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新計劃

許久許久，林恩才仿佛認命了一般冷靜下來，他的額角滿是汗珠，手掌微微攏起嘗試着去醞釀此刻想要說的話：“埃伯特，你必須明白，對一個事業處于上升期的男演員來說，出櫃究竟意味着什麽。或許你以為你明白，但你還太年輕，你根本無法想象做出這種選擇對你的未來傷害會有多大。”

“在這個圈子裏，同性戀者一直遭遇着不同程度的歧視，即便是馬龍·白蘭度也不敢公開宣稱他的同性戀者身份。美國确實是一個自由的過度，好萊塢也足夠開明，可那種歧視深深隐藏在每一個人的骨縫裏，沒有人會因此公開表達對你的厭惡，但所有人都會遠離你。同性戀和艾滋、嗑藥往往被同等對待，你明白嗎？”

埃伯特點點頭，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放松下來：“我沒有濫交風流的習性，也不會帶不同的男人回來過夜，雖然我的性向不同于常人，可我保證我會恪守底線。我現在的生活更像是一個無性戀，林恩，放松一點，不要那麽緊張。”

林恩用一種複雜到極點的目光注視着埃伯特：“埃伯特，我沒有任何一點歧視你的意思，但作為你的經紀人我必須提醒你，一旦你選擇了這一條路，你的未來會比很多人更加艱難。我一直相信你的冷靜和理智，你對事業的狂熱遠勝于愛情，在這一點上我比任何人都放心。你本該是一個有着大好前途的年輕人，不要讓一時的沖動毀了你的人生。”

埃伯特聽懂了林恩的潛臺詞，他在告訴埃伯特，他必須隐瞞自己的性向，永遠不要公開。

林恩在這件事情上的态度看似溫和，可他臉上那副掙紮糾結的表情卻騙不了任何人，埃伯特清楚，他得留點時間讓林恩消化一下這個勁爆的消息。未來也許會出現各種突發情況，林恩必須做好和他同進退的準備。

他也理解林恩的為難，一旦關于埃伯特性向的任何蛛絲馬跡被媒體捕捉到，對埃伯特事業的傷害甚至比嗑藥、酗酒還要嚴重。埃伯特已經在好萊塢上演了一次鹹魚翻身的事跡，再跌倒還能爬起來的概率幾乎為零。

林恩很快離開了甜品店，望着桌上空空的杯盞，埃伯特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不歡而散”四個字。他揉了揉額頭，付款之後推門離開。

米蘭城內的空氣透着一股熱意。眼下恰好是世界杯舉辦期間，這座著名的時尚之都也被足球的氣氛引燃，大街小巷到處是射門一瞬精彩至極的畫面，到處飄着啤酒的香味。埃伯特前世是一個球迷，02年世界杯又逢中國進入決賽圈，因而這屆世界杯中的每場比賽他都反複觀看了好幾遍，說是如數家珍都不為過。

在這種時候，埃伯特自然會好好利用預知者的先機，買幾張足球彩票過過瘾。

這屆世界杯上最大的黑馬無疑是塞內加爾，埃伯特押注的也是這個此前名不見經傳的國家，僅僅幾百美元的花費而已，埃伯特相信獎項揭曉的那天他會收到非常豐厚的回報。

如今埃伯特已經不算是一個窮人了，但他毫不介意多來一點驚喜。喬治·阿瑪尼兩年的代言為他提供了稅後160萬美元的報酬，扣除林恩的抽成和一些額外的費用，埃伯特入賬100多萬美元，這已經足以使他成為一個小富豪，這筆錢對那些動辄幾千萬片酬的一線明星自然不算什麽，可對埃伯特來說卻可以使他應付大部分的困境，以及解決一些因金錢産生的麻煩。

當然，伴随着《白夜追兇》上映時間的不斷推進，埃伯特的名氣也不斷在全美各地滲透，他再沒有經歷困窘和不安的可能了。

從米蘭返回洛杉矶是在六月中旬，《白夜追兇》已經上映了20多天，累計票房已經突破1億，達到了1億1400萬美元，這樣的票房成績雖然無法與《蜘蛛俠》和《星戰前傳2：克隆人的進攻》這種大片相比，但考慮電影本身題材的限制，能夠達到這樣的成績已經非常出色了。

至少制片方華納兄弟對這樣的成績是非常滿意的。今年華納兄弟上映的所有電影中，《白夜追兇》目前的票房成績位列第一，老對手哥倫比亞手握《蜘蛛俠》3億多票房笑傲北美，20世紀福克斯已經上映的《星戰前傳2》和《冰河世紀》兩部電影的累計票房也已超過4億，同列好萊塢八大電影公司的華納今年上映的所有電影票房成績都不出彩，暑期檔也只有一部《史酷比》在票房上可能有一些斬獲。

如果不是華納兄弟手中握着《哈利波特》系列這樣一個吸金機器，它今年在各大電影公司中的排名恐怕連米高梅都不如。

“林恩，你還好嗎？”回到洛杉矶後不久，埃伯特就主動給經紀人先生打了一個電話。

林恩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有氣無力：“我本可以很好，如果你不提前告知我那個勁爆的消息的話。它折磨着我脆弱的神經，讓那天喝的冷飲料肆無忌憚地侵入我的五髒六腑。阿嚏，阿嚏，如你所見，我感冒了。”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祝你早日康複，我暫時就不打擾你了。”埃伯特正打算關掉電話，卻被聲音嘶啞的林恩攔住了。

