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怒斥
黃氏正囑咐着身邊侍兒吩咐庖廚多給兒子加幾道菜。雖然大兒子不必自己勞動什麽,但是她還是忍不住操心。李二娘跪坐在母親身邊的茵蓐上,看着母親怎麽處理家裏的事務,怎麽調整管理那些奴仆們。
“娘子,那些新制的釵環已經到了。”張氏趨步走進來跪在黃氏面前道。
雖然眼下風氣開放,但是凡是有些身份的娘子和小娘子們出門絕對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置辦首飾黃氏也是交給下人去做。
“嗯,拿上來。”黃氏道。
不多時侍女捧上來一只盤子,盤子裏放着梳子發釵等物。女人們天生對這些首飾就有着好奇心。就是沒有及笄還不能開始裝扮的李襄李家二娘,也被盤子裏頭的東西吸引了。
黃氏的手指在那些首飾上一一劃過,指尖挑起一只梳子,梳子是木質,但是上面描繪的桃花風姿綽約,看着就覺得雖然簡單但是別有一番味道。
“阿娘,那個梳子真好看。”李二娘忍不住出聲道。
黃氏就笑了,“喜歡,可是還沒及笄的小姑……”
話語還沒說完,李二娘就已經有些不依了,兩只小手拉着黃氏的裙子來回的撒嬌搖動。
黃氏本來也只是逗逗女兒,也架不住她這個搖來搖去的,“好好好,怕了你,給你啊。”說着就将手中的梳子給插到了女兒的頭上。
接着黃氏又繼續在盤子裏挑出幾支花樣好的,看着精致的釵子出來。挑選了好一通,剩下的那些她也沒有多少心情去回顧了。
“給二娘送去吧。”這裏的二娘當然不是現在正在黃氏身邊撒嬌的李襄,而是那位住在李家的李氏,她出嫁以前在家中正好排名第二,故稱二娘。
張氏是不會将這個弄錯的,立即就讓侍女去了。
侍女将東西送到李氏那裏,窦湄正好看完了書,陪着李氏聽那些所謂接人待物的道理。
“窦家娘子,娘子遣奴給窦娘子送物什來。”外頭一個侍女提着一只盒子道。
“嗯。”采娘聽得李氏那邊應了一聲,接過侍女手中的盒子。侍女行禮過後就退下了。
“采娘,拿進來吧。”李氏道。
“唯唯。”采娘應了一聲,進門兩手捧着盒子跪坐在李氏和窦湄面前。
窦湄看看那只盒子,又轉過眼看李氏。
“打開吧。”李氏說道。
采娘依言打開了盒蓋,裏頭都是一些女子梳妝要用的釵環等。不過看着,這些東西都比較普通,也看不出有多少出色的地方。
窦湄一看見這些,就知道這些是舅母黃氏挑剩下的了。她眼裏露出點點的冷笑,然後那一抹冷笑也被掩蓋掉。這些東西還比不得母親妝奁裏的那些陪嫁,舅母不想送還要眼巴巴送些挑下的。當真以為她們一個個的都是不知道的?
采娘也看出裏頭東西的差別了,她抿了下唇角擡頭看向李氏。
李氏臉上淡淡的,沒有什麽喜怒。
“收起來吧。”李氏別過眼,不再看那只盒子。
“唯唯。”采娘收起盒子就向裏頭走去。
“阿娘……”窦湄輕聲喚道,阿娘好歹也是李家女兒,被一個外來媳婦欺負,她是有些心緒難平的。
“心裏不平,是不是?”李氏一挑眼就見着女兒眼裏那抹淡淡的憤懑。
“阿娘,阿娘也是李家女兒……”窦湄嘴唇動了幾下,終于開口道。
“我已經出嫁了,按照禮法我還真是窦氏婦了。”李氏笑得有幾分無奈,“如今在這個家裏做主的,不是我了。”
窦湄嘴動了動,時風婦人出嫁了帶着兒女再回娘家,舅家和侄子的确是有撫養外甥姑母的責任,可是聽見李氏這麽說,心頭還是難平。
出嫁了的女兒再回家,在侄輩面前也有威信,甚至家中大事務也能說話。舅母黃氏這般作為,她真的有些惱火。
“況且幾樣首飾罷了。”李氏嘴角上揚,“黃娘子終究是你舅母,是你的長輩。”黃氏的所作所為,她也有幾分看不過眼。不過黃氏除了這個還能做其他的麽?不能。
除了這些不入流的,黃氏也做不了什麽。
“兒省得。”窦湄低下頭來,手指絞着襦裙上垂下的絲縧。現在在舅舅家面對舅母和當年阿耶去世面對兩位兄長和族人都是一樣的,必須要忍。哪怕牙被打落了都要和血吞。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見到女兒低頭,李氏伸手給女兒将發鬓邊的碎發整理好,“阿湄,這世間有些事不必放在心上。想了只會白白增加許多煩惱。”
母女倆正在說話的時候,一名侍女趨步跪在門外道,“郎主請娘子過去。”
李澄對家務事是交給妻子黃氏,對黃氏和李氏那些小小的不對付是不知情。他想起外甥窦家四郎窦湛正好是開蒙的年紀,就将妹妹請來商量請師傅的事情。
嫂子和小姑子不對付,哪家都有這樣的事情。但是哥哥照顧妹妹,卻是理所當然。要是家裏娘子阻攔喧鬧,傳出去也要落個不賢良的話頭。
李氏走入室內,室內并未鋪地衣,着襪踩上去絲絲的涼意就從足底沿着小腿攀爬上來。
“阿兄。”李氏見到李澄行禮,李澄趕緊将她扶起。
“都是自家兄妹,還講這些虛禮做什麽。”一邊說着,一邊讓她坐在老早就鋪好的茵蓐上坐下。
“今日我讓二娘來一次,是想着四郎也到了開蒙的時候。該和他請一位好師傅教着讀書了。”李澄笑道。
“阿兄……”聽到兄長要給自己兒子請老師,李氏在茵蓐上有些坐不太住了。請師傅一事也是她最近想着的事情。
“我已經叫人去打聽,哪裏有好的師傅。等到我親自去看看,再給四郎請好師傅。”李澄面上帶笑,和妹妹說道。
“阿兄,兒多謝阿兄了。”李氏跪坐直了腰就要給哥哥見禮。
“哎哎!怎麽又見外了。”李澄趕緊将妹妹攙扶起來,“二娘也是我李氏女。豈有不照拂的道理?”
