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交心

深夜。

銀色的月光灑滿小木屋的窗口,照射在屋內的灰衣人身上。

“少爺,不是說好今晚動身前往寒月山莊,為什麽你還在這裏?”灰衣人站在玉染墨面前,皺眉責備道。

“程叔,那是您自己決定的,我從沒答應。”玉染墨輕輕把那雙緊抓他衣袖不放的小手拉開,下床,走出木屋。

程叔跟着走出來,怒氣爬滿飽經風霜的臉上。“少爺,老爺和夫人的死,你忘了嗎?”

“我沒忘!”玉染墨輕輕關上木門,轉身面對程叔,正色道:“爹娘的死,我從沒忘,也不敢忘!”

“既然沒忘,少爺為何不肯離開這裏?想在這裏安逸茍活下去嗎?”程叔輕蔑的掃視木屋。

“程叔,我豈非貪生怕死之輩?您了解我的,不是嗎?”玉染墨的聲音裏有着壓抑不住的怒火,但仍小心的放低音量,怕吵醒屋內的小人兒。

程叔冷哼一聲,算是默認。

“我不離開,是因為我這裏有朋友。若沒有她,我早已追随九泉之下的爹娘了。現在她還太小,我要留在這裏保護她,直到她長大。”玉染墨話音中飽含溫柔的說。

程叔沉思片刻,語氣緩和了不少:“少爺的恩人是誰?”

“她是。。。。。。”

“墨哥哥,你怎麽都不睡?”歐陽落希揉着眼睛,從木屋裏走出來,投入他的懷裏。

身邊少了溫暖的身軀,她很快就醒了。當她環顧屋內四周,都看不到他的身影時,她的心髒差點停止跳動,聽到屋外傳來他的聲音,這才放下心來。

“少爺,她是誰?”

誰在說話?她轉過頭,看到白天曾出現過的灰衣人竟站在木屋旁,頓時緊張的摟着玉染墨的腰,生怕他會被帶離她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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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染墨發覺她瘦小的身軀不住的顫抖,以為她受涼了,立刻脫下身上的外衣,為她披上,在把她攬進懷裏,叮囑道:“秋夜天寒,小心着涼。”

程叔捕捉到玉染墨眼中那抹掩不住的關心,冷聲道:“她就是少爺放心不下的恩人?”語氣裏有着深深的不以為然。

顯然,他不相信一個小女孩會是玉染墨的救命恩人,認為玉染墨所說的話只是在為自己找借口。

玉染墨抿緊嘴唇,正色回道:“程叔,她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他特別強調‘救命恩人’幾個字。兩雙眼睛對視良久,程叔終于點點頭,別開臉,選擇相信玉染墨。

玉染墨抱起歐陽落希,柔聲介紹道:“希兒,這位是程叔,人很好的。”

人很好?歐陽落希眨眨眼,不敢相信剛剛兇神惡煞的大叔,會是很好的人,應該是很兇才對吧?尤其看他的樣子已是更年期的年紀,正值暴躁易怒時期,她還是小心點好了。

“程叔好。”她小聲的問好。

程叔呼了一聲,僵硬的點點頭。雖然他相信了她是玉染墨的救命恩人,但依然不滿于玉染墨為了照顧她而要暫緩報仇的事。

“少爺想照顧她道幾時?少爺準備幾年後再為老爺和夫人報仇嗎?”

他果然很兇!歐陽落希拍拍胸脯,吐吐舌頭。

“等她及笄之後。”玉染墨沉聲回答,這是他唯一的堅持。

程叔聞言,怒氣更炙。“如果老爺和夫人在天有靈,知道少爺居然不為他們報仇,一定會死不瞑目的!”他祭出了玉染墨爹娘這頂大帽子。

玉染墨的身體募得變得強硬,但面色仍十分鎮靜,平聲道:“如果爹娘在世,知道這其中的原委,也必然會支持我的,報仇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她不想他們這樣!歐陽落希搖搖頭,雖然程叔很兇,但她仍不想玉染墨因為她,而和程叔弄得不愉快。

