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麻風病院

喬樂庭回過頭,他的肩膀上并沒有任何的東西,但是那只手又确确實實地存在着,并且力氣越來越大,他發現自己此時已經動不了了,冷意一點點爬上了他的後背,野獸的呼吸聲越來越重,好像已經到了他的身後。

他的臉色有些發白,問大白:“你剛才看到了什麽?”

大白哆哆嗦嗦地說:“一雙……紅色的眼睛……好像在淌血……”

剛才攝像頭正好轉在後頭,直播間裏的觀衆并沒有看到大白所說的那雙眼睛,所以此時看到大白恐懼的模樣沒有一點代入感,發着又開始演戲了、演技真好、哪裏哪裏表現得還改進等等之類的彈幕,那勁頭簡直都恨不得從屏幕裏鑽出來以身代之,大殺四方。

喬樂庭雖然臉色白了一些,但還算鎮定,之前他對大白說如果遇見了能在有實體和無實體間來回轉換的鬼,就只能趕緊逃命,可是現在他的肩膀被緊緊扣住,連逃命的機會也沒有,便對大白道:“大白,快跑……”

大白還怔在原地,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喬樂庭的眉毛微皺,又喊了一遍:“快跑!”

“你……你怎麽了?”大白上前一步關心地問道。

從之前吊死鬼的事情可以看出來大白這個人很不錯,心腸熱又講義氣,喬樂庭怕他不肯離開也不能告訴他自己現在動不了,只能佯裝生氣道:“有殺氣,你別拖累我,你趕緊走!”

“好好……那我先下去了,”大白也知道自己在這裏只會拖喬樂庭的後腿,他下了樓梯,卻還是不舍三步一回頭叮囑喬樂庭說:“你自己小心點啊,有需要叫我啊。”

喬樂庭點了下頭,不放心叮囑了一句,“去一樓門口,能離開這裏的話盡快離開。”

“知道了。”大白應道,一路小跑地下了樓梯。

大白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喬樂庭的視線中,正當喬樂庭思索着脫身之極的時候,他肩膀上的那只手陡然加重了力氣,他咚的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幸好雙手撐在地面上這才沒把讓臉也跟着着了地。

手中的手電筒掉到了一旁,滾了兩圈停在了牆根下,而亮光正好對着他和大白剛剛逃出來的那間辦公室。

十二點的鐘聲在這時響了起來,喬樂庭的耳邊忽然出現了一陣汩汩的水流聲,他擡頭看去,只見一條血河洶湧而來,瞬間将灰色的地面覆蓋住,将發出微弱的亮光的手電筒頃刻間也淹沒在裏面,而緊接着那黏膩的血漿也漸漸觸及到他的指尖,沒過手背,将他整個人都浸在裏面。

滋啦滋啦的幾聲電流聲響過,喬樂庭頭頂的那盞白熾燈重新亮了起來,可能因為電流不穩,燈光總是一閃一閃的,且這燈光顏色泛着綠色,使整條走廊看起來更加的陰森,走廊盡頭那張手術床上原本已經幹涸的血跡也重新湧動了起來,向下淌着鮮紅的血。

喬樂庭肩膀上的那只手已經松開了,可是他依舊沒有站起起來的力氣,他的臉色越來越白,嘴唇也失去了顏色,大口地喘着氣,警惕地豎着耳朵,傾聽着四周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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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吱的一聲,喬樂庭擡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見剛才緊閉着的辦公室的門被人從裏面拉開,緊接着那些腐爛的醫生們排成一排從裏面走了出來,張丞安走在最前頭,臉上帶着僵硬的笑容。

最後兩位死屍則是擡着一副擔架噠噠噠涉過血河向喬樂庭走過來,其中一位腦袋還被喬樂庭削去了一半,腐爛的腦漿從裏面流了出來,落在了血水裏,迸濺出紅色的血花,竟然還有幾分詭異的美感,不禁讓喬樂庭想到了掉進了麻辣鍋裏的腦花,他咽了口口水,然後他的肚子就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

死屍們在喬樂庭的身旁蹲下身,而那盤走動的腦花也離他更近了,然而同時腐臭的味道也沖進了他的鼻子裏,喬樂庭剛剛産生的那點食欲霎時退了下去。

死屍們把已經失去了行動能力的喬樂庭擡給上了擔架,步伐整齊地向着走廊西邊的盡頭快步走了過去,說實話,這些醫生即使死去了很多年,擡擔架的手法還很不錯的,非常平穩,但穩中還是帶了一點點的皮,比如擡擔架冒腦花的兄弟看着喬樂庭直接流了口水,口水還差點滴到了喬樂庭的額頭上。

如果不是實在沒有力氣,喬樂庭絕對會跟着大白一樣發出土撥鼠最後的呼叫,他望着頭頂,腦中一片混亂,如果他一直都沒法行動的話,今天說不好真得交代在這裏了。

死屍們将他擡到了走廊盡頭那張被鮮血染透了的手術床上,頭頂突然亮起了一盞手術燈,死屍獰笑了起來,對着喬樂庭齊刷刷地亮出了手中拿着解剖用的柳葉刀和圓頭刀,喬樂庭心裏咯噔一聲,這幫人動刀不給打個麻藥啊。

