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二合一
而狄旎那兒, 對即将而來的危險沒有絲毫的察覺。
不出池宴所料,那家馄饨鋪子早早就收了攤,連人影都瞧不見了。
于是狄旎與池宴便只能到一旁的面食鋪子随意吃些東西了。
她看着面前的一大碗面, 紅油油的辣子撲在表面, 下邊的骨頭湯也冒着滾滾的熱氣和香味。
狄旎深呼吸的一口,又轉過頭來看向池宴:“你能吃嗎?”
池宴捏着筷子, 有些躊躇:“這...”
他讪讪一笑:“應該, 不太能吧。”
他先前來的時候, 沒想到這家店做面都會放辣椒。
說是不放就出不來這口感。
現在池宴面前擺着的這碗面,已經是老板“大發慈悲”少放了好些辣椒的成果。
狄旎偏過頭來看了池宴一眼,莫名覺得有些好笑。
她将池宴那一碗上邊的辣椒用筷子全部夾到她自己的碗裏。
池宴詫異:“你這...不辣嗎?”
他看着狄旎碗裏紅油油的, 莫名覺得自己的小腹正在隐隐作痛。
狄旎搖搖頭:“不辣啊。”
她夾了一筷,送進嘴裏。
“呼——”
這面是新鮮做出來的, 有些燙,狄旎嘴微微嘟着,這大概便是被燙着了。
池宴看着狄旎的小動作,不由低下頭來一笑。
他看着自己面前的大碗, 是民窯裏燒出來的青瓷,因着價格便宜又樣式精美, 在民間流傳的廣。
他夾了小小的一口,又撇了撇上邊的紅油,喝了一口湯。
鮮香又熬得久的骨湯帶着有些刺人的辣味,一下便沖擊着池宴的味蕾。
他眼神熠熠, 擡頭看向狄旎:“這湯也好喝極了, 你來嘗嘗。”
除了有些嗆人。
狄旎有些驚訝:“你也喜歡吃面喝湯?”
這話叫池宴又有些摸不着頭腦了:“若是吃面不喝湯,不覺得幹巴巴的嗎?”
狄旎重重的一點頭:“我也覺着,吃面不喝湯簡直就是沒有靈魂!”
池宴一頓:“靈魂, 靈魂是什麽?”
狄旎面上神色一僵,随機轉開這個話題:“沒什麽,就覺得它好吃呢。”
池宴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噢,那這面也很靈魂。”
看着誤解了意思,又一本正經的池宴,狄旎壓下了頭,忍住了笑意。
她甚至還開口附和池宴,說道:“嗯,對。确實很靈魂。”
這頓面沒有宮裏做的這般精細,可還是讓池宴和狄旎二人吃的一幹二淨。
就連湯都沒剩下多少。
狄旎還好,池宴方才吃了許多糕點,如今第一次感覺到了撐的感覺,揉了揉小腹有些不願起來了。
狄旎偏過頭來,就是看見池宴這一副模樣。
她面上帶了笑意,推了推他:“起來吧,去走走。”
池宴一下拉住狄旎過來戳他的手指。
“就在這兒再休息一會兒吧。”
狄旎看着他這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又想起自己先前吃多了的時候,也确實連動都不想動一下。
她嘆了一口氣,就連手都忘記縮回來了:“那好吧,咱們便在這兒再休息一刻鐘。”
她用手指比了一個一:“一刻鐘後就要走哦。”
池宴點頭:“不過我怎麽覺得,你這話像是在哄娃娃呢?”
狄旎聳了聳肩:誰知道呢。
等到店家來收拾桌子時候,他看着他們這一桌上,兩個碗裏幾乎連湯都沒了。
店家面上表情有些奇怪,擡頭看了他們倆一眼,便轉過身來走了。
沒過一會兒,他又端了一小碟酥花生來:“就當送你們的了。”
店家把東西擱這之後,便背過手去往裏走了,一邊走還一邊念叨:“看着也是富貴人家的少爺少夫人,怎麽連吃面都把湯給喝了啊。”
狄旎和池宴對視了一眼,而後一下便笑出了聲。
他們自是聽見了方才店家說的話,又看了看桌子上擺着的一碟花生。
池宴用幹淨的筷子夾了一個,吃完後用胳膊撞了撞身邊的人:“味道還不錯,你也嘗嘗。”
狄旎有些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不是說吃不下了,要緩一會兒嗎?”
