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 喜歡(九) ……
“圓房”二字甫一冒出來, 桑汀的心口便開始砰砰劇烈跳個不停。
像是忐忑,卻又帶着些許微不可查的期待。
她捂在臉頰上的手緩緩放下來,下意識去摸枕頭底下, 摸了個空。
哦, 現今還在江東城,不是江都城坤寧宮的床榻, 自也沒有那小冊子。
她有點頭腦發昏了。
早在稽晟帶她親眼見到父親下江南那時,桑汀就悄悄找過其阿婆一回,要來一本春宮圖,她已經做好準備要侍寝了的,只是稽晟并未提起,對她做過最過分的事情也只是——
只是親親抱抱罷了。
哦不!
桑汀忽然捂住隐隐發麻的胸. 口, 柔軟的好似還有男人舌尖滑. 過的酥麻羞赧。
她臉色瞬的漲紅, 飛快拿被子蓋過頭頂, 呼吸都是微微發顫的。
這個男人床笫之歡還不知要怎的惡劣!
桑汀有點害怕了, 怕疼, 怕他胡來,他向來聽不進她說的話。
想着這些,姑娘一張酡紅的臉便有些發白, 她先前還打了他一巴掌呢……
此時一陣腳步聲遠遠的傳來, 她心跳驟然加快,小心扯下錦被,露出一雙濕漉漉的杏眸。
只見稽晟走過來在榻邊坐下, 回身看向她:“可乏了?”
桑汀抿緊的唇兒忽然顫了顫,心亂如麻,忍不住東想西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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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乏,可若她說不乏, 是不是就要……
稽晟微微蹙了眉,脫鞋上榻,輕拍她發燙的臉頰:“怎麽了?”
“沒!”桑汀當即搖頭。
稽晟便掀開被子躺下,側身将人攬入懷裏,手掌托起桑汀腦袋,另一手臂便伸了過去,枕頭被無情撥開,他下颚抵着少女柔軟的發,抱了滿懷。
往常二人是分被而眠的,南苑失火,換來北苑,張夫人給安排的飲食起居,這一床被子是怎麽個安排法,便不得而知了。
桑汀身子繃着,一顆心跳到了嗓子眼,誰知過了許久,男人也沒什麽動靜,只有沉穩均勻的呼吸聲從頭頂傳來。
難不成,是要等她睡着了再開始嘛?
她一點也不喜歡,那是為人魚肉被任意宰割的感覺。
桑汀試探着小心動了動身子,才一動作,輕輕搭在腰窩上的大掌便倏的收緊。
她喉嚨裏溢出一聲嬌聲嬌氣的“唔”
稽晟倦倦掀了眼皮:“睡不着嗎?”
桑汀咬住下唇,猶豫再三,還是小小聲說:“大人,你要做什麽,就現在做吧……天,天快亮了,不,不好。”
聽這話,稽晟英挺的劍眉蹙了起來:“做什麽?”
桑汀紅着臉說不出話了。
他到底是故意的還是……還是她意會錯了啊?
那樣好尴尬的。
她沉默,可是身子止不住地輕顫,稽晟把人抱緊,複又把那話仔細回味了一遍:天亮就不好做的事,換言之,夜裏該做的——
“呵…”稽晟輕笑一聲,揉着她頭發問:“乖乖想什麽呢?”
“啊?”桑汀懵了,她想什麽呀,明明是他先前那話……她無辜仰頭看了看,正對上男人比夜色深邃的狹眸。
稽晟嗓音低低地笑着,骨節分明的手指延着少女姣好的腰線滑下,忽的頓了頓。
“唔……”這個敏感的身子忽然抖了一下,只一下,陌生的情動似潮水席卷而來。
桑汀揪緊了袖子,耳畔嗡嗡的,什麽都聽不到了,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誰知竟是發不出一點聲音。
“乖乖別怕。”稽晟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溫和淌過,“不舒服要和我說,知道嗎?”