頭頂上白色的手術燈晃得他睜不開眼,穿着白大褂的死屍還低頭交耳了幾句,長長的指甲劃開了喬樂庭的衣服,磨刀霍霍向着喬樂庭暴露在空氣中的圓圓的肚子。

耳邊又響起了那首詭異的童謠,“抓到你,折磨你,殺掉你,還要剝了你的皮,把你丢到垃圾裏,怪物就來吃掉你,吃掉你……”

喬樂庭倒是不怕被被咬一口,他的體質比較特殊,就是再咬幾口他也不用擔心被感染,只要解決鏡靈的問題回到家中,喝上一碗符水就能好起來。

可是這一切的前提是他能活下去,冰涼的刀片已經觸碰到他的肚皮了,他現在到底要怎麽從這裏逃出去呢?

喬樂庭感覺自己的力氣正在漸漸恢複中,不過他的四肢被死屍們壓制住,即使恢複了力氣他在短時間恐怕也不能掙脫,但是像條粘板上的魚任人宰割也不是他的性格,喬樂庭稍微有了點力氣,躲過了開膛破肚的第一刀,但肚皮還是破了點皮,紅色血從傷口中滲了出來,鮮血的味道立刻在空氣中飄散開來,死屍們的眼睛冒出了綠光,一個個饑腸辘辘地流着口水,直直地看着喬樂庭。

“吃掉你、吃掉你、吃掉你……”

聲音越來越大,喬樂庭被吵得有些頭暈,好在他的意志力驚人,而死屍此時又被鮮血的味道迷惑,竟然松開了對喬樂庭的壓制,張着大嘴,亮出尖尖的獠牙,向喬樂庭的肚皮撲過來。

這要是換個場景,換幾個演員,說不定就是一場多人馬賽克動作片了。

喬樂庭的腿還有點麻,踹不了死屍的腦袋,只能先把衣服給攏了攏,撥開要湊到他肚子上的腐爛腦袋,從口袋裏掏出榔頭來。

口袋裏塞得東西太多,第一下沒能摸到榔頭,倒是讓他摸到了一把符紙,這是從張丞安辦公桌下面的小櫃子裏翻出來的,情急之下喬樂庭也顧不了那麽多,随便抽了一張貼在了冒腦花屍哥的頭上,腦花哥倏的停下了動作,變成了一只手辦。

喬樂庭驚喜之下嘿了一聲,也不知是哪裏來了力氣,騰地一下從手術床上坐了起來,拿着符紙對着死屍的腦袋一個一個地貼了過去,可是十多個死屍全扒在他的肚子上,他的動作稍稍一慢肚子就被死屍咬了一口,疼得他手抖了一下,符紙沒拿穩掉到了肚子上。

喬樂庭伸手剛要把符紙撿起來,但那符紙蹭到了血,下一刻金光大盛,時間在這一刻靜止,剛才還舔着唇回味美味的死屍在這一刻全部停下了動作,變成了邪惡醫生手辦。

耳邊野獸的呼吸聲停了下來,一切又歸于了平靜。

喬樂庭低頭一看,肚子上的符紙化作一灘灰燼,消失了。

不做他想,他直接從手術床上跳了下來,走廊裏的血水都已經不見了,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喬樂庭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報紙和手電筒,轉身順着樓梯跑了下去。

他一口氣跑到了一樓,到大廳的時候看見大白正耷拉個腦袋坐在門前,他邊走過去邊問他:“不是讓你走了嗎?”

大白擡頭看見喬樂庭,立馬拍拍屁股從地上站了起來,嘆了一口氣回答說:“門鎖上了,出不去了,你身上怎麽這麽多血?是不是受傷了?要不要緊?”

“沒事,打架的時候沾上的。”喬樂庭不在意地擺了擺手,走過去拿着榔頭在緊鎖的大門的玻璃上敲了兩下,玻璃結結實實,連條裂紋都沒有,确實是打不開了。

喬樂庭剛轉過身就被大白抱住,還沒等他叫出聲,聽見大白向他哭訴道:“大喬啊,我太慘了,直播間剛剛被封了嗚嗚嗚嗚……”

喬樂庭對大白還是挺理解的,拍了拍他的後背,安慰他說:“沒事,明天回去發個聲明就好了。”

大白擡起頭,臉上帶着濃濃的期盼,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喬樂庭,問他:“什麽聲明?”

“就比如昨天晚上發生的都是一場夢啊,看到的都是幻覺啦,恐怖片電影的套路不都是精神病、做夢之類的……”喬樂庭沒說完,自己就哈哈哈笑了起來。

大白拉下臉,推開了喬樂庭,冷漠道:“我收益也提不出來了。”

喬樂庭:“福禍相依嘛,看開點。”

“福在哪兒呢?”大白一臉的生無可戀,“不僅是今天的收益,還有前兩個月的我都沒提,全被鎖了,回去我這個月的房貸都還不了了。”

“別這麽悲觀,”喬樂庭繼續安慰道,“能不能出的去還不一定呢。”

大白:“……”

喬樂庭你特麽可閉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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