她又拉了拉池宴:“既然好了,那便別在這兒再待着了。”
狄旎左顧右盼了一下,俯身下來在他耳邊說道:“耽誤人家店家的生意,不好。”
池宴嘆了一口氣,突然站了起來,把狄旎都吓了一跳:“那行吧,咱們走。”
等到走前,池宴又從懷裏掏出個碎銀子出來,扔在桌上。
他轉過頭來看向狄旎,一笑:“也不好讓人家店家吃虧吧。”
狄旎自是贊同他這做法的,便也沒說什麽。
如今已是春末之季,江邊生了一些蘆葦,夜裏有些涼風,可并不冷。
二人在江邊慢慢悠悠的走,江上是熱鬧的人們,江岸上卻安安靜靜的,周遭連聲音都沒有什麽。
靜得讓狄旎覺得,這仿佛不是在京城一般。
她印象中的京城,應該是萬家燈火通明,到處都是人來人往的。
“你是怎麽找到這地方的?”
狄旎開口,問的是方才的面館。
那面館在西城,但西城卻不是京中最繁華的地方。
相反,還頗為落魄。
池宴低下頭來,似乎是在思考狄旎方才問他的這個問題。
“我也忘了,最開始應該是舒懷帶我去吃的。”
“紫鳶從小便是在那兒長大的?”
池宴點頭:“那時候啊,西城連現在的風景都不如呢。”
“髒髒亂亂的,別人都管那兒喚作貧民窟。”
狄旎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道給說些什麽。
她緩了許久才說:“那是你即位之後的光景了?”
池宴偏過頭一笑:“是啊。”
“這是我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讓離我最近的,京城裏的貧民吃上飽飯,也能像東城一般,夜裏點上火。”
“這樣,我才能讓颍川,贛南,所有地方的百姓都吃上飽飯。”
池宴對上狄旎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在發光。
“你說,我的心願能達成嗎?”
狄旎毫不猶豫地點頭:“當然能。”頓了,她想到先前被趕出宮的方璧,雖這時候有些不對,可她還是開了口問道:“那方璧...”
狄旎揚起面來看向池宴:“你還未同我說,她做了些什麽惹你動怒呢。”
池宴早就把方璧抛在腦後了,先前便也忘記同狄旎說這事了。
只是池宴沉思了一會,開口問道:“你真的像聽?”
他撓了撓頭:“我怕你把方才吃的東西給吐出來。”
狄旎:“?”
她頓了頓:“她怎麽了?”
池宴面上五官皺成了一團,他想到先前看到侍女呈上來的東西,就惡心的想吐。
他緩了許久,才開口說道:“那方璧,聽信了侍女的話,用人血擦臉。”
狄旎:???
她面上有些呆滞:“人血?擦臉?”
狄旎腦海裏冒出一個畫面。
卻不由得叫她有些反胃。
池宴看着她忽青忽白的臉色,也曉得她大概是被吓到了。
他嘆了一口氣:“倒也不知道這将軍府是怎麽教導女兒的。”
狄旎沉默了一會,評價了句:“果然是又蠢又壞。”
她話音剛落,不遠處花船上就傳來了一陣凄慘的叫聲。
狄旎一下從方才的情緒裏走了出來,她被吓了一跳,打了個小哆嗦,轉過頭看向湖面。
“這是怎麽了?”
