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掖庭待诏
平常人家納妾是給了妾家裏買妾之資後,從後門裏領進來就算完了。天子極其重禮,也不可能頂着幾位相公勸谏的風險,大張旗鼓的叫那些少女大大咧咧的進來。這些新進宮的掖庭待坐在犢車裏從一個不起眼的門裏拉進去就算了。
這些新進的掖庭待诏入了選侍宮,先是之前好好教導過宮廷禮儀之後才看天子有沒有興趣臨幸。窦湄分得了一間耳室,待诏們雖然大多數是從條件不錯的人家裏選出來的,但是到了掖庭裏就變得只比宮人好上那麽一星半點。
窦湄看着另外一個女孩子,那個女孩子比她大上那麽一點十四五歲的樣子,說是姓張。那個女孩子怯怯的看她一眼,對她笑了一笑。
窦湄剛剛入宮,每日就是跟着那些老宮人學習禮儀。一天下來挺累的,她躺在那裏對着那個女孩也笑了笑。女孩子似乎有些腼腆,而窦湄也沒那個精力和她去套什麽近乎,宮人送來膳食之後,吃完之後就躺下睡了。
每日被壓着學禮面對不同的人行禮如何,甚至是侍寝的時候要如何都說的一清二楚的。
那些女孩子都是年少,而且也沒親近過男人。上面那位老宮人帶這樣一臉皺紋還在說要怎麽在榻上讓天子驚醒。
“就算疼也得忍住,可沒那個男子喜歡聽女子慘叫的。”
下面一群年少的掖庭待诏都紅了臉,窦湄聽着臉上也不禁起了兩團紅暈。這些聽起來實在是太難為情了。
“哎,阿窦,你、你聽得明白嗎……”旁邊一個女孩子輕輕的扯了扯她的衣袖問道。
“阿王……”窦湄雪白的臉上已經紅的有些不能看了。她的手指扯着裙子上的布料,幾乎都不太敢擡頭,她低着頭。眼為難的瞅着那個妍麗的少女。
“嗯……”半會她才從牙縫裏擠出這麽一個聲響。
上面老宮人繼續在教,“你們啊,得把腿兒給翹起來,知道嗎?可不能将腿壓在聖人身上。”
宮人說起來口上沒個遮擋,說的這些沒經歷過人事的少女紅着臉,偶爾也有那麽一兩個看起來似乎是無所謂的,但是耳朵已經紅透了。
這些都是好人家選出的少女,家教嚴謹,聽宮人這麽沒半點遮攔的,個個基本上都恨不得找個地縫給鑽了。
“聖人使勁的時候,你們得扭腰……”老宮人難聽的聲音還在繼續。
窦湄臉上通紅幾乎要滴血,宮人說的那些實在是太不加修飾了,就這麽直接的拖到她們眼前。
可是她又不能不聽,這是掖庭可不是宮外。而且做妾,就是這樣服侍人的。那些都是她們要學的。
窦湄垂下頭,老宮人的話不斷傳入耳裏。那些少女們垂着臉兒默不作聲,室內只能聽見老宮人的聲音。
少年女們受了老宮人那麽一些訓導,回到室內,侍女已經将膳食給端上來。膳食也不是有多豐盛,碗裏的馎饦伸手碰碰碗都已經只有一點的溫度。
窦湄見到那名張姓少女沒有半點不礙的坐下來,拿起雙箸就開始進食。
窦湄昔日在家聽母親說起養生的要訣,涼物是不能多吃的,吃下去那是用五髒六腑來暖它,時日久了難免就會身體不佳。
宮裏頭的飲食其實倒也沒有外面想的那麽好。
窦湄有些糾結的拿起雙箸,她偷眼看你了一眼那個女孩,倒是不見她有任何的不适應。吃完收拾完,窦湄想了想,“阿張,那個馎饦是冷的,食多了對胃不好。”
那個少女一愣,然後笑出來,“兒以前都吃不到,現在能吃到已經很不錯了。”
“哎?”窦湄怎麽都沒想到她會這麽說。馎饦之類在長安可是平常的吃食,連這個都吃不上,是要有多窮?
