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不讓大騙子親

你還願意抱抱爸爸嗎？

牧淵承從來沒有如此卑微。

在大街上,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這樣的把自己放到塵埃裏。

他知道自己那一通發言對于聽聽而言肯定難以理解。

其實不僅僅是聽聽，其他人肯定也聽不懂, 或者以為他魔怔了。

可自由他知道, 那些都是他親身經歷過，真真切切發生過的事情。

如果那些都是夢就好了。

如果他沒有傷害過聽聽，現在他和聽聽之間，是不是就不會走到這一步？

牧淵承不得而知。

如果他沒有傷害過聽聽，如果他沒有重生，如果一切沒有如果，那他現在也已經死亡。

沒有彌補的機會, 不能再見到她的小臉，不能聽她的小奶音，不能看她氣呼呼的模樣……

所以沒有如果。

過去的錯誤已經發生, 他也沒有辦法昧着良心, 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再去隐瞞她, 讨好她。

所以他把一切都說了出來。

他知道這麽一說可能會把自己推向萬劫不複之地, 可他仍舊要說。

“聽聽，讓爸爸抱抱好嗎？”

他又重複了一遍, 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 沒有任何的不耐煩。

聽聽鼓鼓臉, 擡眼看看舅舅，又看看鳳叔叔, 似乎在征求他們的意見。

“舅舅……”

雲鶴檢摸摸小家夥的小腦袋，柔聲說：“聽聽自己看。”

這種事情還是聽聽自己做決定吧？

雖然她還小，不懂大人的情緒, 可她或許可以自己選擇願不願意接受牧淵承這個請求。

聽聽垂眸看着自己的小腳丫，腦袋有點暈。

聽聽第一次是怎麽死的呢？

爸爸平時很忙，工作特別忙很少有時間陪着聽聽。

但是沒有關系，聽聽可以自己玩。

那天很冷，外面下着大雪。

已經很晚啦，爸爸還是沒有回來。

聽聽在幼兒園和別的小朋友吵架了，所以不開心。

聽聽想爸爸了。

“爸爸，你什麽時候回家啊？”聽聽拜托保姆阿姨給爸爸打電話。

“快了，一會兒就回去。”電話那頭的男人聲音有些疲憊，還帶着幾分敷衍。

可這對于聽聽而言，卻像是中了彩票一樣令人開心。

為了見到爸爸，平時很早就睡覺的聽聽堅持要等爸爸回家。

可是都好晚好晚了，爸爸怎麽還沒回家呢？聽聽和小熊一起玩，和小兔子一起玩，和保姆阿姨一起玩……

“聽聽，該睡覺了。”

夜深了，爸爸還是沒有回家。保姆阿姨把她抱到床上，讓她躺在被窩裏等爸爸。

“聽聽，睡醒了爸爸就回來了。”

在保姆阿姨的安撫中，聽聽很快就閉上了眼睛，墜入沉沉的夢鄉。

保姆阿姨沒有說謊，聽聽一覺睡醒，爸爸真的回來了呢。

“沒事，聽聽，你堅持住，爸爸帶你去醫院！”

淩晨歸家發現女兒已經燒得全身通紅的牧淵承終于知道着急，他抱着聽聽一路闖紅燈，把她送到醫院。

醫生首先給聽聽測量了一下.體溫，驚人地發現：“已經42度了！”

42度是人類發燒的極限，會危及到生命。普通的藥物已經無法治療，醫院迅速給出了治療方案。

可不知怎麽的，她的燒就是無法降下，始終都維持在40度到42度之間。

好在經過幾個小時的搶救之後，聽聽的燒終于稍微降低，暫時在39度。雖然還是發燒，可至少應該是脫離了生命危險。

守着女兒幾個小時不吃不喝的牧淵承有點累。

他可以不吃東西，但是生理問題必須解決。

可是因為是淩晨，他自己來的醫院，誰也沒有通知。

于是牧淵承不得不拜托護士先幫自己照看，這一看，就出了事。

好燙好燙好燙……聽聽身上好燙啊。

孩童身體本就比成人要脆弱。當時還沒覺醒龍之力的聽聽就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小孩，她甚至無法再化成龍，自然也無法尋求解救的方法。

耳畔一直有個奇怪的聲音對聽聽說：“你爸爸不回來看你了，你爸爸不要你了！”

聽聽想反駁，可是她真的沒有看到爸爸。

爸爸不要聽聽了嗎？

好像是真的。

不，聽聽看到爸爸了！

聽聽欣喜地睜開眼睛，是爸爸诶！

爸爸問她要不要吃蘋果？可是聽聽好難受，不想吃。

她搖搖小腦袋，表示自己并不想吃蘋果。

一只胳膊，掐住了聽聽的脖子，“讓你吃你就吃！”

聽聽不要吃蘋果！大騙子，聽聽再也不想理你了！

大騙子說他去尿尿了，他是騙子！他明明就沒有！

聽聽說好不想理大騙子的，可是……

她看着男人殷切期盼的眼神，最後還是點了點小腦袋，主動朝他伸出小手，奶聲奶氣地說：“要抱抱。”