池宴有些緊張的看了四周一眼,下意識地把狄旎護在了身後:“你小心些,照看好自己。”
他吩咐侍從:“去那兒看看,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狄旎偏過頭來,看着他的側臉:“你別忘了,咱們第一回 見時的樣子。”
她摸了摸別在腰上,從未離過身的小刀:“你自己莫要受傷了才是。”狄旎頓了頓繼續說道:“畢竟太後娘娘要回來了,你也得照看好自己。”
“知道了。”池宴搖搖頭:“跟母後似的,念叨的很。”
狄旎聽了他這話頓時一噎,方才緊張的七分頓時松散了下來。
只是還沒等他們說上幾句話,方才傳來尖叫聲的花船上,一下便有幾個黑衣人往他們這邊來。
狄旎手臂緊繃,一眼都不眨的看着面前。
忽然,一個黑衣人不知從懷裏摸索出什麽東西,便有一只銀箭往他們這來。
這銀箭速度極快,破空而來。
狄旎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便被池宴一護。
他悶哼了一聲,手卻還穩穩當當的落在了狄旎的腰上。
狄旎聞着越來越濃的血腥味,有些慌了神,她扶住池宴,反過身用自己的身子護着他,小心翼翼地開口:“池宴,你沒事吧?”
她有些急,脫口而出了池宴的名字。
可現在這個時候,誰都不會在意了。
池宴搖搖頭。
方才那一擊沒有致命,黑衣人便已經喪失了先機。
畢竟如今,在暗處保護着池宴的人一下便全部出來了。
那頭的黑衣人相互看了一眼,就想逃。
池宴臉色蒼白,捂着傷口:“去,把他們都給朕抓回來。”
暗衛們颔首後,便往黑衣人逃跑的地方去了。
狄旎轉過身來,感覺到池宴有些越來越重了。
借着月光和花樓的燈,她一下便瞧見了池宴這傷口,有些發黑。
狄旎嘴唇嗫嚅了幾下:“這...”
她聲音有些發虛:“這箭有毒!”
“紫鳶,去宮裏帶個禦醫來。”
她轉過頭又看向塔娜:“塔娜,走,我們去醫館。”
這個情況下,狄旎不敢輕易的移動他。
恰好這處繁華,離一些醫館不遠。
不過盞茶的時間,池宴就已經躺在了醫館上的榻上了。
狄旎渾身有些發抖,牙齒上下磕在一起,一不小心就把嘴唇上撕了一個小口子。
她緊緊握着池宴的手,一刻都不敢分開。
方才她被池宴護在懷中時,聽見他的心跳聲,擡頭看他時,看見他面上的驚慌擔憂一下變成痛苦的猙獰時。
狄旎就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塌陷了半邊。
狄旎手有些顫抖,她感覺得到,池宴手心的溫度,正在慢慢下降。
她想幫他捂熱來。
狄旎垂下頭,慢慢在他手心裏哈了一口氣。
裂開流着血的唇瓣一不小心觸碰到了他的手。
他的手帶了些薄繭,叫撕裂了的唇瓣有些痛。
滲出來的一絲血沾在了上面,莫名叫人覺得這有一絲凄慘的美感。
狄旎不知道自己身邊過了多少人,自己又在這裏守了多久。
她只知道,床上的人,一直都沒醒過來。
從漫漫黑夜,到另一個黑夜。
等到狄旎回過神來後,已經回到了宮裏,可她都已經一天都未進食了。
本就有些幹澀的嘴唇已經撕裂了三四個小口。
血凝在嘴唇上,張口閉口時都能感受到濃濃的鐵鏽味。
塔娜在一旁幹着急着,就連紫鳶臉上也不好看。
“娘娘,您好歹吃一些東西吧,別讓自己累垮了。”
狄旎擡頭,眼裏布滿了紅血絲:“太醫可有說,陛下哪時候能醒?”
塔娜一聽這話,便垂下頭來一聲不吭。
“太醫說,不知道陛下中了何種毒,說是...”
狄旎止不住地手抖着,她一下拉住塔娜:“說是什麽?”
她聲音沙啞得像是一個啞着嗓子的老妪,滿是滄桑之感。
塔娜有些不敢說了,便轉過頭來看向紫鳶。
紫鳶抿着唇,用沾了熱水的帕子輕柔的擦了擦狄旎的唇瓣:“太醫說,若是還不能找出是什麽毒...陛下便沒有回天之力了。”
狄旎身子一軟,癱坐在地上。
她發髻早就不成模樣了,雙手抱膝,将頭埋着,哭聲隐隐約約。
“都怪我。”
身邊侍女縱使有萬分的擔心,如今卻都不知該說些什麽來寬慰她了。
在池宴未醒來之前,一切的寬慰在狄旎面前,都是叫她更加愧疚的話而已。
外邊走來一個人,步子有些雜亂:“放心,我能救陛下。”
狄旎聽見這話,有些遲鈍地擡起頭來。
她眼裏含着水霧,看着面前的人。
“蔣妃...你真的,可以嗎?”
