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晉江獨家
??三月九號這天,?嚴可四點多就醒了,?他定的是五點的鬧鐘,但往往這一天他都會睡得很不安穩。
??洗漱完下樓時,他發現家中意料之內的一個人也沒有。李麗昨天上的夜班,?李雲雲已經住在同學家很久了,嚴強更不可能會記得他母親的忌日。
??從冰箱裏把李麗留給他的紅糖饅頭拿出來熱了一下,潦草吃完後直接坐公交車去了墓地。
??嚴可的母親叫姜恩,?聽他外婆說,?姜恩生前是一名高中老師,只不過身體一直不好,?感冒發燒常年發生,?還有後天性心髒病。
??姜恩和嚴強是大學同學,姜恩在大學時期是風靡全校的校花,雖然病弱,?但性格開朗,?很愛笑,追她的人特別多,?條件好的也不在少數。只不過當初的姜恩偏偏被迷了眼,?看上了什麽特點也沒有,?只是看起來很耿直的嚴強。
??嚴強在A高的工作是姜恩利用自己的人脈幫他安排好的,?只是嚴強不懂得感恩,?不懂得珍惜,在婚前好話說了一堆,婚後卻性格大變,?為了點小事就能大打出手,隔天又為自己的行為道歉。
??姜恩嘗試過原諒,但在懷了嚴可後差點流産時,還是選擇了報警,結果醫院幫嚴強出具了一份輕微狂躁症的證明,警方只是批評教育了嚴強一頓便沒了下文。
??經歷過那次報警之後,姜恩向嚴強提出離婚的同時,搬回了娘家住。可住了沒多久,姜家就破産了,姜父姜母一下子全都病倒。聽信了嚴強好話在婚後就辭職的姜恩沒有收入來源,再加上懷着身孕,被逼無奈只能重新回到嚴強身邊。
??好在當時已經八個多月了,再過不久孩子就會出生,姜恩一邊找工作,為生育後的生活謀路子,一邊盤算着離婚的事情。但是天不如人願,即使姜恩安排好了一切,她還是早産了,一個人在産房中選擇了保下孩子。
??當初為姜恩接生的醫院都知道有這麽個産婦,生了孩子之後就咽了氣,孩子還因為早産身體嚴重虛弱,插着管子在無菌環境中待了一個星期之久都沒人來認領,最後還是醫院的院長看不下去付了全部的診療費用。
??而院長結清錢後沒多久,嚴強和嚴強的家人突然出現在醫院,把嚴可給接走了。醫院裏的人再不願意也沒用,因為嚴強把治療的費用結清了,而且的确是嚴可的父親。
??嚴可當時什麽都不知道,連話都不會說,但骨子裏就不喜歡嚴強。之後懂事了,知道了父母那點破事後,小小年紀就變得叛逆無比。
??嚴家的人都不喜歡他,他也樂得自在,每天逃課,随便去哪兒就是不回家,周末就會跑去外公外婆那裏照顧他們,再聽他們說說姜恩的事情。
??聽多了,嚴可就得出了一個結論,他媽姜恩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嫁給嚴強。小時候會埋怨對方給了他這樣的家庭和出身,長大了只覺得他母親可憐卻不可恨,畢竟是給了他生命的人。
??下了公交車,天都還沒亮透,一大早六點多,山上的風很涼,雖然是初春回暖的季節,但還是擋不住春寒的刺骨。
??嚴可穿的少,凍得耳朵通紅,雙手插在口袋裏也不能緩解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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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恩葬在A市邊緣最大的墓園裏,這墓園在山上,墓位是姜恩成年後沒多久,外公外婆給她買的。
??小時候的嚴可童言無忌,說怎麽能在人這麽年輕的時候就為她買墓地呢?多不吉利!
??那時,外公外婆聽了他的話,偷偷地抹眼淚,什麽也沒說。長大後嚴可才明白,姜恩是真的身體不好,生前最愛說的一句話也是“人死了就什麽都帶不走了,還不如早點安排好一切,免得死後連安息的地方都沒有”。
??“二零三號,今年也是一個人來?”墓園的守墓人給嚴可發了牌子,順便同他搭話。
??“嗯,謝謝。”嚴可道了聲謝,抱着一捧剛剛下公交時,在步行過來的路上買的白菊。
??以往嚴可會在墓園待上一天,然後晚上随便去哪裏待上一晚,絕對不會回家,今天也不會有例外。
??将白菊放下,嚴可鄭重地對着墓碑磕了三個頭,然後跪坐在地上。
??“媽,今天我十八歲了。”嚴可看着墓碑上女人溫婉的黑白照,絮絮叨叨說着一年來的變化,“……本來今天有人要幫我過生日來着,被我拒絕了。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生氣,因為我說話一向都不太好聽。”
??“前段時間我和外公外婆視頻了,他們在國外生活的很好,您不用擔心。”
??“我最近在看房子,争取夏天之前搬出去一個人住。一個朋友的舅舅給了我一份高時薪的工作,我已經攢了不少錢了,租房子付個半年房租不成問題。”
??“哦對,我算是……交到了朋友?兩個,一個就是剛剛說幫我找了工作的那個,說話聲音有點像女生,但性格什麽的都挺爽快的,相處起來也沒什麽壓力,就是好像想跟我學打架的樣子,天天叫我大哥。”
??“……還有一個,也就那樣吧,前幾天還鬧矛盾了,冷戰了一個多星期。我去買班戟給他吃,結果他跟我說不吃榴蓮也就算了,他還是把榴蓮給吃光了,豬都沒有他這口福。”
??“阿嚏!”被罵成豬的周承澤正站在王藝琪家門口。
??王藝琪上午本來準備出去買點零食,一出家門就收到了周承澤的消息,說找他有事。
??“……你感冒了?”看到周承澤打噴嚏,王藝琪還以為他感冒了。
??“沒。”周承澤覺得耳朵有點疼,大概是誰在罵他,“你知道嚴可今天去哪兒了嗎?”
