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海棠花未眠

他在六個小時內洗了兩次澡。

沈識棠走近鏡子,半身鏡裏的男人身體有些單薄,皮膚呈現出一種近乎病态的蒼白,可是就在這具身體上面,滿是痕跡。

憑空擎出的棠花,開遍。

尤其是胸前的那個小小的紅痣,現在還有些紅腫。

他是逃出來的,現在雙腿還有些打顫,股間有撕拉感的疼痛。

喉頭有些幹渴,可是身體才剛剛補充過水分。

一向淡漠且無欲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一抹紅色,很快又消退下去,睫毛上還挂着水珠,随着他身體的動作砸到了地上。

“沈教授好。”

沈識棠盡力讓自己走得慢一些,不希望別人看出來自己的不對之處,教師公寓離辦公室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他才走了一半。

“嗯,早上好。”

沈識棠颔首,微微笑了笑,看起來十分謙遜溫柔。

幾個女生簇成一團笑嘻嘻地從沈識棠邊上走過,也就是為了目睹傳說中的“江大男神”的風姿,沈識棠的故事被傳得洋洋灑灑,說什麽碩博連讀讀完之後是校長求着人留校任職。

不管是不是真的,像他這樣的年紀就評了副教授确實是罕見。

沈識棠從容地跟路上的人打招呼,心裏卻自嘲地笑了笑,只有自己知道自己的人生多荒唐。

沈識棠坐在自己的辦公椅上,桌面上整整齊齊,正如他的人一般一絲不茍,襯衫的紐扣仔仔細細地扣到了最上面一顆,悉心熨燙過的西服外套上沒有任何的褶皺,發梢還有一些濕潤,但是這并不能妨礙他給人帶來禁欲的感覺。

辦公室裏目前只有他一個人,沈識棠用手撐了撐椅子把手,調整了一下坐姿,握住鋼筆的手指尖泛了白。

昨天,他和一個不認識的人約/炮了,感謝生物鐘,讓他在對方醒之前就離開了酒店,不然醒在對方的懷裏也未免太過尴尬。

生理需求,一/夜/情而已。誰也不用對誰負責,是自己心甘情願把第一次交出去的。

腳步聲響起,辦公室來了人。

“小沈,今天怎麽來這麽早?”

“岑老師今天有些事,讓我幫他帶一下第二節 課。”

沈識棠放下了手中的鋼筆,站起身來和人打了招呼,來者是一位中年婦女,穿着一身白色的旗袍,頭上挽着一根木簪子,兩個人說話清清淡淡的,就跟外面傳的一樣,文院的老師一個個都跟信了佛似的。

白清荷和沈識棠對桌,坐到位置上的時候放了一盒喜糖在沈識棠的桌子上,沈識棠有些意外,笑着說道:“家裏最近是有什麽喜事嗎?”

“大兒子前兩天訂婚了,來了給你們送點喜糖。”

白清荷以前也是自己的老師,現在成了同事,沈識棠也不拘禮,從盒子裏挑揀出來了一顆奶糖塞進了自己的嘴裏,說道:“恭喜您了。”

白清荷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笑着說道:“今年多大了?”

“姑且還是二十九,臘月裏就三十了。”沈識棠将奶糖抵在了腮幫子裏。

“一晃挺多年了。”白清荷整理了一下手中的資料,說道:“這些年了你也沒長變過,說你跟那群新入學的同學走在一起我還真認不出,這麽看來也老大不小了,要不要跟你介紹幾個女孩子?”

白清荷并不覺得沈識棠找不到女朋友,而是太羞澀了不願意找,就好比自己說完這句話之後,面前的小沈教授開始一發不可收拾地咳嗽起來。

沈識棠沒讓白清荷幫忙,自己掏出了帕子壓在了自己的臉上,金絲邊的眼鏡錯了位,眼睛裏面一片水霧,整個世界一片模糊。

緩過神之後沈識棠粗糙整理了一下自己,這些事不是自己想就能想的是,八字別說一撇,就連紙筆都沒有,沈識棠笑着說道:“謝謝您了,目前我還沒有這樣的打算,以後要是有需求的話,我得提上些東西去老師府上的。”

“臭貧。”白清荷被沈識棠逗笑了。

對話被走廊上響起的下課鈴聲打斷,沈識棠拿了教案和白清荷道了別後就去了教學樓。

沈識棠走進教室的時候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他沒在意,将西服脫下後挂在了門口,挽起袖子開始在黑板上寫今天所講的內容。

“不是吧,這真的是老師?這麽年輕嗎?而且好帥啊!”

“你小點聲,人家肯定是老師,跟沒見過男的似的。”

“實不相瞞,自從高中選了文之後我就在快遞點見到過男的,不,這不是重點,這個老師也實在是太好看了一點吧?”