說着,李澄想起外甥們前頭的那兩個阿兄,不由得覺着頭痛。那兩個窦家郎君如此行事,可見兩人不仁不義了。再這麽下去,說不定惹來禍事。
想到自家妹妹和外甥遠離了窦家那兩個禍根,李澄的心情又轉好了。反正都已經分家各自過活。惹來禍事關好大門,也與妹子外甥無多大幹系了。
這麽一想,李澄立刻就舒暢多了。
雖然道東西二市要到午後才會開門做生意,但是各坊裏食肆等店鋪都是一應俱全,東西二市不開,根本就不影響到各坊間的生活。就是夜禁關了坊門,各坊裏頭還是可以熱鬧熱鬧。
李孝謹今日下學,也不騎馬自己打算一路走回家。兩路旁有胡姬待酒的酒肆,那些一同歸家的年輕男子,看着便有些心動。胡姬白膚深目高鼻,看着別有一番風情。
李孝謹自然是不想也混在裏頭去。他年紀輕輕,好端端的幹嘛沒事朝那種地方裏湊?又見到有賣胡餅的碧眼胡兒,差身後跟着的侍童上前去買了幾只剛出爐的胡餅。叫侍童拿在手上提着,等到進門回家,他擺擺手不要家仆聲張,自己揣着買的胡餅悄悄的就要去尋窦湄。雖然年紀漸長,這個從小就喜歡找表妹玩鬧的習慣還是還沒改變多少。
前院和後院之間是有一道門,外人不準亂入,就是內宅裏的婢女也不能亂出。不過李孝謹自然不在外人之列。
不巧的是,窦湄這會還真的不在自己那裏。她這會正跟在母親身邊。
芸娘倒是瞅見那個左顧右盼的少年,說起來她真是拿着這個李家郎君腦仁子痛。以前李家郎君喜歡找窦湄玩耍,也只是當做總角之樂。如今窦湄眼看着及笄之日迫近,兩人再這麽往來就有些不好了。偏偏這郎君還一如往日的來找。
雖然道風氣開放,但是這畢竟還是不好。
“李郎君?”芸娘将手裏的支木撐好窗戶走出來輕聲問道。
“啊,”李孝謹沒想到沒碰到窦湄,倒是遇見了窦湄身邊的芸娘。少年白淨秀氣的面上笑容就僵硬了那麽一回,不過他反應倒是很快,“芸娘。”
“我來看看二娘。”他一見被發現了臉上原先的那一點不自然立刻被抹的幹幹淨淨。這一番話聽來相當的磊落。
“二娘子在娘子處。”芸娘答道,“一時半會是回來不了了。”
“這樣啊。”李孝謹聽芸娘這麽說,希望一下子就落了空。心裏有些失落,但是這份失落也只是在他臉上閃過那麽一瞬間,而後也無蹤影。
“那是我叨擾了。”說罷,他向芸娘點頭離去。
芸娘看着少年離去的背影,心裏頭嘆氣一聲。雖然說出嫁了的小姑又回到娘家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但是自家二娘子可不是李家的小娘子,又見着快要及笄了。就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從兄,也不能再如此了。想着芸娘想着等到窦湄回來就和她好好說說。
黃氏是知道自家大郎去找窦二娘的事情,她不喜歡李氏連帶着不喜歡李氏所出的那三個孩子。也不喜歡兒子去找窦湄。
她也有些氣,雖然窦家二娘還沒有及笄,但是自己兒子能不能長點心啊。想着,她立即就去叫人把李孝謹給叫來。
李孝謹不知道母親黃氏這次找他來是為了什麽。
他走進室內,在侍女早就拿上的茵蓐上跪坐下。他擡頭,發現妹妹李襄也在母親黃氏身邊坐着。
李襄見着哥哥看他,沖他小小的做了個鬼臉。
“阿娘,找兒來是……”
黃氏望着兒子那張俊秀的面容,心裏頭頗有些得意。自己的兒郎出落的如此人才,倒不能和窦二娘那個遭長兄嫌棄的小娘子給耽誤了。
“我聽說你最近還是和以前一樣找窦家二娘?”黃氏一想到這裏立刻肅起臉孔道。
李孝謹知道母親不喜歡自己和窦湄有什麽過多的往來,他剛剛開口想要把這件事情糊弄過去就見着母親柳眉倒豎。
“大郎,你還想糊弄阿娘麽!”
作者有話要說: 揉臉,在南北朝男女可以自稱為“兒”,也可以被別人叫做“兒”。
PS:妹紙們冒個泡嘛,冷冷清清的銀家好桑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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