狄旎已經不記得她那時候怎麽被蔣妃一把拉起的,也不記得之後蔣妃同禦醫說了些什麽,給了什麽東西。
狄旎只記得等到她再次看見池宴時候,他嘴唇已經不複方才看到的那麽黑了。
雖透着蒼白,可卻沒了死氣沉沉的感覺。
狄旎如卸重擔一般,眼前一暈,便沒了知覺。
等到她再次醒來時候,池宴已經在她床邊,握着她的手了。
“陛下...”狄旎覺得自己嗓子仿佛在冒煙,她每說一個字,嗓子都要疼好一會。
她咽了一口唾沫,可唾沫順着喉嚨管下去,所到的地方都燒人得很。
池宴輕輕咳嗽了一聲,臉色頓時有些白了。
他拿過一旁的水杯來,放在狄旎嘴邊:“慢點喝,別嗆着了。”
明明自己是病人,可池宴還是親歷親為的照顧着狄旎:“你已經睡了一整天了,朕聽紫鳶說,朕暈過去開始你就沒吃東西了。”
池宴有些恨鐵不成鋼的點了一下她腦袋,可動作卻輕輕的:“怎麽這麽傻啊,這個姑娘。”
狄旎撐起身子來,就這池宴的手喝了幾口水。
她摸了摸池宴的手,溫溫熱熱的,雖然沒有先前康健時那般的燙人,可卻比他昏迷時候好上太多了。
狄旎松了一口氣,臉上也帶了笑意,可挂在她消瘦的面龐上卻有些叫人心疼。
她小聲的開了口:“還好你沒事。”
池宴見她這副模樣,再也忍不住,一下将人摟在了懷裏。
“別擔心,朕沒事。”
“看,朕現如今生龍活虎的。”池宴又伸手,将狄旎的頭發別在了耳後:“倒是你,叫朕擔心了好一會。”
狄旎趴在池宴的肩上,她聽着池宴的話,不由自主地掉下了幾滴淚來,縮了縮鼻子:“你吓死我了。”
狄旎先前從未在池宴面前表現過她柔軟的一面,如今看着她在自己的懷裏用撒嬌的語氣說話,池宴頓時覺得自己這回是因禍得福。
只是...
他忍者想要咳嗽的感覺,嘆了一口氣。
只是這禍,卻也差點要了他的命。
池宴伸出手來揉了揉她的腦袋,壓下了眼底的陰霾。
那箭最開始是射向狄旎的,若不是他擋了下來,射中她時便直逼胸口了。
想到那當初命懸一線的人如今安安穩穩的在自己懷裏,池宴也下意識地松了一口氣。
他輕輕的開口,似乎是怕吓着懷裏的人:“你已經許久未曾進食了,如今吃一些東西可好?”
怕她不信,池宴又重複了一句:“就一些,不吃多了。”
狄旎現在已經餓得沒有知覺了,甚至有些聞到食物就想吐。
可她擡頭看見池宴擔憂的目光時,狄旎又點了點頭:“好。”
她不想讓池宴再為她擔心了。
池宴臉上帶了笑意,輕輕放開了狄旎,動作輕柔的像是對待一個極易破碎的瓷器一般。
他提了音,對殿往說了一聲:“弄些東西來給貴妃用。”
外邊侍女應道,不一會兒,塔娜便端着一碗紅薯粥走了進來。
紅薯熬得爛,池宴用小勺子輕輕一壓,便成了泥。
他只舀了一小勺,放在唇前吹了吹,等到溫度适中後,再遞到狄旎面前:“來,張嘴。”
狄旎長睫微垂,濃密的像是鴉羽似的,一扇一扇。
她張嘴含/住了那勺子。
紅薯粥帶了些甜味,一下子把狄旎不知道藏在何處的饞意一下子又勾了上來。
他們一來一往的,等到吃完這一碗粥後,池宴覺得自己的胳膊都有些酸了。
可是看着狄旎漸漸紅潤起來的臉色,他方才一直提着心也放了下來。
池宴拿起帕子,在她嘴角邊摁了摁:“再休息一會兒吧,朕再一旁守着你。”
因着吃了東西恢複了些許體力的狄旎搖了搖頭,她有些擔憂的看着池宴:“你現在怎麽樣了?”
