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神棍

二人戰戰兢兢盯着門口,那男人穿着普通,看着挺年輕,正聚精會神研究什麽。兩名護士站在屋內沒有打擾他,其中一人問:“不是應該年紀越大,道行越深嗎?”

“放心吧,”另一位解釋,“這是我朋友介紹的,據說是一位易經大師的得意門生,年輕有為,不随便幫忙。”

先前那人點頭,繼續看着。

祈樂和易航聽得清楚,更加肝顫,他們好不容易還能繼續活着,難道這就要被超度了嗎?易航臉色煞白,已經完全傻了,祈樂則盯着護士:“我要去投訴,這裏是醫院,怎麽能搞這種迷信的東西?”

其中一個護士幹咳:“他就是随便看看,沒別的意思,這種東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又沒壞處。”

祈樂不為所動:“我不信,你們快把他帶走,否則我就……”他還未說完門外那人便進來了,剛好聽到這句,盯着他:“你不信?”

“……”祈樂說,“你們繼續。”

他拉過被:“我要睡覺,你們總不能吵到病人休息吧?”

兩位護士見他不再難為,自然高興,便将道士請到門口,易航早在那人進屋時便已用被子把自己蓋住,這時露出兩只眼睛,小聲問:“這就完了?你倒是給力點啊!”

祈樂冷眼看他:“有本事你去。”

易航頓時閉嘴,二人默默盯着那邊,只聽道士沉聲說:“惡靈太多,挂幾道符吧,每間挂一道,不出三天惡靈就消了,小的10塊,大的20,這是醫院,血腥太濃,濁氣重,時間一長就失效了,”他耐心解釋,“小的能維持半年,大的一年,你們要小的還是大的?”

護士商量一下,覺得她們人多,平攤後用不了多少錢,就說:“要大的。”

道士于是掏出符握在手裏默念幾句,遞給她們,最後拿起一張從頭卷到尾,弄成和香煙大小一樣,放在門框上:“這樣就不怕被看到了,免得被人撕下來。”

護士把錢給他,要送他出去,那人搖頭:“你們放符吧,我這邊還有點事。”

那兩個護士也不好說什麽,轉身走了,病房一時只剩他們三人,祈樂和易航的心頓時提到嗓子眼,只見那人緩緩把視線轉到他們身上,慢步過來。易航的臉色刷的全白了,祈樂故作鎮定:“……你想幹什麽?”

“我看你剛才妥協,就知道其實你也信這些東西,”道士把一張紙條放在床上,“如果有需要,記得聯系我。”他說完便走,還不忘随手關門。

易航捏着被子哆嗦:“這就完了?還是說有那道符放着,咱們不出三天就會魂飛魄散?”

祈樂不答,看着床上的紙,那上面寫着“大師”,接着附帶一串號碼,他捏起,只覺這張紙很薄,應該是随手從什麽地方撕的,他好奇的翻到背面,底端有一行字,雖然由于裁剪只剩上半截,但仍能讓人看出寫的是什麽——你還在為痔瘡而煩惱嗎?

祈樂:“……”

祈樂一點點撕成碎片,丢進垃圾兜:“我怎麽覺得他可能是神棍?”

“……啊?”易航一呆,似是看到了希望,“那咱們出去應該沒事吧?”

“誰知道,”祈樂盯着房門,有些發怵,“護士說得對,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現在怎麽辦?”易航傷心了。

祈樂扭頭,視線冰冷:“你去把那道符拿下來扔掉。”

“為什麽是我?”

祈樂逼視他:“你說呢?”

“不,我自從醒來到現在已經夠慘了,我可不想變成一縷煙飛走。”易航頗為心虛,不去和他對視,低頭準備數手指,接着猛然見手上還捏着那袋益母草,立刻拆開倒進杯子裏全喝了,倒頭一躺,裝死。

祈樂:“……”

二人被困在病房裏轉圈,根本不敢跨過那道門,祈樂問:“特護呢?”

“下班了,禽獸說晚上要親自照顧我,不需要特護的存在。”

祈樂無語的坐在床上:“那等你家男人回來讓他扔。”

易航心想也只能如此,默默窩在床上等,但他們的運氣實在不好,精英男今晚加班,他們一直等到九點多才看見那人的身影,易航淚眼汪汪:“親愛滴……你能把門框上的東西拿下來扔了嗎?”

精英看看門框,思考一下,伸手抓了把空氣開門一扔,回來摸摸他的頭:“乖,好了。”

“……”易航說,“你騙三歲小孩嗎?!”

祈樂嘴角一抽:“他沒犯病,那上面真有東西。”

精英男微微一怔,到門口仔細摸了摸,接着詫異的把符拿下來,慢慢展開:“這是什麽?”

