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大王

十五

正在陽臺上曬着太陽午睡的蘇格然突然連着打了幾個噴嚏，愣是在睡夢中醒了過來。

準祁抱着筆記本在整理資料，聞聲看他一眼，“感冒了？讓你不要睡陽臺你不聽，我都不介意你跟我擠床了。”

蘇格然舉起爪子，揉揉自己的鼻頭，打了個哈欠，又窩成一團繼續睡了。這身體不知道怎麽回事，這兩天格外犯困，小柯基也不怎麽出來。

蘇臻飄過來看看他，又把手伸到陽光下，什麽溫度都沒感受到。

準祁把他的動作收在眼底，心裏微微一動。他們這些人雖然某方面說是永生不死，但也失去了體驗世間變化的權利，只有與凡人達成契約時才能借助他們的身體感知這個世界。

世界的本源就是虛無，很少有人能在那裏無止盡地呆下去，就連地位最高的管理者也會抽一段時間游走世間。

不是恐慌，而是無休無止的寂寞和冰冷。

準祁自認為能夠體會到蘇臻此時的失落，他也不喜歡毫無感知的存在，所以才成了業界最勤奮的一個。

不過蘇臻一轉頭，準祁就懷疑自己剛剛腦袋進了水。

蘇臻一臉得意的笑容，整個人鑽到太陽底下，坐在陽臺上，“嘿嘿嘿，全身在發光，這下我真的成了父皇說的神仙啦！”

準祁：“……”明明就是光線直接透過你的身體了。

蘇格然閉着眼道：“別坐我身上。”雖然蘇臻身體透明坐在他身上沒感覺，但是他不喜歡。

蘇臻往旁邊挪了挪，趴在玻璃上看着樓下的小花園，“蘇哥蘇哥，我可以下去看看嗎？”既然蘇格然在這，他就不需要守着這個披着蘇格然皮的人了吧。

蘇格然撩撩眼皮，又打了個哈欠，“去吧。”反正沒人看到他。

蘇臻直接穿牆而過，飄了下去。準祁走到窗邊看了一眼，再低頭看看蘇格然，頓了頓，給他扯了毯子蓋上，又坐回原位忙自己的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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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你老婆找到‘你’了。”

蘇格然瞬間睜開眼，幹脆利落地把蘇臻招回來。

蘇臻：“……？？？我才跟小黑說一句話呢！”

準祁看一眼突然出現在陽臺上的蘇臻，再看看爬起來小屁股一抖一抖跑向門口的蘇格然，“什麽情況？”

然後門鈴響了。

蘇格然：“汪汪！”開門！

準祁：……你激動的人話都不會說了嗎。

十六

客廳裏，兩人一狗，再加一只鬼。

準祁皺着眉，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西裝革履衣冠禽獸斯文敗類的男人，“所以你有什麽事？”

媽的一上來就叫他寶貝，準祁想了半天都想不起來自己又勾搭過這樣一個人。

秦淮也看着他皺眉，雖然這人跟蘇格然長得很像，名字也一樣，但看他的眼神卻不對。

蘇格然雖說感情并不外露，什麽炙熱的眼神癡迷的眼神很少在他身上出現，但看着自己時總有一份溫存和信賴。

這人看着他就與陌生人無異。

就算沒有認出他，這也不是格然與人相處的風格，以往的溫和笑容也沒有了。

這樣的表情出現在“蘇格然”臉上，秦淮……轶心底一陣陣的煩躁感湧了出來。

不對，這不是他找的那個人。

秦淮面無表情，擡手看看手表，起身準備離開，“抱歉，認錯人了。”

既然不是他，就沒必要糾纏了。他肯定這個世界有愛人的存在，他要去找他。

“汪汪！”

秦淮低頭看着湊到腳邊的小狗，微微擡腳就要繞過它，卻在對上他的眼神時頓了頓。

那眼神，一只狗出現了這麽人性化的眼神……他甚至看到有些熟悉的帶着惡趣味的笑意。

他有些遲疑，認認真真看了看狗，又轉身看了看一臉莫名其妙的準祁，心裏冒出一個足夠奇葩但準确性很高的想法。

“格然？”

準祁：“嗯？”

蘇格然：“汪汪！”

蘇臻從地板裏冒出來，沖蘇格然點點自己的嘴，‘蘇哥，嘴巴可以解開了吧？’

蘇格然瞟他一眼，撤掉了他嘴上的封印。

他一開始是因為不能在自己身體旁守株待兔，才讓蘇臻幫忙。現在愛人找過來的時候，他正好就在現場，沒有了壓力，惡趣味又冒頭了。

秦淮蹲下身，心疼的抱起他，“怎麽回事？”

準祁這會兒反應過來了，再者秦淮看狗那眼神瞎子才看不出來，他扯扯嘴角，“原來是找他的。”

秦淮轉過頭，目光冰冷的看着他，“你又是什麽人，怎麽用着他的身體。”

準祁被那眼神看得渾身汗毛直豎，心中驚訝至極。這個世界是和平時代，這種猶如實質的殺氣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而讓他都感覺到威脅……準祁看看蘇格然，再看看秦淮，瞬間想通了什麽，露出驚訝的表情，“你也是……！”

蘇格然被他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裏，爪子拍拍他的手，“沒事，只不過是意外。”不過他也很驚訝，愛人身上的氣勢是他從沒見過的。