還沒等池宴開口,她又繼續說道:“我記得我暈過去之前,看見了蔣妃。”
狄旎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她好像說,她能救你。”
“是她救的你嗎?”
池宴面上神色一頓,他許久未說話,等到狄旎再輕輕的推了他一下後,他才緩過神來,朝她點了點頭。
“是的。禦醫說,是她給的方子救的朕。”
狄旎皺了皺眉頭,她雖總覺得有寫不對勁之處,可現如今她自己還是有些不舒服的,便也不再想這麽多了。
她揉了揉眉心,又放下手來擡起頭來看向池宴,松了一口氣:“既然你沒事,那便好了。”
狄旎低下頭來,聲音有些輕,若不湊近聽了怕是也聽不真切:“那日夜裏,我真的害怕死了。”
池宴聽清了她的話,伸出手來牽住了她的手:“別擔心。”
他在一旁坐了,偏過頭來看着她:“我身強體壯,這點小傷無足挂齒。”
“倒是你,雖然武藝着實高超,可那人明晃晃是沖你來的,下手也都是一擊致命的要害。”
池宴頓了頓,繼續說道:“況且,這回雖是蔣妃送來的藥方,可朕還是有些擔心。”
狄旎擡頭:“擔心什麽?”
“擔心這罪魁禍首,只是想害你,而不是朕的。”
“否則,他們怎麽可能這麽輕易的就讓朕拿到這解毒的藥方。”
狄旎聽着他的話,頓時陷入了沉默。
确實,那日夜裏,黑衣人擺明了是對着自己來的。隔着老遠便對上了她的眼睛。
可狄旎總覺得好似哪裏出錯了一般。
為何恰好是那日出宮之時才被襲擊,是因為害她之人在宮外?那與先前敏嫔的那事可有關系?
而蔣妃又從何而來的解藥方子。
池宴受傷的消息并未傳出去,連他們回宮之時也是小心翼翼的,還将太醫院所有的人都喚到乾清宮裏來了。
按理來說當是沒有人會悄悄去鐘粹宮通風報信的。
狄旎思來想去都想不出原由來,便撓了撓自己的頭發不再想了。
只是她一伸出手來,一下就被池宴給抓住。
她擡起頭,看向池宴,眼睛眨了眨:“怎麽了?”
池宴一只揉了揉她腦袋,又将她的頭發撫平了,另一只手牽着她,用指腹摩擦了下她柔軟的肌膚。
“沒事。”
池宴垂下頭來,小心翼翼地開了口:“我可以...”
“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狄旎眨了眨眼,面上一下就挂上了笑意,她點頭應下:“好啊。”
話音剛落,狄旎便被帶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龍涎香和藥香萦繞着她,将她籠罩在一片陰影中。
面前男子的懷抱厚實,狄旎心跳如雷,就連手指都有些發顫。
她思忖了片刻,還是悄悄地将自己的手,撫上了他的脊背上。
雙手輕輕的環了起來。
又眯着眼睛,往他懷裏蹭了蹭。
美人在懷,還以這般親昵的姿态,叫先前連她手都有些不敢碰的池宴頓時感到心滿意足。
池宴輕聲一笑,熱氣噴在狄旎毛茸茸的腦袋上。
她瑟縮了一下,可卻還是沒從他的懷裏退出來。
池宴嘆喟了一聲,愈發将她摟得緊了。
“阿旎。”
狄旎聽見這奇怪又親昵的稱呼,掃了掃眼睫。
“我在。”
“阿旎。”
“我在。”
“阿旎...”池宴用下巴蹭了蹭她頭頂,輕聲告白:“好喜歡你。”
狄旎嘴角的笑意一下便藏不住了,她垂了眼眸,輕輕地說。
“我好像,也喜歡上你了。”
池宴聽到她的話,頓時渾身僵硬,他慢慢的将她放開,心裏有無數的話欲脫口而出。
可看向狄旎時,眼裏卻只帶着火熱和誠摯的愛意。
狄旎被這露骨的眼神盯得有些緊張,她向往後退一步,卻又絲毫動彈不得。
“怎,怎麽了,陛下?”
