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等到皇帝緩緩踏進廳堂裏,面上睡醒的痕跡清晰可見時。

狄旎:???

她踏進中原第一天救的那個,每次見她就屁颠屁颠的男子。

是中原皇帝?!!

她認出了池宴,池宴自然也認出了她。

他愣在原地許久,等到身邊小侍都忍不住出聲之時,池宴才緩緩開口。

“仙女姐姐?”

他聲音小心翼翼的,怕會吓着狄旎一般。

狄旎心裏有些五味俱全,她怎麽也不能講那個笑起來天真燦爛的小男孩,和那高高在上的中原陛下挂上鈎來。

她略過想要說些什麽卻不知如何開口的塔娜,緩緩的走到池宴面前,行了個中原禮節。

“狄旎,給陛下請安。”

池宴被電擊了似的,身子一僵,手伸了出去想要攙扶她起來,卻又怕她拒絕,便堪堪停在了原地。

他看出來了,狄旎好似有些排斥他了。

和之前那些人一樣。

也是,他這種窩囊的,不像皇帝的皇帝,又有誰會喜歡呢。

池宴眼睫低垂着,渾身上下都帶着失落:“公主不必多禮,方才....”他頓了下,張了張嘴又發現自己什麽都說不出口,便閉嘴緘默。

狄旎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心裏犯着嘀咕:

怎麽搞的跟我騙了你一樣啊...

狄旎本就不是一個心細的,況且這時心中還有一股不知何處來的氣。

于是她對面前池宴奇怪的舉動當作沒看見似的。

起身,等到池宴坐上正座時,拍了拍衣裳利索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打算繼續看着表演。

可經過方才這一鬧,大殿上的氣氛有些尴尬又小心翼翼。

誰都不敢觸到上邊這兩個主子的怒意。

她嘴裏嚼着供上的當季水果,看着下邊的表演,狄旎本該是高高興興的,畢竟看慣了北狄的篝火晚會,這中原細膩的舞姿也頗有些滋味。

可她心猿意馬,總是忍不住想去看那座上的皇帝。

她想起方才池宴失魂落魄的表情,心裏不自覺的産生一絲絲的憐惜。

不過狄旎回過神來,也不由驚訝于自己方才的想法。

“嘎吱”,她咬了一口果子,将這個奇奇怪怪的想法不動聲色地壓了下去。

這聲響透過宮樂傳到池宴那兒去了。

他擡起頭來,頗為哀怨了又看了狄旎的背影一眼,又低下頭來,嘆了無聲的氣。

侍從在旁邊數着,第十三次了。

等到最後一個表演結束後,大太監走到臺階前,揚聲:“陛下有旨,北狄公主狄旎聽旨。”

狄旎茫然的擡頭,撞上了池宴的眼睛。

“公主,公主?”塔娜推了推狄旎,小聲喚她。

狄旎回過神來,才發現滿殿的宮女侍衛都帶着奇怪的目光看着她。

她輕聲咳嗽了一聲,俯身:“狄旎在。”

大太監清了清嗓子開口說話。

他說的文绉绉的,狄旎有些聽不懂,可卻抓住了大意。

她被封為貴妃了。

狄旎有些懵,擡頭去看池宴,卻見他錯開了目光。

她抿了抿唇,聲音清冷:“狄旎,接旨。”

狄旎察覺到,心裏好似有什麽東西不受控制一般,扯的她煩躁不安。

行宮最後的日子,池宴好似在躲着狄旎一般,在這小小的行宮和小城裏兜兜轉轉,狄旎竟再也沒有見過他一次。

直到出發之前。

狄旎遠遠看見采薇殿前,池宴一身藍緞雲紋錦袍,更襯的他身量颀長。

他背對着門,暖陽微垂,投下了一片陰影。

那日在藏書閣看到的背影,與面前的人逐漸重合了起來。

狄旎嘆了一口氣,方想走上前去。出門時不小心撞上了門檻,發出了響聲。

池宴聽見動靜,轉過頭來。見着是狄旎,他臉上神情亮了亮,雖有些躊躇還是走上前去。

“仙女姐姐。”他見狄旎不說話,抿了抿唇又喚了一聲:“狄旎。”

“诶。”狄旎方才聽見他叫仙女姐姐的時候還有些恍惚,便沒開口說話。

她以為,他這些日子躲着她,是因為生他的氣。

不過如今看來,好像不是這樣。

狄旎看了一眼他鼓鼓的懷裏,沉默的想着。

池宴見她瞧見了,便也不藏着掖着。從懷裏掏出了幾個油紙團,裏邊好像包裹着什麽東西,洩出了幾絲甜膩膩的滋味。

他伸出手來,遞給她:“給你。”

狄旎伸手接過,是熱的。

她擡頭問他:“這是什麽?”

