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七只小貓咪

第27章 第二十七只小貓咪

之後便是工作。

廣告、代言站臺、綜藝邀約、慈善晚會……當紅藝人這四個字徹底顯示了它該有的威嚴,把司景的時間擠了個滿滿當當。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不知是誰提前走露了風聲,出機口處擠了大量的粉絲,有計劃有組織地在這兒蹲守。許是因為有段時間沒看見司景了,他一出現,聲浪便猛地滔天起來,人群擠着向他面前湧。

“啊啊啊啊啊啊我寶!我寶!!寶寶看媽媽啊啊啊!!!”

“媽媽給你買魚幹啦,寶寶要吃魚幹嗎?”

“讓開點讓開點,別吓着他!”

幾個大粉扯高了嗓子維持秩序,生怕不懂事的粉絲把司景給沖撞了。保镖和經紀人攔着,司景從一群為他癡為他狂為他哐哐撞大牆的粉絲中間穿過去,還順手扶了扶一個快被撞倒的,“小心點兒。”

女孩幾乎要窒息,司景從她手裏把那盒點心接了過去。

“什麽餡兒的?”

“三、三文魚!”女孩答,臉都紅了,吭吭哧哧又加上一句,“你要好好吃啊!”

司景于是拎在了手裏。

他很少接粉絲禮物,尤其是貴重的。之前有死忠粉吵着嚷着要送他套別墅,司大佬也眼睛眨也不眨拒絕了。

別墅。

這種東西,他想有就能有。

只是手工的、代表心意的,司景會接過來拿着。這一路下來,他被塞了不少,懷裏滿滿當當,等好不容易穿過人潮到車上一點,從魚幹到壽司到信,還有各種手作的羊毛氈玩偶、鈎編的小貓咪,應有盡有。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愛貓,貓玩具也拆出來一大堆,司景提着個玩具老鼠灰撲撲的尾巴,趁着倆經紀人都沒瞧見,飛快地捏了兩下試試手感。

挺好。

手指尖尖處悄悄冒出了幾根指甲,刺啦刺啦撓了好幾回,更滿意。

還帶了發條,跑的可快!

他于是把玩具老鼠裝進了包裏,準備趁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玩玩。

助理也幫他拆,拆到最後,拆出來一盒種子。助理小劉晃悠晃悠盒子,有點兒詫異。

“這是什麽?”

一粒粒種子躺在盒子裏,個個脹頭脹腦。

司景把臉貼近了,湊近聞了聞,心裏就有了譜,“貓薄荷種子。”

小助理目瞪口呆。

“不是,司哥,”他讷讷,“這……也能聞出來啊?”

“能,”司景說,指揮着他把貓薄荷種子收起來,“你給我收好,就放那包的側面……哎,好,我回去種種看。”

他說,眼睛裏頭流露出點向往。

“——說不定還是我記憶中的味道呢。”

司景原來種過貓薄荷。

那株貓薄荷,是他聞了半天,寶貝似的從個角落裏頭挖出來的。那氣味是當真好聞,至今想起來,也讓他耳朵猛地顫了顫,一激靈。

只可惜在戰亂時候弄丢了。

在那之後,他也有試圖再養過。可聞過之前那株再聞後頭的,就總覺得不對味,像喝慣了烈酒的人突然被扔回去喝白水,淡而寡薄,挺沒意思。司景嘗試了三四回,便再沒嘗試過。

可如今這個,是粉絲送的。

說不定會不一樣呢。

更何況他最近越聞阚澤越好聞,只是看見便面紅心跳,心髒像是能穿透胸膛蹦出來,十回倒是有八回都不敢吸氣。總這樣下去,實在不是個辦法。不找個什麽東西替代,就像沒綁任何安全設備走鋼絲似的,随時都能失控。

司景真怕自己哪天吸過了頭,當場就表演一出大變活貓給他看。

說不定能把阚澤當場吓暈過去。

他長腿伸展開,想。

嗯……

說起把阚澤吓暈過去,怎麽還有點兒期待呢?

他從禮品盒裏偷偷地摸了條小魚幹,拆了袋子,塞進了嘴裏,下定了決心。

是時候再嘗試嘗試了。

第二天下午是難得的空閑期。袁方上門的時候,幾個工作室的員工都在屋裏,正來來回回折騰什麽,只來得及和他打聲招呼。

“袁哥來啦?”