“清冷禁欲,斯文敗類,我可以了,這門課我絕對是滿分。”

沈識棠蹲下開電腦的時候捕捉到了這些私語,臉上還是不可避免的覺得有點燒,而且身體的某個部位也因為蹲姿的原因而有些異樣,沈識棠蹲了一小會兒之後才裝做沒事人一樣站起來。

“同學們,上課了,岑老師今天有事,第一節 課由我來給你們上——”

才說完,又是一陣騷動,哀嘆聲此起彼伏。

沈識棠在轉身将黑板拉下來,在上面寫上了自己的名字,歐體的書法底子,蒼勁有力的三個字,“我是你們另一節課的老師,本來準備在星期六見面的,今天提早見面了。”

話音剛落,上課鈴聲響起。

沈識棠将手肘撐在講桌上支撐起整個身體的重量,開始點名,全部都叫了到,除了一個叫陳而已的學生,沈識棠想着再給人一次機會,于是一連叫了許多聲。

“對不起,我來遲——”

沈識棠正背過身子板書,聽到了門軸扭轉時候的吱呀聲,聽到了兀然停止的腳步聲。

心生疑惑。

禮貌性的,沈識棠放下了手中的粉筆轉過頭來跟人對視了一眼。

然後血液就凝結了,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

巧巧她媽給巧巧開門,巧到家了。

面前的少年臉龐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似乎還有些外國的血統,眉眼濃烈,鼻梁挺直,嘴唇略薄,浮着淡淡的粉色,健康的小麥色皮膚。身材颀長,寬肩長腿,是天生的衣服架子,一身黑色的工裝,配上馬丁靴,更顯得人挺拔。

一根那麽長的粉筆被人沈識棠給掰成了兩半,一半攥在手裏,一半落在了地上,啪嗒一聲,把沈識棠那顆沉積了三十年的小心髒給驚着了。

面前這個人,沈識棠雖然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可是對于他的身體,沈識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昨天晚上與他擁吻,混亂中撕開過所有的衣衫,浴室裏朦胧的霧氣,撫摸還有……

沈識棠喉頭一緊,看到對方也很是吃驚的樣子,慌亂間,沈識棠将簽到的名冊打翻在了地上,目光停留在了空餘的那一行裏——陳而已。

借着撿名冊,沈識棠盡力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一些,說道:“去找個地方坐着吧。”說完之後,沈識棠繼續板書,如芒在背。

為什麽?為什麽他會是自己的學生?自己的一/夜/情對象是自己的學生?

該怎麽辦才好?

他會對自己怎麽樣?會不會跟所有人說自己喜歡男人,或者說,他拍了照片。

沈識棠的手不住地顫抖,如墜冰窟,自己這些年來所維護的生活會不會毀于一旦,就因為自己做的這件事。

有那麽一瞬間,沈識棠覺得時間就停止在一刻就好了,可是沒有這個假設。

沈識棠深呼吸一下,鼓足了勇氣轉身,才發現那個人坐在了教室的最後一排,可饒是如此,他也十分紮眼睛,以致于沈識棠轉身後就與他來了一次眼神上的碰撞。

沈識棠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上完這次課的,期待已久的下課鈴聲終于打響,沈識棠剛想走就被幾個學生攔住了退路,自己也只好留在這裏為他們解答疑惑。

沈識棠忍不住用餘光去看他,而他的目光也一直流連在自己身上。

沈識棠無法忍受這樣的目光,像是有一條小蛇纏住了自己的身體,鱗片在自己的所有皮膚上劃出小口,還能想起來他溫柔的動作和細致,滿地的淩亂,床單上留下的斑斑血跡。

第一次這樣失态,沈識棠将西服搭在了自己的手臂上,裝做從容地走出了教室。

希望——

沈識棠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希望對方就像最開始約定的一樣,彼此都不會追究這個責任,都是成年人,說話算數。

下午沒有課,沈識棠回到家裏,一開門腳上就纏上了一只小貓,流浪貓,自己在超市門口撿的,開始時小心翼翼的不敢接近,現在已經變得黏人。

沈識棠把衣服搭在衣帽架上,換了拖鞋走到了廚房,粗暴地将自己的領帶拉開,單手将易拉罐打開,靠在了廚房的竈臺上。

這裏是一居室,住他一個人已經足夠,整體的裝潢簡約以黑白灰三色為主調,只有陽臺上的一個小小的吊床可以給人帶來一些生活的氣息。

沈識棠将可樂放在自己的身邊,照理說那個人會有自己的電話,可是就在這相遇之後的兩個小時後,他都沒有找過自己,大概是和自己抱着一樣的想法,畢竟約/炮并不是什麽很光彩的事。

自己還有事要解決。

沈識棠把手機的備忘錄打開,條目整整齊齊地排列着,每一排的字不多也不少,最後都以一個圓滿的句號作為結束點,目力所及只有一條還沒有完成。

沈識棠用手撓了撓過來讨揉的貓咪的下巴,打開了通訊錄。

“這是你第一次嗎?”

……

“把燈關上。”

手上有力,似乎是抓破了對方的後背,指甲縫中感受到濕潤。

沈識棠繼續說道。

“記得戴套。”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文了(///▽///)(哼哼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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