少女飛快的瞟她一眼,腼腆的笑了笑不說話了。
入選的那幾個人大多數都是家境不錯的,窦湄也不是那種嘴上不知道所謂的人,她也朝那個少女一笑。不再問下去。
“兒叫張孟。”少女突然道,然後一雙眼睛看着窦湄。
“兒姓窦名湄。”窦湄答道。
“那兒就叫你湄娘了。”張孟笑道。
“兒叫你孟娘。”窦湄笑。
兩個女孩子對望一眼都笑起來。
這話一說開,接下來兩人自然就熟稔起來了。
張孟聽說窦湄會讀書寫字的時候,羨慕的将口給掩了,然後想要窦湄教她。
窦湄猜出張孟出身不顯,知道她認得字不多也不覺得有什麽奇怪,在宮中時間難熬,來一件事情正好可以消磨時間。窦湄就答應了,而張孟也高興不已。
外頭都說宮內好,可是窦湄覺得也就那樣。夜裏室內漆黑一片,她躺在矮榻上,聽着那邊少女傳來輕微的呼吸聲。
窗外月光泠泠,透過沒有貼紗的窗棂透進來。
她躺在榻上将身上的被子拉上去。不知道家中的阿娘還有弟妹們怎樣了。
窦湄想家想的厲害,她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要在這裏一直呆到頭發都要白了,就止不住的想哭。
可是窦湄壓根就不敢哭,宮中哭泣是不準的,她抓過自己的衣擺一股腦的全部塞進自己的口裏,喉嚨的哽咽聲給堵在那裏,只留出丁點的聲音。她的淚大顆的滾落下來,落進枕着的枕頭裏。
她想回家……
**
甘露殿是天子起居的地方,天子身邊內侍恭恭敬敬站在那裏,裏面天子和皇二子衛王蕭璜正在說話。
幾名姣豔可人的侍女身着窄袖衣衫條紋長裙,垂着頭站在帷幄兩邊。
天子身邊從四品上的少監張淮盛正躬身站在天子身後,聽到天子一陣爽朗的笑聲。張淮盛聽到天子的笑,心裏可算是放下一顆大石頭。
聖人笑得這麽開心,今日的心情是不錯了。
自從皇後崩逝以後,聖人的脾氣是一日比一日不好。聖人身體不好,有頭風症,治也治不好。聖人的脾氣并不好,頭一疼脾氣一上來,哪個要是稍有疏忽被拖下去杖斃的可是有不少了。
“你喜歡讀書,這很好。”皇帝已經四十多歲,他的頭上戴着黑色的幞頭,身上着圓領錦袍。他的唇上留着兩撇胡子,胡子兩頭微微向上翹,雙眼有神。看着就是精神奕奕的樣子。
衛王的體型龐大長得一副好福氣的樣子,兩個下巴堆得都沒有脖子了。肚腹彭大鼓出來,雖然有肚子是福氣,但是衛王這樣子的确有些福氣的過了頭。
“兒沒有多少學識,自然該多讀些書。”衛王笑着看了皇帝一眼,“叫耶耶見笑了。”
“哎——自家父子何必說這些客氣話。”皇帝擺擺手,他的手靠在身邊的憑幾上。他眼裏含笑看着這個嫡次子。
他很是寵愛這個孩子,甚至讓蕭璜的花銷等級直逼太子。後來大臣上谏,他幹脆從他自己的內庫裏給衛王補貼。
“這人的一身吶,哪裏能活這麽長。”皇帝笑着和二兒子說道,“還不是從前人的事跡中尋找經驗?”