袁方摸不着頭腦。

“這是在幹嘛?”

“種貓薄荷,”為首的小青年把袖子捋起來,腼腆地笑了笑,“司哥找我們過來幫幫忙。”

袁方跟着他們走過去,不由得張大了嘴,目瞪口呆。

……這特麽哪是就種個貓薄荷。

連自動測量溫度濕度的儀器都連上了,還蒙了塑料薄膜,占據了整個陽臺,這難道不是準備搞個簡約版的蔬菜大棚?

“你要改行去賣菜?”

司大佬糾正他說法,“是種草。”

種子被灑進濕潤的土裏,隔一段距離灑一次,司景拿尺子比劃着,力争讓每兩顆種子之間的距離都一模一樣。

袁方看得眩暈。

“哪兒來的土?”

看起來好像不是普通的。

為首的勞力苦臉,“三分之一的腐殖土,三分之二的園土……”

整個工作室都被司景指揮的團團轉。

袁方覺得,他們都是在瞎折騰。寵孩子那也不是這麽個寵法啊。

要他說,就不該跟着司景瞎胡鬧,正兒八經工作不做,哪兒有過來給貓種草的道理?

他伸伸手,招呼司景。

“你先過來。”

司大佬懶洋洋邁步過去,眼睛半眯不眯,由于在家裏,頭發也沒怎麽打理,這會兒一頭小軟毛軟噠噠垂下來,愈發顯得小了,“幹嘛?”

他眼尾上挑,眼裏橫飛的眼波如春水。這幾日工作多,他也沒休息好,這會兒伸長手臂打個哈欠,眼角都紅了。

袁方剛才的訓斥早忘到了天涯海角,不由得心疼,“這幾天挺辛苦吧?”

司景點頭,瞧着他。

“挺辛苦的話……”

袁方咽了口唾沫,沒抗性地說,“那就多歇歇吧,平常種點什麽也可以啊,陶冶情操嘛。你還想養什麽?我讓人去花卉市場給你買種子。”

說好的不能慣着,這會兒慣的比誰都厲害。

司景跟在他身後提要求,“我想要休假。”

“嗯。”

“還想釣魚!”

袁方随口說:“我在游泳池裏給你多灑點魚。”

縱容的一批,眼睛都不帶眨的。

說起來也是無奈,司景是他當初在烤魚攤子旁邊發掘的,在袁方看來,多少就是他一手帶出來的。

他在這人身上花的心血,跟養個孩子也差不多了。

熊孩子這會兒就想種個草,他還能不答應怎麽着?

“明年有個好本子,”袁爸爸終于記起自己這回來的目的,“我看了,劇本寫得相當好。劇情緊湊,全程無尿點,而且還是前幾年拿了國際大獎的林海原林導拍的——正好房哥讓我來問問你,想不想去試試。”

“什麽時候?”

“就是時候不好,”袁方蹙眉,“預計是明年四月開拍,恐怕得占用春夏兩季。”

夏季,倒還好說,只是春季……

他雖不知道司景為何每年春天都要休假,可對方顯然對這件事很堅持,之前哪怕是再緊急的工作也堅持要去休假,一失聯就是三個月,杳無音信。

後頭要雪藏時,這也是小崔總提出的司景一項重要罪狀:不服從公司安排。

一年只有四季,整整三個月不工作,那還叫什麽藝人?

這回也不例外,司景只聽見春季兩個字,就搖頭。

“不行。”

袁方不洩氣,“這真是個好本子——”

“再好的本子,也不行。”

司景緊蹙着眉,一口回絕了。他說:“我絕不在春天接任何工作。”

袁方杠不過他,只得把劇本塞回包裏,心中暗暗嘆息。

這幾天,司景沒事便待在家中,專心致志伺候他的貓薄荷草。種子長得飛快,沒多久就冒出了細細嫩嫩的綠芽,往陽臺上看過去,一片疏疏的綠色。袁方偶爾過來,都要禁不住感嘆,“長得真好。”

錢沒白花。

司景卻不滿意地搖頭。

“不好,不好。”

他挑起一片葉子,嫌棄道:“又薄又小,味道也不對。”