池宴張口說話時,聲音帶了微微的沙啞:“別叫我陛下,叫阿宴,或者夫君。”
狄旎一下便瞪圓了眼,她垂着頭,支支吾吾了一聲:“阿宴。”
池宴一下便眉眼彎彎,臉上挂了笑意:“欸。”
狄旎看着他這一副地主家的傻大兒模樣,一時間臉上笑意更盛。
池宴勾起她的手指,在手裏把玩着:“再喚我一聲。”
狄旎雖有些扭捏,卻還是順着池宴的意思,叫了一句:“阿宴。”
“再喚一聲。”
“阿宴。”
池宴有些得寸進尺了,他湊過身去:“那不如,喚我一聲夫君吧。”
狄旎被一下就湊近的俊臉吓了一跳,她下意識地想往後退,卻被池宴帶了回來。
他溫熱的掌心,透過衣裳灼燒着她腰間的軟肉。
狄旎感覺自己的心,仿佛要跳出來了一般。
可她看着面前,一臉期翼的池宴,心下又軟了幾分。
狄旎低下頭來,聲音小小的,又軟極了:“夫,夫君...”
池宴眼睛頓時變得亮晶晶,小虎牙也露了出來。
他許久沒說話,久到連狄旎都有些摸不着頭腦。
于是,她悄悄地擡起頭來,想要一探究竟。
可下一刻,柔軟的唇,帶着熱氣便湊上前來了,貼近着狄旎的額頭,卻遲遲不曾落下一吻。
狄旎暗暗咽了一口唾沫,眯上眼睛,緊張而又期待的迎接這純潔的,不帶一絲情/欲的吻。
只是,當差之一毫,這個吻就要落下之時,外邊卻傳來一陣躁動。
總管太監與侍女們相互推脫。
“你去,你是總管太監,理應你先進去。”
“這是銅雀殿,紫鳶姐姐,還是您進去吧。”
“塔娜,你與娘娘從小一塊長大,還是你去吧。”
“欸,你們就是欺負我是北狄人!”
狄旎睜開眼睛,與池宴對視了一眼,二人眼裏都是無可奈何。
方才旖旎的氛圍一下子便被打散了。
“哎...”
池宴撓了撓頭,有些洩氣。
狄旎看向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一下就笑出了聲來。
等到外邊的侍從争執好了之後,還是派了塔娜出面。
塔娜輕輕敲了門:“陛下,娘娘,禦醫來了。”
池宴轉過頭,看向門外,眼底帶了一絲哀怨,說話也有氣無力的:“叫他進來吧。”
他說完這話,又看向狄旎。
狄旎臉上滿是笑意,叫池宴更加委屈了。
他嘴角一下就垮了下來,看向狄旎時候眼神裏也帶了些委屈。
雖然知曉他這是故意的,狄旎卻也嘆了一口氣,伸出手來主動牽住了池宴。
轉眼之間,池宴便恢複了精神抖擻的樣子。
只是他畢竟昨日才解毒完,沒恢複得多好便到狄旎身邊守着了。
等到禦醫來了之後,他又被強制的壓上了床,開始休息。
狄旎站在一旁,身上也被披了一件披風。
池宴看向她時,神色溫柔,可目光時不時的落在了那件披風上。
“這是...”
狄旎眼眸微垂,掩起了勾人的桃花眼。
她摸上了披在自己肩後的那件披風。
是太液池的那日夜裏,池宴給她披上的。
被撕壞了的一角已經被她縫好了。
狄旎不懂女紅,縫得七零八亂的,還不留神刺破了指尖。
不過她誰都沒告訴,小心翼翼的自己藏了起來。
連帶着當初對池宴的那一絲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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