知道蕭何在到底想要做什麽。

他只是做着蕭何在讓自己做的事情。

若說心裏不願屈從，也是有的。

薛志平那次的案子，如果齊衛方想，他是可以抹除不在場證明并栽贓假證據的，但他本着做警察的那顆心，還是選擇了陽奉陰違。

今天，蕭何在說出的這番話，卻讓齊衛方觸動。

蕭何在所說的，就是他的內心。

為了母親，他背棄了自己，背棄了警察的身份。

因為，那是他不得不在乎的人。

第一次，齊衛方的心裏，沒有将蕭何在放在對立面，他看着蕭何在，問道：“你現在做這些，也是因為有那樣的一個人嗎？”

蕭何在看了他一眼：“齊警官，我的事情，你知道的越少，對你越好。”

齊衛方抿抿唇，沒說話。

“我知道，你雖然想要守護母親的性命，但心裏卻還總想着自己是個警察，明明決定背棄一切，但還是會有猶豫，”蕭何在露出冷笑：“若是這猶豫造成你母親的死亡，恐怕，你就會知道後悔了。”

見齊衛方面露緊張，蕭何在笑了，娃娃臉上滿是親切：“你放心，齊警官，我不會做什麽的。”

蕭何在接着說道：“齊警官，徐詩源的事情，你就正常查吧。她若是兇手，那最好，若不是，也沒關系。畢竟，我的目标不是她，而是她身後的那條大魚。若沒辦法通過你們凡人的手段下手，那我會用我的方式。”

齊衛方有些不知道說什麽，他看着蕭何在，沉默了三秒，才開口說道：“謝謝你。”

“不謝，”蕭何在笑了笑，站起了身來：“我該走了。”

“對了，”蕭何在來到書房中間，才想起什麽來似的轉頭對齊衛方說道：“齊警官，過年後的兩個月，你就不要去賭石了。”

齊衛方點頭：“好。”

他也不問為什麽，就如同以往蕭何在讓他做的事一樣，齊衛方從來不問為什麽。

蕭何在離開後，齊衛方重新回到座位上，将那本《逃離伊甸園》收好，放輕腳步去看了看熟睡中的家人，也回卧室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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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薛志平一直睡到快中午十二點才醒過來。

他頭疼的厲害，嗓子好像火燒一般難受，順手拿起手機看了下時間，才驚覺自己竟然睡了那麽久。

昨天知道父母死亡的事情，薛志平在警局裏完全就是在強撐着鎮定，出來之後，他整個人都崩潰了。

什麽薛志平，什麽宋佳柔，什麽破事爛事，薛志平都不在乎不想管了。

他漫無目的的走着，最後進了一家酒吧，不愛喝酒的他頭一次産生了醉到死的想法，一杯接一杯。

薛志平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家的。

“你醒了？”

不知何時，孟涵倚在門邊，正看着薛志平。

她來到床邊，将手中的水遞給薛志平：“喝點水。”

薛志平撐起身體，接過水杯，将裏面的水一飲而盡。

薛志平并沒有說話，他心裏沉悶的很，現在也沒什麽心思再維持表面上的太平。

孟涵看他表情，再聯想到昨晚的情況，便知道确實是有事情發生了。

她試探着問道：“志平，昨天晚上，你喝醉了，當時你跟我說的話，你還記得嗎？”

這話調起了薛志平心底僅有的警覺。

他的反應比往常慢了許多，甚至心裏有些懶得花力氣費口舌的感覺，可終究薛志平還是放下了水杯，說道：“我醉了，也記不得都說了什麽，估計都是些胡話。”

“志平，”孟涵的手撫上他的，聲音放柔：“昨天晚上，你告訴我，你的父母死了。”

心裏想是一回事，這話再有另一個人說出來，薛志平只覺得刺耳。

仿佛有人從他肚子裏抓了一把似的，特別的難受。

薛志平眼眶一瞬間泛紅，他下意識的握緊被子，将即将湧出的眼淚，給憋了回去。

他不想哭。

他也覺得自己不該哭。

至于為什麽，薛志平不知道。

這就像是他對自己的一個懲罰似的，每當想哭的時候，他都忍着，不讓自己掉淚。

薛志平的情緒變化，孟涵自然注意到了。

她握緊薛志平的手，柔聲說道：“志平，我是你的妻子，就是和你擔貧富，共榮辱的人，你心裏有什麽話，有什麽事，都可以跟我說，因為我是你的妻子，無論是什麽樣的情況，我都會陪着你的。”

不，你不是。

薛志平的心裏，有個聲音，在這樣說着。

孟涵的話，并沒有讓他覺得半分好受，反而還提醒了他自己，他并不是薛志平，孟涵這話，是對另一個人說的。

他不是薛志平，可也不是宋佳柔了。

他到底是誰？

薛志平弄不清了，他只覺得頭痛欲裂，腦袋好像要炸開一樣。

孟涵似乎還想說些什麽，薛志平卻開口了：“你別說了，我想靜一靜。”

這幾乎是這段時間以來，薛志平對孟涵說的最重的話了。

孟涵卻沒動。

她坐在床邊，看着薛志平，伸手擡起他的頭：“志平，你看着我。”

薛志平的頭被擡起，自己沒怎麽使力，耷拉着無精打采的模樣，雙眼無神，就那麽看着孟涵。

孟涵對上他的眼，語氣堅定，不容置疑：“薛志平，你聽好了，你想靜一靜，可以，你昨天喝酒喝醉，你一個人已經靜過了。今天，你一個人安靜的時間，将所有心事都藏在心裏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你該繼續你的生活了，我在這，你有什麽，你都可以跟我說。我說這話，不是在請求，而是在要求。”

孟涵性子軟，又是有點猶豫的性格，很多念頭都藏在心裏，難得有今天這樣硬氣說出的模樣。

薛志平這幾個月，也曾多次鼓勵她，讓她敢于說出自己的想法，若是今天換了一種情況，他看到孟涵這幅樣子，只怕還會覺得欣慰。

可是，如今的薛志平聽到這話，只覺得無力。

“孟涵，你想聽，那我就告訴你。”薛志平扯了扯嘴角，一副無所謂的語調：“對，我父母死了，他們死了有一周了，可我呢，我昨天剛剛從警察那知道這個消息。”

“呵——”薛志平冷笑一聲，他反手指了指自己：“我啊，是他們的孩子，可是呢，我又沒法認他們，甚至，在警察眼裏，我也可能和他們的死亡有關系。你說，我這樣，還算是為人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