??“……我不知道啊。”上次是嚴可來問自己周承澤去哪兒了,今天倒是反過來了,王藝琪一臉不确定,“你們兩……還沒和好?”
??“我們兩什麽時候吵過架?”周承澤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
??“……哦。”你成績好,你說什麽都是對的。
??“你不知道他去哪兒?”周承澤又問了一遍。
??“不知道啊。”
??“行吧,他今天生日,本來想帶他去過生日的。”周承澤嘟囔了一嘴,他今天起來的很早,本來想着一早就把嚴可給攔住帶出去,哪知道對方一大早就不在家。問了李麗,對方支支吾吾的也沒說出個什麽來,他只好來問王藝琪。
??“等一下,你說……他今天生日?”王藝琪愣了下,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周承澤。
??“對,前幾天他填運動會報名表的時候寫的。”周承澤點頭,“怎麽了嗎?”
??王藝琪張了張口,心裏有了點想法,看了周承澤好幾眼,欲言又止。
??周承澤皺起眉頭:“有話就說。”
??“他……如果今天是他生日的話,那我大概可以猜到他在哪裏。”
??“什麽意思?”周承澤一聽,不大高興。
??“我也只是聽說的,之前班上推搡我的那幾個男生當中有兩個和嚴可高一是一個班的,他們之前聊天的時候有提到過嚴可的一些……家事。”
??“你把話說清楚。”周承澤看他吞吞吐吐的,在想該不會是嚴可家裏是重組家庭的事被人背後傳了什麽不好聽的話。
??“就是……他們說……嚴可他媽是難産去世的,說他克……克母什麽的……”王藝琪垂着頭,“我也只是聽說,不能保證真假的。”
??周承澤卻久久沒有說話,他只知道嚴強和李麗是二婚,只知道嚴可的生母不在他身邊,大概是去世了,卻從沒想過去世的原因是什麽。
??怪不得上次他說幫嚴可過生日時,嚴可說不過生日,看起來那麽不高興。
??“我知道了,謝謝。”周承澤道了聲謝,轉身離開。
??王藝琪想問他去哪兒,卻問不出口,因為他真的不确定那幾個男生說的到底是真是假,要是假的到時候就尴尬了。
??周承澤離開小區後,在手機上查了一下A市的墓園,發現一共就兩個,一個在市北,一個在市南,市南那個離這裏比較近,他打算碰碰運氣,先去了市南的那個。
??嚴可從墓園出來時,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他早上來時帶了簡餐,一天下來也已經餓了。他打算先回市裏吃個飯,再決定晚上去哪裏。
??墓園通往公交站的路有一段不算短的距離,步行的話要走上十來分鐘,清晨這條路上還有人賣花,到了晚上除了昏黃的路燈,什麽都沒有。
??嚴可在墓園裏待了一天,凍得手都沒知覺了,貼在身側連擺動都有些不自然。吸了吸鼻子,嚴可決定晚上去喝個什麽牛肉湯之類的。
??眼見着公交站就在前方,正巧末班公交開了過來,一想到能在車上吹會兒空調,嚴可腳步都快了不少。
??“你可真巧啊,剛好到這兒。”司機大叔同嚴可搭話。
??嚴可應了聲:“嗯,今天運氣好。”
??“要等一會兒哦,沒人咱們就盡量早點發車。”因為是終點站,等一會兒是必然的,司機大叔很善意地提醒嚴可。
??嚴可什麽也沒說,往後走了走,發現車裏竟然坐了個人,再一看,還沒來得及驚訝,就聽到司機大叔又說:“小帥哥,最後排那位帥哥是不是睡着了?終點站到了,叫他下車了。”
??“哦。”嚴可盯着周承澤,黑暗中的目光明亮無比,“你怎麽在這兒。”
??“來找你。”周承澤往裏面挪了一個位置,“過來坐,我屁股麻了起不來。”
??“……屁股麻了怪我嗎?”嚴可眼眶有點酸,嘴上忍不住嗆他。
??“不怪,怪我,我以為你去市南那個墓園了。”
??是我沒能猜對,才沒能早點找到你。周承澤看着嚴可蒼白的側臉,在心裏默默道。
??“你還去市南了?”嚴可聽了,驚訝地扭過頭來。
??“是啊,我不知道你去哪兒了,我去找李阿姨,她沒肯說,我就猜了猜。”周承澤沒把王藝琪出賣掉,對方這次倒是幫了他不小的忙,“我是不是很聰明?猜到你來這裏了。”
??“聰明你還去市南?”嚴可瞪着他,市南墓園到市北要整整三個小時,地鐵公交換來換去都要倒四班,全都是屁股坐穿的那種。
??周承澤笑笑沒說話,嚴可看他這樣,以為自己話說重了,一想到對方大老遠地跑來找自己,從未有過的感動之餘有些慌。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嚴可道歉的話都還沒說完,就被周承澤拉着手腕拽進了懷裏。
??“嗯,我知道你是關心我。”周承澤含笑在他耳邊說着話。
??嚴可推了他一下,沒推動:“誰關心你?快松開,兩個大男人摟摟抱抱的像什麽?”
??周承澤聽話地往後退了一些,卻沒有松開他的手,而是變戲法似的在他手心放了個東西。
??嚴可借着車裏微弱的燈光看清那是最新款的電子畫板。
??“你不是挺喜歡畫畫嗎?給你買了個這個,要是不會用回去我教你。”周承澤笑着看他,“嚴可,十八歲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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