桑汀愣了愣,眼神迷茫似還沒回過神來。
直到陌生的感覺再度襲來,比方才更洶湧的,似雨打芭蕉,又似海浪拍在礁石上。
“疼……”她忽然抽泣一聲,攥緊了稽晟胸前的衣襟,稽晟垂頭。
輕微的疼痛被淹沒殆盡,外邊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雨聲嘀嗒作響,黏土濡濕流出水,青石板上也濺起小水花來,燭火被風吹滅了。
不知過了多久,桑汀綿軟地靠在稽晟懷裏,小口喘着氣兒,不忘磕磕巴巴地問:“完,完了嗎?”
稽晟笑了一聲,聲線沙啞:“沒有。”
才只是開始,小東西竟就想着結束了。
桑汀愣愣地點頭,不知懂了還是沒懂,思緒游離,心尖還是顫着的。
稽晟緩緩撫在她後背上:“其阿婆可有和你說過?”
“說,說過了的。”桑汀慢慢回過神來了,驀的回想起那小冊子畫的男女交. 合之姿,有些害怕:“我怕,會,會不會壞……”
好可怕。
可是好多事情不是她害怕就能逃避的,從父親遭陷害入獄到現今,為了活着,她一直慢慢學着去适應。
“不會。”稽晟溫和的話将那些胡思亂想打退了去,“別怕,我怎麽舍得。”
可是桑汀擔心呀:“那你要聽我的話。”
“好。”
“……你要發誓。”
稽晟笑,沒脾氣地順着她說:“我發誓。”
稽晟忽然脾氣這麽好,桑汀卻有些慫了,她試探問:“那……還要繼續嗎?”
稽晟默了默:“眼下能應允你任何事,唯獨此,尚且不能。”
桑汀神色茫然地望過去,有些不懂這是什麽意思。
稽晟問:“待到大婚,可好?”
他想給阿汀一個盛大而隆重冊封大典,在中原,閨閣女子尚未三媒六聘、未行婚嫁之禮便破了身,是失潔,是對她的不珍重。
或許在那一瞬,夷狄王蠻橫掠奪來的愛,變成了克制和隐忍。
可是聽了這話,桑汀才猛然頓悟另一層話意,急急推開他說:“我,我才不是那個意思!”
這話說的好似她眼巴巴地求着,壓根就不是那樣!她只是以為他想要才這樣的!
桑汀從稽晟懷裏滾出來,連帶着被子一起卷到角落裏,漂亮的眼睛裏含了幾分懊惱:“你自想去吧,我乏了,我睡了!”
冷風吹來,東啓帝的神情有一絲費解,随即臉色沉了沉。
小沒良心的,才給了一點甜頭便想全身而退?
可是食髓知味,他已然陷進去了。
一夜無眠,清晨時雨停了,溫暖帳內桑汀才迷糊睡下。
其阿婆擔驚受怕了一晚上,待東啓帝起身走後,才敢進寝屋,看到主子娘娘還好好的,可算放了心。
昨晚那樣大的陣仗,莫說其阿婆,便是張玉泉和敖登大雄一幹人等都吓得不輕。
所幸沒出大事。
否則東啓王朝便要大亂了。
桑汀睡得昏昏沉沉的,醒來時已經快要晌午,榻邊空蕩蕩的,已經沒了餘溫,她懵了下,回憶緩緩湧上來,她臉色一變,心慌不已。
其阿婆聽到動靜忙過來說:“您放心,皇上在前廳處理政務,敖大人他們都在,不會出亂子。”
“這便好,這便好……”桑汀這才松了口氣,她着實是擔心怕了,稽晟活似炸. 彈一般,時好時壞,不知會因為什麽事發瘋,更不知發起瘋來,還會做什麽出格的事。
偏偏他一點藥湯都不肯喝。
藥膳也極少用。
他不願承認暴脾氣是病。
可她不信他會莫名其妙的變得那樣偏執,定是發生了什麽。
桑汀問其阿婆:“昨晚究竟是怎麽回事?”
其阿婆嘆息一聲,扶她下地:“老奴連夜去打聽了,都說是皇上親自審問趙逸全,趙說了幾句話激怒了皇上,說的具體是什麽老奴沒問清楚,可大抵,多半是和您有關的。”
桑汀眉心微動。
她前後仔細想了想,問:“趙逸全是何人?”