“格然……”秦淮微微收斂，小心地調整姿勢，低頭看着他，突然道，“你能說話。”

蘇格然一頓，擡頭看看秦淮，見他表情有些陰晴不定，心道不會生氣了吧？他小心翼翼地舔一舔他的手心，再看看他，“我剛剛發現的。”

準祁：大兄弟，你睜眼說瞎話的功夫不賴啊。

準祁：“這位……同行，我必須要解釋一下，我是在他前面來得，當時我不知道他會來……呃，總之這是個意外，我沒有惡意。”

簽訂了契約之後除非願望達成，否則他是無法脫離身體的，他就算是想還身體也不行。

秦淮淡淡地看他一眼，然後低頭，溫柔地撫摸小巧的愛人，“沒關系，你變成什麽樣我都不介意。你想吃什麽，我帶你回去。”至于他剛剛的行為……看在他難得讨好的份上，秦淮一點都不生氣。

人找到了就行。

蘇格然舒服地蹭蹭他的手，道：“你看着辦吧，這身體吃不好就腹瀉，你可要照顧好我。”

秦淮把他舉起來，毫不介意地親親他的嘴，“當然，寶貝，沒有人能比我更精心地照顧你。”

秦淮很是自然地抱着愛人走出了這個房子，完全把準祁遺忘在了一邊。

準祁目瞪口呆地看着男人跟狗親熱，雖然知道裏面是一個男人的靈魂，但現實看到的确實是人獸。

等秦淮下樓了，準祁突然反應過來，沖出去大吼一聲，“等等！那不是我的狗啊！他只是暫時寄養在我這！”

秦淮轉頭看一眼單元門，擡頭看了看，“知道了。”

蘇格然：“……”好吧，他也忘了自己是有主的了。小任在他這存在感實在不強。

十七

車行駛到半路，卻突然改了方向。

“先送我去醫院。”蘇格然突然道，“柯基狀況不太對。”他跟身體的聯系不強，因此只覺得掌控身體時很想睡覺，但現在卻發現角落的柯基并非是睡了，而是虛弱到一定的程度無法來打擾他。

畢竟相處了一段時間，蘇格然對它還是有感情在的，心裏有些急。

系統：“沒用的。”

“系統？”蘇格然愣住，随後有些不太好的預感，“你早就知道？”

秦淮感覺到懷裏的“人”動作僵住，心中一驚，加上蘇格然突然急着去醫院，他有點慌，“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我沒事，你等等。”蘇格然沒空管司機是不是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愛人，追問系統，“你又瞞着我什麽！”

“并不是瞞着你，而是沒有必要。”系統淡淡道，“你目前對生死并未看淡，我沒有拔苗助長的想法。再者，你的柯基小夥伴也不準備告訴你。”

“它得了細小，而我在他最痛苦的時候出現，幫他去除了痛苦，延緩了死亡時間，并且為他帶來了生命中最後一個夥伴。”系統語調很淡，仿佛這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小事，“它身體年幼，主人又不精心，根本撐不過去。”

蘇格然呆住，問道：“細小是什麽……”

“傳染病。”系統道，“傳染性極強，犬科疾病，死亡率很高。”

蘇格然看着那小小一團的靈魂，“他知道自己會死亡？”

“他一開始不知道什麽叫死亡。但簽訂契約時雙方條件要說明清楚，因此他現在心裏清楚的很。”系統提高了語速，似乎想快點略過這個話題，“以你現在的身份，除非特殊情況是不能附身他人的，除非它們即将死亡。”

蘇格然沉默不語。

秦淮一直等着蘇格然給自己回複，此時明顯感覺到懷裏的小狗情緒不佳，心中急切，“寶貝？”

“沒事，去醫院吧。”

就算明知道他會死，他也要把小柯基送到醫院去，有一點希望都不能放棄。他學醫的理念，不過就是重視生命而已。

系統到底還是沒有說，即使此時送到醫院，也檢查不出什麽。只是無端的衰弱，卻查不出原因。

十八

系統說的沒錯，即使蘇格然死了很多次，他也沒有做到看淡生死的程度。

因為他太清楚了，他死了還會再次活過來，轶也是。而那些熟人、朋友，每每獲知他們的死訊，蘇格然面上不顯，心情還是會受影響。

秦淮帶着他去了醫院，蘇格然神游千裏，等他去挂號時才後知後覺，“去寵物醫院。”

秦淮：“……”下意識把他當人了。

蘇格然最後看着小柯基白色的靈魂逐漸變淡，然後從身體裏消失了。現在這個身體由他一人掌控，他卻高興不起來。

即使系統并不是騙他，也許如果沒有他小柯基會更痛苦的死去，但看着一條幼小的生命在眼前逝去而他無能為力，蘇格然深深的感覺到無能為力的痛苦。

直到幾天後，系統看情況差不多了，才道：“人不會生生世世為人，畜生也是如此。它有新的開始，如果你一直惦記，因為你的特殊身份，天道可能會安排同樣的身份讓他回來。”

因為你是特殊的，就好像有多大能力擔多少責任，你比其他人更加要注意自己的所思所想所作所為。

這是系統想說的。

蘇格然沉思良久，默然點頭，“我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有點難受，今天就不說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