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三十七、下毒是大事

第二天,三個人仍舊留在珍寶城，雷亞斯瞪着霍爾金給他店面的消息,而路斯迦爾則失去了影蹤,至于納魯,他當然要去跟城主好好見見面。

不得不去。

納魯是個大德魯伊，相當于人族之中的大主教，而他在哪裏出現，必然是一場轟動,至少……在諾蘭德，這是個相當信仰豐富的國家——每個神都有自己應當有的信徒，而這些信徒的信仰大都也是穿插着來的,就好像農民,他們信仰光明神的同時也信仰自然神,所以納魯的到來對于整個珍寶城來說都是個非常重大的事件。

納魯一走，雷亞斯就軟趴趴地躺到床上，不想說一句話。他是徹底被那個“伴侶”吓壞了。而在伴侶這個詞的籠罩下，路斯迦爾的另一種神經卻在慢慢蘇醒。

“主人。”一個低啞的聲音響起，路斯迦爾身邊忽然出現了一個金發美人，但是，金發美人的眼睛居然是紅色的。

“羅西亞，我說過，不要随便出現在我面前。”路斯迦爾沒有轉頭去看他們，他只是盯着自己眼前，甚至連語氣都充滿了不耐煩，“去做你該做的。”

“主人，”羅西亞把頭低得很往下，“我已經查到了阿美莉卡的身份。”

“說。”

“她是撒西吉爾跟蘇瑞爾缇娜的女兒，剛剛長大沒多久，也許……只有一百年，或者兩百年？”羅西亞的聲音就好像鋼琴的琴鍵被彈奏的時候一樣清脆動聽，忽高忽低，充滿了韻律。“被寵壞的小姑娘，小姑娘，被寵壞的小姑娘，她就是一個這樣的東西，毫無本事。”

然而，毫無本事的神，與渾身本事的人，也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

“行了，離開。”路斯迦爾揮了揮手，他需要一個冥想的時間以及空間，單獨一個人，想一想怎樣才能讓他成為一個“伴侶”。這并不簡單，對于一個單身了無數歲月的恐怖大魔王來說……非常的不簡單。

“是的，主人，随時等候您的差遣。”羅西亞低沉地說出這句話，轉身消失在了房間裏。這是屬于路斯迦爾的房間，而雷亞斯就在隔壁，但是沒人能發現他做了什麽，包括雷亞斯。而除了雷亞斯，也沒有人去在乎他做了什麽——納魯不在這裏，即使在他也沒那麽多想法，而雷亞斯，他是大德魯伊的養子，路斯迦爾作為大德魯伊養子的未來伴侶，怎麽可能被人探查他的房間？

在羅西亞離開之後，路斯迦爾一個人就在那裏坐着，坐了很久，來思考所謂“伴侶”的問題——伴侶，是一種什麽生活方式，他重來沒有嘗試過，但是此刻他居然想要嘗試這個……這太不可思議了！

但是路斯迦爾也覺得很疑惑，這麽多年——上萬年，他怎麽可能毫無感覺的自己一個人生活了上萬年之後忽然發現自己應該獲得……伴侶？！

之前似乎他也遇到過無數的人，無數的……男人、女人、大人、小孩……甚至妖魔鬼怪，甚至也有與雷亞斯相似的人，但是，他們甚至連填他的肚子都嫌不夠大片。

“路斯迦爾，你在房間裏嗎？”門口，響起了雷亞斯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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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斯迦爾急忙過去給他開門。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見見這個将來會跟他一起生活的伴侶了——即使，他只是個凡人，但無所謂，他可以把他變成惡魔，他們可以在魔域裏一起生活、享受、大吃特吃……甚至生個孩子……就跟那兩個在神域裏幹吃不幹活的神一樣，生個孩子，但他敢肯定他的孩子絕對比那個叫什麽阿美莉卡但卻一點兒不美的女人強百倍！

雷亞斯走進房間，左右看了看，這房間裏的擺設跟他那間房間裏的擺設幾乎沒什麽差別，只除了房間的色調……似乎有些陰冷，僅此而已。

“在做什麽？”雷亞斯問。

“想。”路斯迦爾回答得很簡短，“事情。”

“想多了對身體不好。”雷亞斯很認真地看着他，說，“吃東西嗎？”

“做了什麽？”提起吃，路斯迦爾覺得自己确實餓了，而他很在意雷亞斯給他做的東西——尤其是在意是不是有人跟他分享。所以他才在雷亞斯跟霍爾金說要他付賬的時候心情稍稍上揚了那麽一點點……那個時候他就該知道，他是喜歡這個小半精靈的。

