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章節

問。

墨将離搖了搖頭,淺淺笑了:“我很開心,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

‘不。’阿音簡潔的比劃了下,‘你不開心。’她滿臉都是擔憂。

墨将離頹然的籲出一口氣來。

他看了看阿音一眼,也許是月色太溫柔,也許萬籁俱寂的黑暗讓他覺得足夠安全,那一眼裏有茫然,有無措,有無力的蕭索。

阿音有一瞬間的怔愣,她幾乎以為她的弟弟又回來了,這樣的脆弱是墨将離絕不會有的表情,他高高在上的太久了,冰冷,自持,算無遺策,讓她都快要忘了,他也是個有過喜怒哀樂七情六欲的人。

“...我有時會想,我是誰?”墨将離低低的笑着,指指自己,“這副軀體,是你的弟弟…這個靈魂,是一個死人。”

他看着阿音,眼中哀切,卻有靜靜的笑意淌了一臉,看起來十分詭異,他說:“…我是誰?”

阿音遲疑着,打了個複雜的手勢。

“不…”墨将離搖頭笑嘆,自嘲又落寞:“南疆聖子早死了,師父用秘術煉出來的,只是南疆複仇的刀子罷了….”

“只是我始終不如師父…”他将臉埋進掌心,半響呢喃:“人心…實在太難計量了。”

阿音無言的嘆息,看着那單薄的肩猶豫再三,還是沒有上前。

她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他們和他們的族人已經付出一切走在了不歸路上,任何猶豫與軟弱都是可恥的對犧牲者的亵渎,她深知墨将離也知道這點。

看着自從尹殇出征後就時常獨立中宵的人,她也有恻隐心疼,然而,也僅止于心疼了,他們都知道,沒有人回得去了。

一大早,将軍府的小厮匆匆忙忙來請,說是禮部尚書李大人來了,要見墨先生,已在花廳候着了。

墨将離一向起的晚,此時正在洗漱,聞言也不見慌亂,他叫來阿音束了發,又找了外裳穿理整齊,這才跟着小厮不徐不疾往花廳去了。

李皓本是姿态閑雅的端坐花廳品茶,見墨将離來了,臉上的焦急萌生的有幾分突兀。

墨将離先拱了拱手:“見過李大人。”

李皓茶盞一放,眼睫已漫上淚來,他似心急到忘了回禮,只一把拽住墨将離,悲聲道:“還請先生妙手,救救我家夫人吧——”

墨将離不着痕跡退了半步,臉上顯出疑色來:“…尊夫人?”

李皓撩袖拭着眼角,帶着悲意低下頭去:“晴宇縣便是我府宅所在,此次疫病,我夫人…”他一面嘆息一面搖頭,已是心痛萬分再說不下去的模樣,幾個奉茶的侍女心軟,看他這模樣,都忍不住攪緊了衣角,心中恻然。

墨将離只是皺眉,半響道:“宮裏禦醫都無甚法子…何況在下。”

李皓凄然道:“但凡還有一絲可能也要試試,素聞南疆醫術與中土不同,還請先生看在同僚之誼,好歹去看一看吧。”

墨将離點點頭:“還請李大人稍等片刻。”

他轉身往西苑去了,不一會兒攜着阿音出來,手上多了個兩尺見方的箱子,他延手道:“走吧。”

出了将軍府,早有李府的車馬候着了,家人心急,馬車趕的飛快,一上路便有些颠簸。李皓與墨将離相對坐着,嘴角微垂,一副欲哭無淚的黯然表情,墨将離頭先還說幾句“吉人自有天相”之類安慰的話,見李皓憂心不減,也漸漸安靜下來。

他心裏其實也是明白的,哪裏來的吉人自有天相,此次疫病殘暴,染病者無一幸存,因着史籍無錄,藥石罔醫,死狀凄慘,民間竟流傳出黑魔收魂的流言來。

染病者,初時似偶得風寒,不過一兩日便要咳得內髒都嘔出來,三四日後已是不能呼吸,許多人忍不過,胸膛或抓或刺成一片血肉模糊,到了五六日,眼目充血成黑,人要麽窒息而死,要麽陷入癫狂,挖心掏肺以求了斷。