“聽聽……”牧淵承紅着眼眶，從雲鶴檢的懷裏接過聽聽。

此刻他的懷裏抱着他的全世界，他小心翼翼地，小心翼翼地擁緊她，不敢太用力，又怕她跑了。

聽聽任由他抱着，甜糯糯的小奶音在男人的耳畔輕聲問：“大騙子，你喜歡次蘋果嗎？”

“什麽？”牧淵承愣了一下，然後認真地回答：“聽聽喜歡嗎？聽聽喜歡爸爸就喜歡。”

他記得聽聽是不喜歡吃蘋果的，難道現在又喜歡了？

不行不行，要記下來，以後給聽聽買蘋果吃。

想到這裏牧淵承神色一頓，表情有點失落。

過了今天，他可能以後只能遠遠看着她，哪裏還能給她買蘋果吃呢？而且他自己蘋果過敏，平時是從來不碰關于蘋果的一切。

對了……又想到一個令他愧疚難安的一件事情。

聽聽讨厭蘋果，好像就是因為自己蘋果過敏。

他的甜心寶貝，那時候的她是多麽的喜歡自己這個爸爸，而他卻做出那些令她傷心的事情。

然而這樣的答案并沒有讓聽聽滿意，她睜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凝視着他，再次詢問：“大騙子，你喜歡次蘋果嗎？”

今天不好好回答，以後也沒有機會這樣和她溝通交流，牧淵承老老實實地說：“不喜歡，爸爸蘋果過敏，不能碰蘋果的。”

大騙子不能碰蘋果？

聽聽眨眨眼睛，好像明白了什麽。

“舅舅，抱。”她朝着雲鶴檢伸手，沒有再留戀牧淵承的懷抱。

牧淵承嘆氣，又扯開一個笑容，對雲鶴檢示意，找了一個相對偏僻的地方，遠離人群，這才鄭重地說：“聽聽以後就拜托你了，撫養費我會給的。以後我死了，那些東西也都是聽聽的。”

他就這麽一個女兒，以後應該也就這麽一個孩子，不留給聽聽留給誰呢？

之前哭窮賣慘說自己沒有錢的鳳羽珩拍拍胸脯，一副暴發戶的樣子說：“這你不用擔心，我們有的是錢。”

“她喜歡吃肉，還有……”

牧淵承絮絮叨叨的交待，也不管對面這兩人願不願意聽。他一邊回憶，一邊驚覺，自己竟然記住了這麽多關于聽聽的細節和愛好。

他記得她喜歡吃肉，不喜歡吃菜；水果最愛草莓，最讨厭蘋果；不太怕冷，有點怕熱；最喜歡的動物應該是貓，但又很愛了解關于龍的事情……

最愛的人是媽媽，最讨厭的人……大概就是自己。

牧淵承願意說，可別人不願意聽啊。

鳳羽珩粗暴打斷他：“行了行了，不用說了。聽聽見不到你的時候每天都開開心心，吃嘛嘛香。以後啊，你也不用管聽聽的事情，不是還省心了嗎？”

說着他又瞥了一眼一直往這邊看的絲絲，挖苦他說：“沒有聽聽這個女兒，那邊還有人着急想給你生女兒呢……哦對，也不着急生，人家買一送一呢。”

說罷鳳羽珩和雲鶴檢對視，兩人一同笑起來，眼神之中滿是嘲諷。

關于這個，牧淵承很有原則的解釋：“我和絲絲沒有關系，也不會讓她女兒當我的女兒。我只有聽聽一個女兒！除非想想再給我生一個。”

“想他媽都別想！”鳳羽珩揮舞了一下自己的拳頭警告他。要不是惦記着這裏還有聽聽，他早就上手揍這個家夥了！

牧淵承可以對聽聽百般呵護，但對鳳羽珩這個情敵，就沒有多少好話要說了。

“想想都不行嗎？聽聽好歹是我和想想一起生的。”

鳳羽珩也不客氣，鄙視地說：“老子揍你！聽聽以後不是你女兒了！你等着老子讓聽聽叫老子爸爸！”

他頓了頓，上下打量了牧淵承幾下，又沖着絲絲的方向努努嘴，“你連那個女人都不能解決，還想讓想想和你在一起，給你再生孩子？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她……我會解決的。”本以為把她趕出牧家就完事，不想做得太絕，看來還是他心慈手軟了。

“解決了又怎樣？老子才是想想的男朋友，你算個屁。”

“行了。”眼見這兩人紅了眼要揮拳相見，雲鶴檢拉開鳳羽珩，沒有讓兩人打起來。

“聽聽跟你們走可以……如果以後有想想的消息，能不能告訴我一聲？我想親……”

調查至今，牧淵承發現自己陷入一個巨大的漩渦裏面。依靠他自己的力量，可能很難做到，不得不求助他們。

“不能！”

回答他的是聽聽脆生生的小奶音，小家夥嘟嘟嘴，超級霸道：“媽媽是聽聽的，不讓大騙子親！”

只是想說“親眼見一見她”的牧淵承一頓，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很快他又笑不出來了，因為他想到——

女兒還是這麽可愛，可是她已經不屬于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