當然現在知道了也不算晚。

路斯迦爾用幾乎稱得上是溫柔的眼神看着雷亞斯從空間戒指裏拿出一樣樣的美食——烙得香軟的小薄餅、切成條狀的香蔥、用糖薰出來的瘦肉、從店裏買來的新鮮奶酪以及鹹味兒醬；幾乎是油炸出來的幹脆的肺片配上同樣是油炸出來的幹辣樹葉；清水煮出來的翠白菜但是聞起來噴香撲鼻……一樣一樣，看的路斯迦爾的肚子幾乎要咕嚕咕嚕叫起來了。

沒錯，這世上只有雷亞斯做的東西能填飽他的肚子。

“來嘗嘗？”雷亞斯笑了笑，遞給他一只碗以及一雙筷子。

路斯迦爾很自然地接過東西，開始品嘗他的美味——雖然這些東西看起來……不那麽漂亮，但是這對他來說卻是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而且這些東西的味道……讓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久到他自己都忘記了的那個年代……他還能擁有睡眠、擁有美食、擁有……喜歡人類的能力，但現在，即使他沒有這些，但有眼前這個年輕的半精靈就足夠了。

“怎麽樣？”雷亞斯笑眯眯地問。

“非常好。”路斯迦爾并不吝啬對雷亞斯的稱贊，雖然他并不覺得“說”這個動作有什麽好，但是既然對象是他喜歡的人，那麽他也應該給予他适當的交流。

所以說，對于一個上萬年都沒有談過戀愛的人來說，想要談戀愛絕對是一種挑戰。

當然，對于一個總是死于被告白的人來說，戀愛，更是一種挑戰。但雷亞斯不需要這樣的挑戰。

“你覺得怎麽樣？”眼見得路斯迦爾把食物都吃了下去——全部的，一點兒沒剩，雷亞斯這才發問。

“什麽？”路斯迦爾擡起眼，看他。

“肚子疼嗎？”雷亞斯問。

“還好。”路斯迦爾回答。

“我去了那個山洞。”雷亞斯站了起來，慢慢從戒指中抽出那把屬于亞瑞的寶劍，“那個山洞裏藏着屬于一個人的東西，其中有一樣……據說能毒死神，我取了出來，放到了這些飯菜之中，還有你用的餐具上也塗滿了那個……”他說得很慢，并不是為了折磨人，而是為了拖延時間——天知道路斯迦爾到底是什麽！

“為什麽？”路斯迦爾摸了摸他的肚子，那裏面确實有種……吃壞東西的感覺，叽裏咕嚕的作響。

“因為我不喜歡跟人在一起。”雷亞斯很嚴肅地告訴他。

“為什麽？”雖然刨根問底不是惡魔的習慣，但是路斯迦爾還是覺得這有意思了，非常有趣，至少比看那個什麽阿美莉卡的新女神有意思得多。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雷亞斯搖了搖頭，“我只是覺得……跟任何人在一起都不行，這很危險。”他曾經的寶劍，已經被修複了，上面光彩熠熠，就連巨龍也能輕易被他斬殺，“但是……我确實覺得你很好，雖然你有什麽事情瞞着我們，但這不妨礙我對你的好感。”他點了點頭，覺得這句話說得異常艱難，“所以……對不起，我不得不這樣做……”

這是一個無法選擇的選擇題——雷亞斯今年才十二歲，他不想打破自己死亡年齡最小的記錄，可是……他又沒法下手殺了路斯迦爾！

天知道一個廚師對于最欣賞自己所做的食物的知己會抱有多麽深厚的感情！

“如果你喜歡一個人，就是讓他快樂而不是你自己單獨地享受快樂！”——忽然，路斯迦爾腦子裏閃出這麽一句話，他稍稍睜大了他的眼睛，只有一瞬間，但卻足夠他想到一件事情，一件他自己都無法去解釋的……事情。

“對不起……”雷亞斯把劍垂在體側，擡起眼看着路斯迦爾。他的眉頭皺在了一起，眉心處幾乎被他擠出一個“川”字，但這絲毫不損他的美貌——雷亞斯确實很漂亮，雖然不至于人見人愛，但确實……是無法反駁的漂亮……作為一個男孩，他的漂亮就好似一塊上好的寶石被精雕細琢成了一件完美的藝術品……而平時的淡淡的疏離讓他更顯得毫無生氣，可眼前，這件藝術品卻是活生生的、完整的、真實的——完美。

路斯迦爾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确認這個男孩的手在顫抖。

“我會殺了你！”雷亞斯大喊起來，“快點兒說你要解藥——你能殺死我的，我見到過你用過亡靈魔法！”

“那就殺了我。”路斯迦爾忽然玩心大起——他很想被殺一次，就一次……

“我沒有騙你——我真的會殺了你！”雷亞斯舉起了他的劍，對準了路斯迦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