依照東啓帝的脾氣,若只是一般反. 黨,自有敖登和大雄去,何至于他親自動手。
說及此,其阿婆便把打聽到那趙逸全的所有,一字不落的告訴她。
聽完後,桑汀頓默,恍然間明白了好多事。
草原上的一萬頭羊,鞭子,庶子,受人欺壓……
是她當年所見少年擔下的苦痛。
其阿婆寬慰她:“娘娘,皇上許是在和自己較勁兒,昨晚不怪您的,您別自責,趙逸全是小人物,掀不起大風浪,更威脅不了皇上,您放心。”
“是我回來晚了……”她悶悶說,“阿婆,那些事……別讓他知曉我都知道了。”
稽晟沉默寡言不願開口的事,便是不想她知曉。
她都明白。
這時外邊來了一傳話的丫鬟,說是張夫人已經安排好施粥事宜。
桑汀這才想起,昨日布施時她留了口信,布告張貼出去,今日下午會在城門施粥。因昨夜出了這樣大的事,她險些忘了。
不管怎樣,她還是祈求稽晟能好好的,就算沒有她,就算這個世間的惡大于善。
但總有好的一面。她再努力一點,他會看到的。
然而現在桑汀不敢輕易出門了,只随那傳話丫鬟去張夫人院子一趟。
那一大包袱的金銀珠寶數量不小,能換的糧食布匹自也不少,江東不是災荒最嚴重的地方,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城裏富庶,城外百姓吃穿都愁,桑汀把銀錢分成了幾份,解燃眉之急,再多的長久的,還要看今年的農耕生産。
這是夷狄王在積德行善。
前院。
趙逸全從牢獄出來後一刻不敢歇息,帶着一身的傷,清晨便拿了一沓趙得光私下來往交易的字據,來回禀東啓帝。
這倒是叫大雄和敖登大吃一驚,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稽晟的眼光最是精深犀利,這廂沒有看錯人。
人到絕境,不管伸過來的手是誰的,但凡能脫離深淵,便要不顧一切抓緊。
當年給他遞過來的,是阿汀。
唇紅齒白的小姑娘似月光,他記了許多年。
那夜,他的話于趙逸全而言就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趙逸全交上東西就撲通一聲跪下了。
稽晟漫不經心地瞧了一眼:“朕不似江瘸子,答應你的,全憑你的誠意兌現。”
趙逸全卻說:“民間傳聞皇上南下的謠言,是我放出去的,請皇上責罰。”
“呵,”稽晟冷笑一聲,他從未在意過那些,然此刻再聽另一人說起,竟莫名的勾起了那點興致,他口吻戲谑:“你且說說,底下都說朕什麽?”
暴. 君?還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鬼?
或者更難聽的話。
趙逸全埋頭不敢說話。
正此時,張玉泉急匆匆來回禀:“皇上,府外來了好些人,都說要見您,您看是直接打發了還是如何?”
“都是來罵朕的啊……”稽晟戲谑笑着,站起身,眼神冰冷睨向大雄:“看好她。”
他且去聽聽罵的什麽,可此事不能叫阿汀知曉,不然,嬌氣包又該哭,該生氣,該罵人了。
汀汀打起人來奶兇奶兇的,誰也唬不住,還是溫溫柔柔的好。
大雄連忙帶侍衛去把守了後院各角門。
稽晟則慢慢悠悠來到張府門口,大門甫一開,便見底下一大群黑壓壓的人。
他身子高大挺拔,立在臺階上,神色漠然,視線略過底子一張張陌生的臉龐,有些煩躁。
張玉泉不由得發怵,忙招手,朝下大喊:“大家靜一靜!這是朝廷下派的欽差紀大人——”
話未說完,就被吵嚷聲淹沒:“我們要見皇上!”
一個個不怕死的,有幾條命來見他?
耳邊鬧哄哄的,叫人沒來由心生燥火。
稽晟下意識瞥了身側的趙逸全一眼,眸光定在那把雷霆劍上,泛着冷意。
倏的,不知是誰嚎了一嗓子:“皇上是大好人,我們要拜見天子威儀!”
确定不是幻聽,稽晟眼神古怪地看下去,大好人?
東啓帝那樣輕蔑的神色,約莫是說:這人怕不是腦子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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