“耶耶說的正是。”衛王笑着應道。
“可惜你大兄……”皇帝想起長子太子蕭琬不禁在心中沉了一下,對于長子他是寄予重望的。琬圭,王者之器。他對蕭琬的期望很高,登基的時候便冊封八歲的嫡長子為太子。之後更是請了才德兼備的長者來教導蕭琬。
可是蕭琬當時年紀小,性情貪玩,而且也有些無法無天。曾經把教他的老先生給氣的差點背過氣去。
如今長成了行了冠禮,皇帝帶着處理朝政漸漸的有些模樣了,但是皇後病重,太子游獵的時候決定向上天祈福,若是箭能射中天生的鴻鹄,那麽皇後的病就有救。結果箭射入宮中,皇帝以為是有人謀反,立刻就神策軍來看。沒想到太子的馬驚了,太子墜馬一條腿傷了。結果到了現在,還沒好,醫正雖然不敢說,但是皇帝也能猜的出來,這個腿傷怕是要成腿疾了。
皇帝更擔心的是太子蕭琬的德行,太子并不像弟弟衛王那樣愛讀書。昨日太子宮右庶子張玄來報,說太子過于貪戀游獵。
這孩子還是需要他多磨一磨,多帶一帶。
甘露殿外,襄陽公主滿臉笑容,她剛剛和六兄趙王蕭珩騎馬回來。臉上紅撲撲的,看着就活潑可愛。
“六兄沒有騙阿猗吧?”蕭珩年十四,他以冠束發,身着圓領跑,領口露出其下交領的衣襟。蕭珩面容長得白淨秀美,十四歲的年紀身子才剛剛開始長,他的身量比妹妹要高出許多。
少年一雙狹長的鳳眼微微向上挑,眼裏含着一抹笑意,似是秋水橫波。
“嗯!”襄陽公主蕭達華聽到哥哥的話用力的點了點頭,“六兄沒騙我。”
小公主身上穿着窄袖的衣衫,腳下輕快,手裏拿着馬鞭,走起來似是歡跳着,格外活潑。
“六兄怎麽會騙阿猗。”蕭珩笑了,蕭達華也笑,一雙手背在身後。
“今日阿兄晚些回千秋殿,好不好?”襄陽公主說道,雖然她有三個同母兄長,但是最親的還是這個六兄。
“好。”蕭珩點點妹妹的鼻子。
兩個人帶着一行人朝甘露殿走去。公主想要拉着哥哥和父親說一說今日快樂的事情。
走到外面一名內侍走來,“大王,貴主。”內侍道,“聖人正在見衛大王呢。”
“二兄也來啦?”小公主歪歪頭,衛王已經冠禮,和她見得倒是不多了,“耶耶見二兄,怕是有正事呢。阿兄陪兒去手談吧。”
“那麽阿兄讓阿猗幾子?”
正說着,裏面一名內侍趨步出來,“請六殿下和貴主留步!聖人有召!”
皇帝和二兒子笑呵呵的說着話,眼角見到一名內侍在張淮的耳畔說了些什麽。
“怎麽了,張淮?”皇帝出聲問道。
“回大家,”張淮站着便是一拜,“六大王和貴主來了。”
“哦?寄奴和阿猗回來了?”皇帝臉上的笑意更加濃厚了。“快讓他們進來。”
不一會兒,蕭珩牽着妹妹蕭達華的手走進甘露殿內殿,早有內侍擺好了茵蓐,蕭珩和蕭達華跪在茵蓐上。
“兒拜見耶耶。”兩人拜下身去。
“快起來,拜來拜去也不覺得腰疼。”皇帝見着最喜歡的女兒趕緊出聲道。
蕭達華滿臉笑容的起來,“兒剛剛打算叫六兄陪兒呢。”
襄陽公主是皇帝最疼愛的嫡女,自幼皇帝親自撫養,她說話并不像那些個庶出公主小心翼翼的。而皇帝聽着也是滿心的高興。
“今日去哪裏了?”皇帝靠在憑幾上問道。
“六兄帶兒去騎馬了,耶耶。”說起這個襄陽公主一臉的高興,“那馬好高呢,還要六兄把兒抱上去。兒要什麽時候才能自己上馬呀。”
“等你長到寄奴這麽大的時候,就可以了。”皇帝笑道。
小公主伸出手很是認真的算着自己還有幾年才有六兄那麽大,那副嬌憨的樣子看得皇帝臉上笑意越發濃厚。
蕭珩坐在茵蓐上,見到二哥微微俯下身,算是打招呼。
蕭璜笑着對弟弟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唐代皇帝身邊親近的內侍可以稱呼皇帝為“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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