如何化解兩人間濃濃的火藥味呢?解鈴還需系鈴人吧。

“墨哥哥。”她拉拉玉染墨的衣袖,輕聲喚他。“可不可以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希兒,我帶你回屋睡覺,好嗎?”玉染墨顯然不想讓她知道太多,寧願她保有現在的純真。

“我,不。。。。。。”她搖頭。

“少爺,既然她問了,如果你不想說,就由我來說吧!”程叔沒有玉染墨的顧忌。

“程叔!”玉染墨皺眉。

“墨哥哥,我想聽。”歐陽落希伸出小手,撫平他緊皺的眉心。

玉染墨冷硬的表情因為她的堅持,而有些軟化,下巴抵着她的額頭,輕聲道:“我來說吧!希兒,你就把它當個故事來聽就好。”

歐陽落希沒有想到武俠小說裏的情節,竟然會發生在她身邊。

玉染墨出身镖局,他的父親是總镖頭。在一次押貨途中,玉染墨救了一名即将餓死的乞丐,并讓那名乞丐随押镖的隊伍同行。

誰知,他的善心之舉,竟給镖局三十餘口帶來了災難。

那名乞丐是土匪的同夥,在他們的飯菜下了無色無味的毒藥,使他們功力盡失,在和土匪裏應外合,殺害他的父母和同行三十餘口人。

而他被敵人砍傷,昏倒在地上,因而逃過一劫。

醒來後,他面對的是一地的死屍,強忍着心痛埋了親人的屍首,他欲和留在镖局的成熟聯系,卻在逃亡中被敵人發現,一番惡鬥之後,躲到了歐陽府,幸虧被歐陽落希所救,才留下了這條性命。

程叔留守镖局,得知總镖頭出事,已是半個月後的事了,要找玉染墨卻無從找起。

直到前些天,程叔才發現玉染墨留下的暗號,找到這裏,準備接他前往他父親的好友韓義山那裏,積聚裏來年個,為父母報仇雪恨。可是玉染墨放心不下歐陽落希,不肯離開,才和程叔僵持不下。

玉染墨說的雲淡風輕,不願歐陽落希聽到太多血腥暴力的東西,來到歐陽府之前的那些,多是由程叔補充說明。

“老爺和夫人一直待我不薄,想到他們慘死,仇人卻依舊逍遙,我就寝食難安啊!”程叔悲憤的說道,流下兩行老淚。

“這仇要報!”歐陽落希擡起頭望向玉染墨。“墨哥哥,我知道你是顧慮到我,才延遲報仇的事,但你爹娘的仇一日不報,你心中的自責便一日不能停止吧?”

“希兒。。。。。。”玉染墨深深的望着她。沒想到她竟如此了解他的心情。在他心底,他其實比程叔更想親手為爹娘報仇雪恨。

她很快下了一個決定。

“墨哥哥,你曾答應過我,永遠不離開我,所以帶我一起走,好嗎?我會小心,不成為你的包袱。”“丫頭,你要跟我們走?”程叔驚叫。

玉染墨也愣住了,她。。。。。。知道她在說什麽嗎?

歐陽落希微微一笑,似是成竹在胸,神情不像七歲的女孩。

“在這裏,我有爹等于無爹,除了墨哥哥,再沒有其他關心我的人;而墨哥哥欲報仇,又對我放心不下,帶我離開,是最好的選擇。”她認真分析給他們聽。

“希兒,這一去,路途艱險,你不怕吃苦。?”玉染墨彎下身子,柔聲問。

她露出燦爛的笑容。“能跟在墨哥哥身邊,再苦我也不怕。”

玉染墨把她摟在懷裏,應允了。“那就和我們一起走吧。”

程叔淡淡一笑,沒有開口,只對玉染墨點點頭,便轉身離開,為去寒月山莊之行做準備。

這時遠方傳來公雞鳴啼,不知不覺,已是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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