“等等，埃伯特，你還記得你去年參演的那部《新丁駕到》嗎？”

“它上映了嗎？如果你不提醒我恐怕都要忘記了。”

“已經上映一段時間了，票房成績還可以，現在已經有1000多萬美元了。這部電影沒上映之前就拉着你炒作，宣稱你在其中參演了角色，可從宣傳期開始到現在他們都沒有邀請你參與任何活動，有一大批觀衆因為你的名字進了電影院，他們出場之後卻紛紛表示自己被騙了，你在電影裏一共只出現了幾分鐘，演的也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龍套角色而已！”

“然後呢？”

看着埃伯特的對手受苦無疑讓林恩忘記了虛弱的身體，他啞着嗓子越說越興奮：“然後你的影迷就寫信給哥倫比亞電影公司提醒他們別随便用你的名號炒作，他們甚至在網上組織了一場反對活動提醒那些為你買票的觀衆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除了剛開始那周1000多萬美元的票房之外，《新丁駕到》在後面幾周每周票房只有幾十萬美元而已，估計很快就要下畫了。”

“你聽起來很興奮。”

“當然，如果可以我甚至願意大聲告訴全世界他們只給了你1000美元的片酬，這個價位對一個龍套演員來說是非常合适的，那時候的你願意接受也是迫于無奈。可1000美元買不到一家八卦小報的頭條，即使是那種最低檔次的小報，他們免費借用你的名聲，就應該得到報應。”

“理智一點，他們好歹給我提供了1000美元讓我不至于流落街頭。”

“那你豈不是要感謝他們慧眼識珠？”

似乎是佐證了林恩的話，埃伯特在當天購買的報紙中也看到了有關《新丁駕到》的報道，按照那些記者的說法，《新丁駕到》這部電影的質量勉強還在合格線之上，可宣傳卻明顯落了下乘，甚至起到了反作用。

對此埃伯特選擇一笑置之。當他遭遇困境、跌入谷底的時候，選擇權自然在可以做出決定的劇組手上，他沒有反抗的理由。當他重新恢複聲譽的時候，選擇權漸漸地向他這一邊傾斜，埃伯特也絕不會浪費時間為傷害過自己的人說一句話。

因而當那些嗅到了內幕的媒體聞訊趕來詢問埃伯特對這件事情的看法時，埃伯特也沒有替《新丁駕到》劇組做出任何解釋。

人做出什麽選擇，就得付出什麽代價。

這是一個非常公平的做法。

六月份埃伯特還出席了一場華納兄弟為《白夜追兇》準備的慶功會，剩下的時間他就需要全心全意為《加勒比海盜》的試鏡做準備了。2002這一整年他都将非常忙碌，上半年各種各樣的雜志拍攝和宣傳活動，下半年他的全部精力都将放在電影上。

首先是《加勒比海盜》的試鏡和拍攝，接下來是《奔騰年代》的試鏡。如果不是《白夜追兇》電影取得的良好票房成績和影評人筆下埃伯特發酵的口碑，兩家劇組不可能這麽幹脆地為埃伯特提供一個試鏡的機會，但他們現在看到了，對于力圖在票房和獎項上有訴求的電影來說，埃伯特正是他們需要的演員。

埃伯特唯一的劣勢就是他不能證明他有獨挑大梁的能力。

“《加勒比海盜》還好一些，傑瑞·布魯克海默原本更看好奧蘭多·布魯姆，但你的外在條件比奧蘭多更優越，演技也更出色，在美國本土的知名度也要高于奧蘭多，說服他拿下角色并不難。《奔騰年代》的話，托比·馬奎爾拍《蜘蛛俠》時的片酬是400萬美元，加上分紅足有1000多萬美元，哥倫比亞據傳已經在接洽托比為接下來的《蜘蛛俠2》做準備，你知道托比的經紀人要了多少片酬嗎？”

“2500萬美元或者電影盈利的10%。哥倫比亞公司當然是拒絕了。財大氣粗的《蜘蛛俠》系列或許有足夠的信心在給出2000多萬美元片酬的同時獲得3億多美元的票房，可《奔騰年代》拿得出來嗎？不用我說你也知道，阿爾·帕西諾拍攝《白夜追兇》的時候只拿到了1000萬出頭的片酬。《奔騰年代》是一部奔着奧斯卡的電影，它不敢拿出2000萬美元填滿托比那個經紀人黑洞般的胃口。”

“最重要的是，為獎項奮鬥的電影更青睐演技優越的演員。托比·馬奎爾的演技只能算是中規中矩，他雖然是《蜘蛛俠》的男主角，但并不是他成就了這部電影，而是蜘蛛俠這個角色成就了他，你即使和他競争，也不見得會輸給他。”

林恩的話總能帶給埃伯特無限信心，事實上，如果真的要與托比·馬奎爾競争的話，今年5月之前托比無疑占據優勢，但《蜘蛛俠》上映之後，優勢就逐漸向埃伯特這裏轉移。

“哦，我似乎都已經對《奔騰年代》産生執念了。”林恩自嘲般地笑了笑，“但在我看來，這确實是一部不錯的電影，在明年的奧斯卡上或許也有一戰之力，奧斯卡……多麽具有誘惑力，即使你只是去拿個提名，你的未來也将充滿光彩。”

“我會努力的，林恩。”

“必須努力，現在不向前奔跑的話，未來你只會被遠遠甩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