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言一青是誰?
顏歌坐在窗前看外面的景色,好像從很久之前開始,對于她而言,外面的景色只剩下了窗外的這一小塊,她每天看着窗外透過陽光,又每天看着花開花謝,竟然這樣過了好幾年的時光。
府裏的下人都說這個少奶奶有什麽病,臉上很少有笑容,很少出門,不知道是靠什麽勾住了溫老爺的心。這些話顏歌其實都知道,但是她從來不會因為這個訓斥下人,事實上,她從愛不發脾氣,對人溫和得很,但是溫和的背後也是疏離,她從來不讓別人靠近她的心,即使是溫騰也一樣。
“小歌,又在發呆?”溫騰走過來,在顏歌對面坐下:“你也真是有耐心,這個景色也看不膩,照我說,你讓府裏的人帶你出去轉轉多好,雖然世道不太好,但……”
顏歌搖搖頭:“大師兄,你為我好我知道,可我真的不喜歡熱鬧。”
溫騰聳聳肩:“你以前可是最愛熱鬧的!”
顏歌看了看溫騰的裝扮:“你要出門?”
溫騰點點頭:“有些事情要辦。”
顏歌輕開口:“自從兩個月前在李府宴會之後,你就經常出門,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溫騰風輕雲淡的笑笑:“哪有這麽多事情,只不過生意太忙了。”他站起身:“小歌,我先不陪你了,還有些事要處理。”
待溫騰走遠之後,顏歌抓住一片落葉:“上海的秋天要來了。”
溫雲初在客廳裏踱步了許久,緩緩開口:“柳如清,其實你知道的,我不想你繼續唱戲,現在的世道有多亂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有在家裏我才能保你安全。”
柳如清笑笑:“雲初,我知你是為我好,可若是我一直待在家裏,跟大戶人家養的金絲雀有什麽區別呢?你放心,我從小摸爬滾打慣了,即使有危險我也能想出對策。”
溫雲初咬唇:“可是……”
柳如清從客廳的果盤裏拿出一個橘子給溫雲初:“唱戲是我唯一喜愛的東西了。”
溫雲初嘆口氣,悻悻的接過橘子:“萬事都要小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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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上海出現了一個叫言一青的戲子,聽說是大戶人家李老爺家的常客,唱戲唱得尤其好,很多官紳人家也都想一聽言一青的嗓音,可這位爺唱戲,全憑自己喜好,聽說他背後也有不少勢力,所以大戶人家也不敢輕舉妄動他,依舊慕名着。
對外說的時候,柳如清都道言一青這個名字是藝名,但很少有人知道這才是柳如清的本名,柳如清是早些年逃難來到上海的,踏上上海土地的時候他就稱自己柳如清,言一青這個名字再也沒有用過,知道他本名的只有二爺和溫雲初,現如今二爺已經去世,只有溫雲初知道這才是柳如清的真名字。
即使是最親密的小歌,也不知道言一青才是本名。
為什麽又用這個名字了呢?其實柳如清自己也無法很确切的說出原因,只是當初溫雲初找來幾個學戲的毛孩子來和柳如清搭戲的時候,柳如清下意識的就說了這個名字。
言家自從被滅門之後,柳如清很少讓自己想起這段往事,他有時候覺得言一青跟大家一起死在了山賊的血洗中,但那段屈辱的回憶又會讓他回到現實。但,是柳如清還是言一青又有什麽區別呢?名字僅僅是一個稱謂而已。
“言師父,今日那洋鬼子又來找您唱戲去了,兇神惡煞的,可真是吓死我了,您說咱們拒絕洋鬼子,他們會不會報複我們啊?”跟柳如清經常搭戲的有三個後生,其中這個小丁話最多,鬼頭鬼腦的。
柳如清指指小丁的腦瓜:“你就不能把心思放在練功上嗎?你放心,這種事我來應付就好,你們幾個先乖乖把功夫練好。”
小丁一個後空翻,落地之後有些得意:“言師父,你看,我已經練得很好了。”柳如清忍不住又敲打他的小腦瓜:“還不是最好。”
天色漸漸玩了,柳如清讓幾個後生回去了,自己又轉到了顏家戲班所在的地方,這次還沒等踏進院子,就被一個人拉着到了一邊的小胡同裏。沒等柳如清看清楚拉他的人是誰,就被抱住了:“柳如清!你太不夠兄弟了!這麽多年連個信都沒有!”
