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治愈之章(2)
聽到關門的聲音,沈暮睜開了眼睛。方才迷迷糊糊之中,他感受到了一人嘴唇的溫度,那溫度比他要高,有些燙人,帶着一絲顫意。
又稍稍清醒一點,沈暮感覺到自己的身上舒爽,同時暖洋洋的,便意識到他應該是在泡澡的時候就昏睡了過去。他完全的放松,是因為知道那個人就守在外面,暫時不會離去的緣故。
最近他其實比最初知道自己病情時要放松太多,以前在外面總是緊繃的弦在不知何時悄悄地松掉了。一開始就連一個人在家裏也要為了不時可能會發作的頭疼而小心翼翼的,可是桑景瑜的出現,減輕了他不少的負擔。總歸自己是個病人,能像現在這樣安下心來只要好好養病的日子的确多虧了桑景瑜,換作任何一個人,哪怕是他以前的至交好友,又如何能像這樣不分晝夜地照顧着他,為他着想各種生活細節,料理一日三餐?這種事本來就只有最親密的人才能事無巨細,包容又有耐心地日複一日地做着。可即使是這樣,還要背負一定的不容小觑的精神壓力,好在他和桑景瑜的情況畢竟有一些不同,他們還不能算是密不可分,一切總歸還有餘地,至少在那一天到來之前,他不願也不會打破那條界線。
桑景瑜能在他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已經是他的一種福分。幾個月下來,沈暮再清楚不過這一點。桑景瑜不糾纏那些愛不愛的讓人一想到就喘不過氣來的感情,就這樣靜靜地陪伴,正是他目前所需要的全部。
就連方才哪個吻,如同蜻蜓點水一般,卻也只帶有無限的溫存,沈暮并不排斥,因那并不激烈,盡管有幾分壓抑和克制,卻也有着憐愛和珍惜,可僅是如此,沈暮覺得自己自認為已經沉寂下來的那顆心仍是不安分地跳動起來,以至于就在剛才,他幾乎忍不住想要伸出手按上自己的心髒。
不禁暗嘆一聲。果然,三年的時間完全不足以抵消那麽長時間的愛戀,更何況其實根本沒有三年那麽長,只是他做了三年的心理建設,卻仍然沒有成功罷了。
現在桑景瑜日日夜夜在他眼前,較之從前那從不曾如此接近他的十年更具有破壞力和殺傷力,他甚至能感覺到桑景瑜用潤雨細無聲的方式,逐漸打破他為了放棄而牢牢築起來的心防,可能不會再有多久,曾經的愛意又要湧動起來,這對眼下的境況來說其實不是太好的現象。那種愛意沈暮再熟悉不過,可現在的他卻無力再感受一次,就算如此近距離的桑景瑜不消多久就能讓他再一次溺斃,他也想要好好地與他保持距離,免得再承受一次別離,而且還是徹底的生死別離。
桑景瑜回來後煮上了蔬菜粥才聯系愛麗絲,愛麗絲剛好有空,便約了他一起吃晚餐,并要求桑景瑜一定要帶上是沈暮。愛麗絲知道沈暮的病情,所以特地約在距離酒店最近的餐廳,桑景瑜答應下來,只是又補充了一句說:“看他身體的情況吧。”
愛麗絲聽出他聲音裏的憂慮,安慰着道:“別擔心,再過兩天費南迪就有空了。”費南迪就是那位能量醫療領域的醫生,他連續幾天都有講座,再之後有一周的時間愛麗絲都幫桑景瑜和沈暮預約了下來。
“嗯。”桑景瑜挂了電話,眉宇間的憂慮卻并沒有因此而減少半分,因為沈暮還沒醒。他每次睡時桑景瑜都會覺得不安,他先去廚房看了一眼粥,開成小火煮着,然後去到卧室。
沈暮每次發病,桑景瑜就有一種快要失去他的錯覺。桑景瑜幾乎是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了費南迪的身上,他知道自己這樣不行,但偏又沒有辦法控制自己擔憂的心 。
幾個月來這種驚吓和擔憂幾乎将他逼得喘不過氣來,他夜裏無數次醒來,就只為确認沈暮有沒有事,有沒有呼吸,他知道再這樣下去自己就會變成精神衰弱,可那又如何,夜裏醒來已是本能,否則他根本也睡不安穩,甚至在白天的全部時間裏也都只想守着沈暮。他現在除了做家務之外,已經什麽都沒在幹,只是無時不刻地盯着沈暮。