他那時養過的第一盆貓薄荷,葉子分明是肥厚的。握在爪子裏敦敦的,還有點分量。

顏色也是漂亮的碧色,根部粗壯,哪兒像現在這些,好像一陣風就能刮跑完了。

嘗遍了山珍海味,再聞這些,簡直不能入口。這差距,分明是買家秀和賣家秀。

司景連咬一口的沖動都沒,蔫蔫地一頭紮進被子裏,“就這吧。”

他也懶得再管。

他的手摸了摸,最後寶貝似的從枕頭下頭撈出了件衣服——正是阚澤走時送他的那件。衣服上還殘存着些許味道,司景把鼻子湊上去,小心翼翼地吸了下,立馬把它重新密封進了袋子裏,好讓人形六神的香氣留的更長些。

啧。

簡直,貓生艱難。

他翻了個身,睡覺都不踏實,忍不住想,阚澤到底什麽時候回來?

再不回來,他都想去國外了。

人形六神這種東西,是能吸上瘾的。一日不吸,就令貓渾身難受。

&

他惦記着阚澤的時候,隔着汪洋大海的男人也惦記着他。

筆記本電腦開着視頻,房淵道在那頭,一條條和他和對接下去幾天的行程。核對完了,阚澤卻沒關,眼睛定定望着他。

房淵道明白了,彙報:“這兩天很安生。”

啥亂子也沒惹,乖的不得了,家門都沒怎麽出。

男人揉了揉眉心,低聲說:“三文魚呢?”

“這幾天都在送。”

千裏迢迢包機運回來,全給司景當了早點。

阚澤颔首。

房淵道本不想提,可瞧見男人明顯還等着他說更多的模樣,随口一說:“他最近都在忙着種東西。”

阚澤也沒往心裏去,問:“種什麽?”

花麽?

“不是,”房淵道解釋,“他在給他的貓種貓薄荷。”

“……”

阚澤忽然站起了身。

“種什麽?”

“貓薄荷,”房淵道重複了遍,“是對貓咪有特殊效用,好像會讓貓很癡迷的一種植物——”

我當然知道什麽叫貓薄荷!!

貓薄荷精焦躁地在房間裏踱來踱去,面色陰晴不定。半晌後咬着牙問:“種了多少?”

房淵道:“一陽臺,大概三四百株吧。”

“……”

阚澤眼前一黑。

一、陽、臺。

三四百個。

這是準備幹什麽?開個三宮六院,分個貓薄荷皇後貓薄荷妃子,打算寵信後宮佳麗三千嗎?

人家頂多腳踩兩只船,這貓崽子真是出息了,一口氣踩幾百個!

也不怕劈叉!

小嫩芽從袖子裏鑽了出來,哐哐撞桌子。男人臉色沒怎麽變,只是捏緊拳頭。

“我什麽時候能回去?”

房淵道茫然,“阚哥,你回不來啊。”

他說:“你接下去十天行程都是滿的……”

十天!

說不定那不知道哪兒來的野貓薄荷花都開了!

阚澤只是想着司景去吸別的貓薄荷草的模樣,都覺得心裏火蹭蹭往上冒。雖然知道那些草不會有神智,可仍舊讓草覺得不是滋味。

是覺得有他還不夠吸麽?

阚澤心裏泛酸,夜裏睜着眼睛到天明,葉子刺啦刺啦撓了一夜牆。

第二天起來時,牆花了,他的主意也想出來了。

“我這兒也有貓薄荷草,”他吩咐,“已經寄過去了,你給司景送去。”

早起的房淵道覺得自己還沒睡醒。

“寄……什麽?”

阚澤又重複了一遍,并催促,“快點。”

電話挂了。

房淵道持續懵逼許久,只好站起身,依言去了機場。随後他發現,就這麽一盆草,阚澤居然還給安排了專機。

“……”

簡直扯。

經過重重檢疫,他才把這寶貴的花盆抱過來,一路上研究這貓薄荷。除了葉片看起來飽滿點,也沒什麽特殊的,反倒是種的花盆看起來比較貴,造型古樸大氣,一看就不是凡品。

他哪兒知道,阚澤把自己睡覺的床也給一塊兒寄過來了。

房淵道捧着漂洋過海的草坐在車上,貓薄荷一路緊張地蜷縮着葉子,焦慮又緊張,準備去和一群小妖精搶男人。房淵道倒是渾然不覺,到了目的地,敲響了門。

“司景?在嗎?”