池宴挑出其中一個來:“這是芙蓉餅,如果你餓了就吃它。”

“這是栗子糕,裏邊我還讓小二夾了幾個栗子酥,香香脆脆的,可以拿它當零嘴吃。”

他又拿出一個小袋子:“這是蜜餞梅,若是一會兒坐馬車難受,吃一點就不惡心了。”

池宴一股腦的塞進她懷裏,露出了個腼腆的笑:“我走了。”

狄旎看着他的背影:“陛下。”

池宴一頓,轉過身來:“叫我池宴就好了。”

他擺了擺手:“你也知道,我沒有一點兒皇帝的樣子。”

狄旎張了張嘴,她感覺到池宴說這話的時候,好像有些失意。

“謝謝你。”

池宴低下頭來輕笑了一聲:“沒事。”

他話輕輕的:“你喜歡就好。”

池宴說完這話頓了許久,便緩緩的轉過身走了。

狄旎愣在原地,風還有些涼意,可手裏的溫熱仿佛傳遍了全身似的。

“公主,咱們東西收拾好了。”塔娜這輩子沒去過中原,如今快要啓程,便興奮極了。

狄旎詫異:“這麽高興?不傷心永遠都回不來這兒了?”

她說的是實話,去了中原,便再也回不來北狄的大漠和草原了。

塔娜一頓,她先前卻是沒想過這個。

不過她在北狄沒有家,無父無母,是總受別人欺負的小孤女。

和六年前的狄旎一樣。

她揚起面來,笑的燦爛:“只要在公主旁邊,就不傷心。”

狄旎沒忍住,揉了揉她腦袋,軟軟的:“行了,再休息休息就該啓程了。”

塔娜點了點頭,不過這時她才發現狄旎手裏的東西。

她有些好奇的戳了戳:“公主,這是什麽?”

狄旎低頭,指腹摩擦了下油紙的紙面:“陛下送來的。”

塔娜瞪圓了眼睛:“陛下可真是個大好人!”

她早就忘記自己最初見到池宴時,還在心裏暗暗揣度他是誘惑自家公主的“男狐貍精”呢。

狄旎見她還要說些什麽,就開始趕人了:“好了好了,快去看看還有沒有什麽要收拾的。”

塔娜“哦”了一聲,乖乖的進了屋。

狄旎在身後看着她,有些無奈的搖頭笑了笑:“真是個小馬屁精。”

從邊塞小城到帝都有一大段路,中間途徑三郡,走走停停,估摸着得大半個月不大能沾地。

狄旎坐多了馬車,總覺得不舒坦,便叫塔娜牽她棗紅馬來。

她自己則在馬車上換來一身騎裝。

紅衣少女騎着棗紅馬,鮮衣怒馬意氣風發。

便是池宴也看直了眼。

他架着馬走了過來:“馬上就是中原的花朝節了,想去前邊的小鎮上玩玩嗎?”

自從那日池宴出發之前給狄旎送來糕點之後,二人便不瘟不火的,跟從前那些事沒發生過一般。

狄旎歪頭問:“花朝節?這是什麽節日?”

池宴笑着解釋:“祭祀花神娘娘的節,我聽說了有好一些活動,祭花神,賞花撲蝶之類的,女子都喜歡的。”

他見狄旎有些興致缺缺,便急忙補充道:“聽說晚上還會舉辦燈會呢。”

狄旎這才來了興趣:“燈會?”

池宴點了點頭:“有各式各樣的花燈,還有許願放進河裏的蓮花燈,站在橋欄上看,汪汪的一片,像天上的星星墜下來了一樣,可好看了。”

他自己說着就興奮不已,比劃着:“還有些小商小販賣奇形怪狀的面具,戴上之後,別人就發現不了你了。”

狄旎思索了一番,點了點頭:“那就去看看吧。”

還沒等池宴高興,她又再說道:“只是咱們出去玩,便也別帶這麽多人。”狄旎轉過頭來看了看後邊烏泱泱的隊伍。

池宴笑的小虎牙又露出來了,他點頭,眼底帶了些狡黠:“我也覺得。”