柳如清一下子就明白了是誰,故人相見,柳如清眼眶紅了紅:“石頭。”
石頭松開柳如清,打了他一拳:“你還知道我是誰啊,這麽多年,都沒想過來找找我們!”
柳如清苦笑:“石頭,我也是身不由己,我前幾天看見春嬸了,她說你一直在接濟她跟長叔。”
石頭摸摸後腦勺:“這算啥,戲班倒了,春嬸和長叔年紀大了,我不就有義務照顧嘛……對了,就是春嬸跟我說上次在這裏遇見了你,我這幾天就經常在這附近轉,沒想到快一個月了你才來一趟!”
柳如清拍拍石頭的肩膀:“我剛在上海安頓下來,我又開始唱戲了,石頭,你現在還唱戲嗎?”
石頭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失落的笑笑:“這個世道,唱戲估計能餓死,你看我一身腱子肉,我現在在碼頭上幫人家抗麻袋,一天還管一頓飯呢!”
柳如清有些心酸:“石頭,你要不要來我這裏……”
石頭笑着擺擺手:“我知道你的心意,沒事兒。對了,你現在是不是還跟溫家小姐在一起?”柳如清點點頭:“我跟雲初一起回來的。”
石頭奸笑一聲:“當年溫家小姐那麽袒護你,你倆現在……”
柳如清急忙打斷石頭的話:“雲初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一直把她當我的知己之交。”
石頭笑了笑,又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嘆口氣:“我沒能幫你守住小歌。”
石頭說,當年戲班散了之後,溫騰也不是第一時間把小歌接走的,自從柳如清被誣陷偷盜事件發生不久,溫騰就離開了戲班自己闖蕩,時不時會回來看看兄弟們,主要是看看小歌。
出事之後春嬸她們本來和小歌是一起的,石頭在外賺錢,雖然辛苦點,但是好歹能讓大家吃點飯。但是小歌上街買菜的時候被日本人調戲了,非要娶回去做小老婆,石頭打不過,被反過來打得頭破血流。溫騰知道這件事之後,第一時間趕了過來,也不知有什麽辦法,反正那幾個日本人不惹事了,從此以後,溫騰就一直照顧小歌。
說到這裏石頭握緊了拳頭:“柳如清,你可以怪我,是我沒用,我明知你喜歡小歌,我還沒能……”
柳如清搖搖頭:“你已經盡力了石頭,說實話,這幾年,沒有溫騰的話,小歌真的會……我感謝他這些年照顧小歌,可我既然回來了,我就要想辦法帶小歌離開。”
“帶小歌離開?”石頭有些震驚。
柳如清點點頭,又看看四周,低聲說:“這才是我回上海的目的。”他又有些喪氣的說:“不過我不能貿然去找小歌,因為雲初這次回上海,也有自己的事情要辦,我不知道雲初想要做什麽,但一定至關重要,所以我只能慢慢等遇見小歌的機會。”
石頭想說什麽,但又欲言又止。柳如清看出了石頭的變化,說:“石頭,你若有什麽話要說,說便是,你我二人不用藏着掖着。”
石頭嘆口氣:“柳如清,你也知道溫雲初對你的心思,你這樣老是跟她扯上關系……”
柳如清愣了愣:“石頭,這件事情的原委我現在無法告訴你,不過我這次回來,确實是溫雲初未婚夫的身份,但是,我對小歌的感情是不會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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