他锲而不舍敲了好久,門裏才探出顆腦袋。司景昨夜趕通告,這會兒眼睛還沒睜開,有點起床氣,“幹嘛?”

有事最好趕緊說,不然老子就亮爪子了。

房淵道解釋:“我有件東西——”

他的話并沒說完。

司景忽然間皺着鼻子,在空氣中吸了兩下,随即眼睛猛地睜開了。

“你拿着什麽?”

房淵道把身後的花盆抱過來,貓薄荷草長得相當好,葉片碧綠。

“這個……”

“……”

司景瞪圓了眼,盯了好一會兒。

“這哪兒來的?”

他的聲音有些抖,目光集中在那葉片上,動都不會動了。

這熟悉的味道!

這讓人陶醉的香氣!

小貓咪興奮又緊張,伸手去接,又問了遍,“這哪兒來的?”

房淵道說:“阚哥送過來的。”

盆終于到了司景手裏,司景這會兒已經完全聽不見別人說話了。他的鼻子湊在上頭,輕輕地吸了一小口——幾十年前的那股味道瞬間便如海嘯般席卷而來,把他的靈魂按在沙灘上,沖洗了個幹幹淨淨。

仿佛普羅米修斯帶來的火種,他的心忽然也亮堂起來了。他如獲至寶,把花盆牢牢地抱在懷裏頭。

好像一腳踏了回去。

房子仍然是當時低矮的平房,地是坑窪不平的黃土地。他邁着步子踉踉跄跄往前走,瞧見隔壁的雞崽子,便要一頭沖進雞群裏,把一群剛出生沒多久的小雞們吓得叽叽亂叫;雞媽媽往往不久就會出現,怒氣沖沖撲騰着翅膀朝他沖過來,他于是一溜煙掉頭出門,仍然鑽回自己家裏去。

家裏頭沒什麽好吃的,可從來也不會餓着他。女主人把他放在木頭桌子上,給他一個淺淺的小碗,他把頭埋進去,吃的咕嚕作響。

他會躺在地上曬太陽。他還有最寶貝的貓薄荷草,就放置在窗臺上。

在哪一處玩的久了,有人便扯長了嗓子,喊他回家,“小花啊——小花啊——”

司景仿佛又聽到了那聲音。這氣味穿透了塵煙,把那段日子從灰裏拽了回來。

他眼神有些恍惚。

房淵道瞧着他這模樣,愈發奇怪。

他試探道:“這草……”

司景一下子抱緊了,警惕地看着他。

“我的。”

貓薄荷草舒展了下葉子,像在應和。

“我知道是你的,”房淵道無奈,“我又不養貓,和你搶這個幹什麽……”

他扭頭往回走,邁出兩步又回頭,語重心長。

“好好養。”

花了大價錢呢。

司景只顧盯着那嫩芽,歡天喜地把門一關,回房了。

在人前還知道裝一裝,一回房就原形畢露,抱着盆迫不及待窩進沙發,把臉埋進去,叼住了一片碧色的葉子。

他沒舍得用勁兒咬,就輕輕地含進嘴裏吸了吸,随後才戀戀不舍松開。就這麽一下,頭頂噗噗冒出了兩只毛耳朵。後頭的大尾巴也從褲腰裏探出來,左搖右擺。

貓薄荷不易察覺地抖了抖,葉面都轉過來,像是在目不轉睛盯着他。

司景捧着盆,越看越愛,又吸了口。他搖晃着在屋內轉了一圈,尋找個合适的位置安放自己的心肝寶貝。

放哪兒好?

就這麽一圈,貓薄荷就看見了,那陽臺上,可是綠油油一片他的同類呢。

簡直頭頂草原。

貓薄荷試探着朝陽臺探了探葉子,裝作沐浴陽光的模樣。

司景立馬心領神會,颠颠捧着他過去,“想在這兒?”

貓薄荷沖着底下伸葉子。

“嗯,”司大佬說,“這的确是個好地方。”

他于是蹲下身,吭吭哧哧拿小鏟子把其它的貓薄荷全給鏟了個幹幹淨淨。唯一的心頭愛高居中間,占據所有肥沃土壤,陽光都只曬着它一個,俨然是集三千寵愛在一身。

小貓咪蹲在一旁,目光柔和撫摸它的葉面,眼巴巴的。

“要好好長大啊……”

貓薄荷在心裏嗯了聲。

是要好好長大。

長大後……才能分更多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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