易航哆嗦的把祈樂交代的話說了:“今天有邪教的人來傳教,到處貼東西,我害怕,你快點扔出去。”

精英男聽他說邪教,又見上面的線條亂七八糟,也覺這不是好東西,團成球開門扔了。屋內的二人頓時如同得了大赦,紛紛跑出向廁所狂奔。

精英男:“……”

祈樂快速解決生理問題,站在洗漱臺前洗手,然後準備出去,卻在将要邁出時猛地一頓,沉默片刻,伸手摸摸門框。易航剛剛轉身便見他拿着一張熟悉的符,立刻吓得叫起來:“你要死了,死了死了,變成一縷煙飛了,飛了飛了……”

“飛你妹!”祈樂打斷,“這東西如果真有用,剛才咱們進門時就完蛋了。”他把符捏成一團扔進垃圾桶,暗道神棍你最好別讓我再碰上你,否則老子絕對饒不了你!

二人一起出去,回到病房後齊齊一怔,這裏忽然多了數名年輕人,此刻都圍在僅剩的空床旁,顯然又住進一個病號。

祈樂透過人群的縫隙看了看,不禁挑眉,那床上躺着一個頭上纏着繃帶的年輕人,臉色雪白,正陷入昏迷,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人是他學校的學生會會長,雖然他們沒說過話,但這人的出鏡率太高,所以他認識。現在還沒開學,這些估計是暑假留校的人,不過他生前就和他們沒交情,死後更加不可能有,他拉過被子,翻身睡覺。

一夜無話,第二天精英男照例早早離開,祈樂和某人窩在床上吃飯,他把早餐吃完,抽出紙擦嘴,下意識看看旁邊,那人還沒醒,但他的朋友很早來了,正圍在一起聊天。

“樓上樓下都問過了,沒人承認養花,他們估計是看見砸到人,所以害怕了,反正花盆不可能憑空出現,我覺得……學長,你醒了?”

那人呻吟一聲:“你們是誰?”

祈樂淡定的看着。

易航:“……”

“學長,你不認識我們?失憶了?”

“什麽學長?我和你們根本就,這……這不是我的身體!怎麽回事?!”

祈樂:“……”

易航:“=口=”

“學長你到底在說什麽啊?”

“這真不是我的身體……等等,神愛醫院?我昨天還在這裏賣了好幾道符呢!”

祈樂:“=口=”

易航:“=口=!!!!”

那些人簡直快哭了:“什麽符?學長你是無神主義者啊!”

場面很快亂了,小護士聞訊趕來,接着聽到熟悉的“我是別人”的臺詞,當下叫道:“快聯系精神科!”

祈樂打量,這幾名護士中沒有昨天那兩位,估計換班了。那人也注意到這點,不死心的四處看,接着很快看到祈樂,急忙掙開人群撲過去,緊緊盯着他:“我昨天給過你一張紙條,上面寫着號碼,我就是那個人!你肯定還記得我!”

“什麽紙條?”祈樂裝傻,認真看着他,“那啥……你聽我勸一句,有病就得治啊。”

那人:“……”

“……混蛋,你等我出來做個小人紮死你!”那人大吼,被醫生架着胳膊向外拖,他的朋友急忙跟上,悲痛欲絕:“學長,你是無神主義者啊!”

床上的二人一直跟到門口,默默目送大師遠去,易航雙眼發亮,看着關閉的電梯門:“四樓!四樓!拐幾個彎就到精神科了!”

祈樂抽抽嘴角:“……還回得來嗎?”

“如果他夠識時務,”易航說着扭頭,神秘兮兮,“這醫院真的很邪門,你說那小子……是不是得罪神了?”

“……”祈樂進屋換休閑服,“老子受夠這裏了,我要出院!”

易航驚了:“這似乎要提前幾天申請,你出院手續沒辦,還沒結賬呢。”

“讓我朋友辦,我一分鐘都不想多待。”祈樂說着把錢包和手機放進口袋。易航急了,這人一走他就要和禽獸二人世界了,他急忙叫道:“逃院,有人逃院啊啊啊!”

門口恰好有護士經過:“什麽逃院?”她看着祈樂,“你?”

祈樂嘆氣:“我的病服髒了,今天換了件衣服,可我只要去廁所他就說我逃院,他的精神真沒問題?這次是逃院,下次萬一捅我一刀你們負責嗎?”

護士臉色微變:“我一會兒就去聯系醫生。”

祈樂懶洋洋應了聲,見她進了一間病房,摸摸某人的臉,溫柔的鼓勵:“來,繼續喊。”

易航:“=口=”

祈樂哼着小曲,轉身就走,易航僵了兩秒鐘:“我擦,你知道你現在住哪兒嗎你就走啊!”他急忙追出,可後者早已從樓梯離開。于是中午葉水川來探病,便得知那人走了,他立刻揪着某人的衣領咆哮:“真的假的?該不會是你犯病把他殺了吧?!你今天喝益母草了嗎?!”

“……”易航弱弱的說,“我馬上喝……”

葉水川懷疑的看着他,轉念一想這裏有那麽多醫生護士應該沒事,便掏手機給小遠打電話,結果卻發現已關機,不禁思考一陣:“他該不會記憶恢複去找寧逍了吧?”他一拍手,“老子押他當天去,果然押對了!”

易航:“=口=”

葉水川把出院手續的事放在一邊,大步向外走,順便給寧逍打電話讓他別為難小遠。寧逍靜靜聽他說完,面無表情挂斷,眼底帶着不屑,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從一開始便注定會是這種結果。

那人對他的感情實在太深,所謂放手,無異于一場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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