如今這疫病流傳已近二十日,也不曉得李大人的夫人到了哪一階段。

在緊仄的車廂內颠簸了近一個時辰,李府終于到了。

墨将離下車,只見朱門大院甚是闊氣,再往裏走,雕磚天井清風圍轉,闊廊流水花木扶蘇,端的是賞心悅目,也讓人忍不住猜想區區一個禮部尚書,家宅竟是堪比皇家的氣派精致。

直至穿過中堂步入內宅,最裏一間屋前黑鴉鴉站了一片人,墨将離看到裏面還有宮中打扮的女侍與太監,才後知後覺的記起來李夫人的身份。

那是梁朝唯一還活着的公主,當今皇上的妹妹,老一輩傳說中萬人空巷的美人。

第叁拾貳章

在衆人期翼的注視下,李皓帶着墨将離進去了。

有濃烈的藥苦味撲面而來,四周窗棂垂了厚絨擋住了光,屋子裏暗無天日,只床邊一束燭臺,三三兩兩亮着紅燭。

墨将離随着李皓走了幾步,李皓站住了,他似不忍上前,擡手指了指屋子中央的床,哽咽道:“先生快去看看吧…”

墨将離走上前去,只覺一絲腐臭味若有若無的繞在鼻端,合着室內濃郁的藥味,聞起來說不出的怪異。他擡手将床幔捋開些許,便見一個瘦弱的女子仰躺在床上毫無意識的昏睡着,她四肢皆被軟綢綁在床沿,是一個不得屈伸的痛苦姿勢。

墨将離稍稍躬了身,眉頭慢慢蹙了起來。眼前這女子何止是瘦弱,簡直是黃皮包骨的枯像,她頭發散亂着,面色發青,臉頰與眼眶深深凹陷下去,嘴唇紫白皴着皮,整個人幹癟癟的,哪有一絲佳人風采。

“玲珑公主剛服了安神的參湯,現下總算是睡着了。”旁邊有一把尖細的嗓音輕聲說道。

墨将離擡眸去看,是一個兩鬓斑白的老太監,佝偻着身子正為他掌着燭臺,一路所見所有下人皆以白巾遮了口鼻,唯有他臉上什麽都沒有,目光戚戚的望着床上人,盡是疼愛。

墨将離道:“有勞了。”一面将身體側開些許,讓他靠的近些。

在燭火的映照下,墨将離輕輕将床上女子眼皮掀開些許,只見那眼眶裏一片漆黑,已然是眼白瞳孔都無法分辨了。

“阿音。”墨将離朝後一揚手,阿音打開随身攜帶的箱子将準備好的銀針遞了過去。

墨将離凝目下針,刺在額中,脈口,喉間。床上人無知無覺,倒是老太監蹙眉微顫,似是那針紮在他身上一般。

不多久,額中和脈口處的銀針皆凝出黑色血珠來,只有喉間一處,血汨汨湧着不見停,不一會兒便将鵝黃綢裳染紅了一片。

“排一排瘀血,殿下喘息舒服些。”墨将離将手按在老太監枯枝一樣的手背上,放柔了聲音安慰一臉緊張的老人家。

血流了一會兒,漸漸止住了,再看床上人,神情果然是放松了幾分。

墨将離這才取了針站起身來。

他走到桌旁,從箱子裏拿出幾份藥粉攤開,将針上黑血點了進去,仔細觀察着,半響嘆出一口氣來。

“怎樣,先生可有辦法?”李皓滿眼焦急的追問道。

墨将離搖搖頭:“在下能做的不多…只不過..”

李皓見他話中有話的樣子,趕忙請了人書房說話。

甫一坐定,李皓便急切道:“先生但說無妨。”

墨将離問道:“公主卧床幾日了?”

李皓垂眼:“有些時日了…身上都被她抓爛了,才出此下策将她縛于塌上。”

他答非所問,墨将離也不追究,頓了頓斟酌道:“現下裏也是拿了名貴藥材将命吊着…何不…至少沒那麽痛苦…”

李皓大驚失色,紅了眼眶失聲道:“先生何出此言,我與夫人伉俪情深人人皆知,若是她去了,叫我怎樣獨活?”

墨将離觑目不語,高貴的公主看上窮狀元,祁陽殿上求皇上賜婚,玲珑公主與李尚書的過往說來也是一段佳話,如今兩人雖已不惑之年,市井茶館裏卻還有他們的故事在争相傳唱。

又是相對無言枯坐一陣,墨将離沉吟着,又開口道:“倒是還有一個有些冒險的換血法子,若是府裏有公子小姐的話還可一試…”

李皓聽在耳裏,先是驚喜,後又落寞起來。

“...沒有。”他語帶痛苦緩聲嘆:“玲珑與我至今無子承歡膝下。”

“如此。”墨将離點點頭,思忖道:“那在下便配一副續命藥,讓公主殿下好歹舒适些吧。”他又說:“只是現下還差一味藥材,需大人着人去買來。”

李皓別無他法,颔首稱謝,墨将離寫了單子,便有小厮去買藥了,兩人在書房等着,李皓滿臉黯然,卻也強打精神讓下人備了茶果,有一搭沒一搭的同墨将離說話。

墨将離在他書房裏漫不經心的踱着,眼光掃過書櫃,微微凝了一凝,他狀不經心的笑了笑:“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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