桑景瑜走進卧室,靜靜地坐在床畔。若沈暮醒着,他會裝着看手機或看電腦,但沈暮睡着,他就能一直守着看着,這樣只要沈暮眉目稍動,他就能有所察覺。
沈暮微微轉醒,睜開眼睛就看見了桑景瑜。他見到桑景瑜刻意舒緩了眉頭,不等自己開口,已微笑着道:“你醒了,能起來的話就先去洗漱,我去熱粥。”
有時候沈暮就算醒過來也一時無力下床,這時桑景瑜都會先熱着粥,然後回到卧室幫他拿來牙刷臉盆洗漱。一模一樣的對話,讓沈暮一時以為仍在家中,等再看清楚陌生的房間時,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已身在紐約的酒店裏。
他愣了半晌,以至于當桑景瑜回轉卧室時都還躺着沒起來,但他的确疲憊,一場旅途似是消耗掉他一大半的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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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景瑜見狀快步走近,第一個動作就是探他額頭,又碰了碰自己的,見沒什麽問題才總算放下心來,然後看着沈暮道:“你先躺着,我去拿牙刷。”
沈暮也不勉強自己,作為一個病人,逞強的下場就只能讓兩個人更累而已,所以他配合地點頭,讓桑景瑜去取牙刷,再扶他起來。桑景瑜把擠好牙膏的牙刷遞到他手裏,又去拿牙杯裝水,并端來了臉盆。沈暮渾身乏力,桑景瑜幾乎是半摟着他讓他刷完牙,之後,他又換了臉盆,裝來熱水讓沈暮洗臉。
等做完這一切,沈暮靠坐在床上,桑景瑜替他墊了墊子,才去廚房端來溫熱的粥。
“晚上要去見愛麗絲,你就在酒店裏休息吧。”桑景瑜也不給沈暮勺子,徑自一口一口就喂了過去。
“約了幾點?”
“六點。”
“還有三個小時,如果到時候我有力氣的話就一起去。”沈暮知道愛麗絲是這一次為他們搭線的人,于情于理,自己都該去赴約。
“嗯,到時再說。”桑景瑜仔細地喂着,到差不多剩下小半碗的時候,沈暮自己接了過去,幾口就吃完了。
“你吃過沒?”把空碗遞給桑景瑜時,沈暮問他。
“……還沒,我一會兒就吃。”桑景瑜收着碗,這樣說着就走出了卧室。
他在廚房随便扒了幾口鍋裏剩下來的粥,又把碗洗了才回到卧室。
“你再休息會兒,時間到了我再叫你。”
“嗯。”沈暮依言躺下。
他其實知道桑景瑜明明擔心,卻仍是努力在自己面前裝出正常的模樣來,但就算說破又能如何呢?所以最終他什麽也沒說,只能閉上眼睛,而他也知道桑景瑜會一直在他身邊,絕不會離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到底是太累的緣故,沈暮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後來沈暮是因為衣物窸窣的聲音醒過來的,他見桑景瑜背對着他正在拿衣服,不禁脫口而出就問:“到時間了?”
他一出聲桑景瑜就連忙回頭:“差不多了,我一個人去吧,你繼續睡。”
沈暮知道桑景瑜壓根就沒有要他一起去的意思,所以也就沒有叫醒他,但他卻是想去的,于是半坐起身搖頭道:“我感覺好多了,一起去吧。”
桑景瑜有些不放心地看着他問:“真的?”
沈暮沖他點頭,注視他道:“真的。”說着,他又特地加了一句,道:“你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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