這是封妃之後,他們二人說的最多的一次話。

狄旎不知道為何,也對今天晚上的“獨自活動”帶了一些期待。

她私下同塔娜說了,畢竟若是有好玩的卻不叫她,她定會同自己鬧的。

等到了夜裏,在小樹林裏安營紮寨後。

狄旎和塔娜換了便服。

她上衣穿着一身藕荷色織花褙子,下身同色系湘裙。頭上也沒多做打扮,就撚了只簪花插在頭上。

只是等到池宴看到時,他眼裏還是帶了驚豔。

狄旎捏了捏裙子,擡頭看向他:“走吧。”

池宴點點頭,将馬鞭遞給她。

狄旎接過,安撫了下自己的愛馬,翻身上去,就往城裏去。

池宴坐下的是一騎照夜玉獅子,通體雪白,馬蹄健碩,是馬匹中的精品。

等到了城內。

狄旎和池宴下了馬,将缰繩給了侍從。

他們還沒走幾步。

便有一個圓滾滾的小姑娘踉踉跄跄的小跑上來,仰着頭看着他們,奶聲奶氣:“哥哥,買一朵花給漂亮姐姐吧。”

她手裏捧着一大束花,仔細一瞧,竟比她臉還大了一圈。

池宴蹲下身來,伸手捏了捏她的臉:“為什麽她是漂亮姐姐,我就只是哥哥?”

小姑娘古靈精怪,眼珠子轉了轉:“那你也是漂亮哥哥。”

她抽出一支花來,湊近他:“聞聞,香吧!娘親說,這是花神娘娘下過吉祥咒的花,若是心誠,則會心想事成的!”

“漂亮哥哥”低下頭來一笑,從懷裏掏出個碎銀子放在她的手心裏:“好,我買。”

他接過小姑娘遞過來的花,起身放在了狄旎手裏:“願你心想事成。”

狄旎一愣,不由地一笑,彎下身子來捏了捏小姑娘的臉蛋:“謝謝小妹妹。”

小姑娘笑的眉眼彎彎,池宴卻癟起嘴來小聲嘀咕:“這不是我送的嘛...”

小姑娘轉過頭,又在池宴手裏放了束花:“祝漂亮哥哥得償所願。”她捂着嘴嘻嘻一笑:“早日抱得美人歸。”

她說完這話就跟撥浪鼓一般搖晃着腦袋,三兩步跑了回去,淹沒在人群裏。

池宴沒管她,側過身來看着狄旎。

狄旎低垂着頭,看着手裏的花束,長長的羽睫同小扇子一般,在花燈的照映下灑下陰影。

“幹愣在這做什麽,走吧。”

池宴抿着唇,點點頭,跟在她身旁寸步不離。

他們沒再提起方才偶然遇見的小姑娘,就好似她沒來過一般。

只是狄旎和池宴手裏的花還在散發出淡淡的清香。

花朝節熱熱鬧鬧,少男少女們奔奔跳跳的穿街而過,留下陣陣嬉鬧聲。

狄旎與池宴二人與周圍人格格不入,美得同畫裏出來似的。

小城裏民風樸素,也沒這麽多規矩,于是大街上的人都将目光投在二人身上,帶着驚嘆和豔羨。

狄旎耳尖,甚至還聽見有人說他們是花神派來的金童玉女。倒叫她不由發笑。

花朝節前半段是賞花,狄旎藝術感不強,只覺得好看,卻也沒其他感想。

甚至覺得,頗有些無聊。

等到花燈點上了,狄旎一擡頭,各式各樣的花燈和星星點點的月光融洽的極好。

“喏。”池宴不知道從哪個小商販那兒買來了兩個面具,兩個都是山海經裏描繪出來的上古神獸,樣貌張牙舞爪的:“給你。”

狄旎皺了皺小鼻子:“好醜。”

她雖是這麽說,卻還是接過戴了上來。

面具設計的有些不太好,遮了她一小半的視線。狄旎看着面前也戴上面具的池宴,不由“噗呲”一笑。

“真醜。”

她聽見了池宴的笑聲,也聽見他回了一句:“你不也一樣。”

狄旎輕聲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許是戴上了面具,她在這片從未涉及過的地域如魚得水。

周圍的嘈雜聲都被隔絕開來了似的,她東走走,西看看,似乎想要把這六年所有的樂趣全部補回來一般。

等看見了一個好玩的玩意,想轉過頭來,可池宴和塔娜一行人卻不見了蹤跡。

狄旎看着身旁走過形形色色戴着面具的陌生人,她指尖有些發顫。

她再次感受到了初來這個世界的迷茫,恐懼。

狄旎呆愣在原地一會,肩膀被路人撞的生疼。她動了,咬着牙一聲不吭地逆着人群往前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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