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安淳在給梅毅打電話請他幫忙的時候,就告訴過他,要先找一個能夠住一陣子的房子,裏面要存些吃的。
所以廚房裏東西倒很齊全,冰箱裏不少東西,還有一些蔬菜。
梅毅起床來的時候,沒有戴眼鏡,循着飯菜的香味,半眯着眼,從卧室裏慢吞吞趿拉着拖鞋出來,站在廚房門口往裏面看。
只見是安淳在做飯,安想容站在旁邊想要幫忙,安淳卻很堅決地拒絕了,還說,“媽,你去客廳裏坐着吧。看電視用電腦都好,這裏不用你幫忙。”
安想容大約是覺得有些委屈,她失去記憶的腦子混亂的八年,她并不大能記起這段時間的事情,對于她,就是恍然一夢,等醒過來,本來還是嫩嫩的少年的單薄的兒子,突然就長大了,這個長大,不僅是身高長高了,面相成熟了,而且心性堅定了,在她面前,已經是完全不讓她操心的大人了,而且處處還管着她,讓她一時之間根本轉換不過來角色。
這個角色轉換,大約是要從事事操心的母親轉換成什麽也不用管的女兒。
雖然角色還沒有轉換過來,覺得不習慣,安想容看着安淳,依然是一臉滿足和驕傲,有些抱怨地說,“我也會做菜,也想做給你吃。”
“媽,你就享享福吧,不要你做。”安淳攪着鍋裏的粥,看到梅毅站在門口,就說,“梅毅,你洗臉沒有。”
梅毅愣了一下,搖搖頭,安淳皺了一下眉,兇神惡煞地道,“趕緊去洗臉刷牙,你也該刮一下胡子了,然後陪我媽說說話,你看你那個樣子,褲腳拖到地上了。”
梅毅還像個小孩子一樣撇了一下嘴,一邊撈褲子,一邊請安想容和自己一起出廚房,又趕緊跑去洗臉刷牙刮胡子。
安淳還在廚房裏忙碌,梅毅陪着安想容坐在客廳裏看電視,安想容問着梅毅安淳在學校裏的情況。
安淳泡好了雪梨紅棗桂圓茶端去客廳給兩人喝,正聽到梅毅在說,“他哪裏會受欺負,他不欺負人,那真是太好了,我們年級,沒人不怕他的,以前,我和他一個宿舍,我就是端着他的杯子喝了一口水,他就攘了我老大一把,差點沒有閃了我的腰。”
安想容很驚訝,因為在她的記憶裏,安淳從來就是個話不多,很能忍,受了欺負和罪從來不會說的人,而且總是安慰她,她一直是擔心他受別人欺負,沒想到,他會欺負別人。
安想容臉上震驚的神色,倒讓梅毅不好意思了,梅毅只好趕緊又解釋,“嘿嘿,伯母,我就是随便擠兌他的,後來,他買了兩個杯子送我,都是好東西,我現在還在用那個杯子。”
安淳将茶從漂亮的玻璃茶壺裏倒出來,給安想容和梅毅一人倒了一杯,板着臉說梅毅,“你就在我媽面前亂說吧。”
梅毅苦着臉望向安想容,“伯母,你看,安淳這樣兇巴巴的,誰敢欺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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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想容倒是覺得有點好笑,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她就是一覺醒來,連兒子都長大成她不了解的樣子了。
而看到安淳這樣輕松地和人相處,她是狠狠地松了口氣,原來,在她沒有神智的這幾年裏,安淳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樣一直在受苦,他的性格要比小時候開朗很多了。
安淳雖然還是不愛笑,但是,他卻有了很好的朋友。
而安想容也不得不想,顧老二所說的,安淳一直被顧老四壓着,被顧老四逼着做男寵,生不如死,也不盡然。
因為安想容知道,以她兒子的執拗和自尊心,真被顧老四那麽欺負着,他一定不會有開朗的心。
安想容喝着杯子裏的甜甜的桂圓茶,臉上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安淳又回了廚房裏繼續忙碌,梅毅又開始講安淳的大學時代。
在梅毅的描述裏,安淳大學時代,那是整個學院的風雲人物和風流人物,他打遍天下無敵手,很多人都挨過他的揍,在他床上躺了一下要挨揍,把他的電腦上糊上了鼻涕要挨揍,用了他的剃須刀要挨揍……總之,最後是沒人敢惹他,當然,他也很豪爽的,班上同學家裏困難,他買了兩箱方便面餅幹等各色零食給人家,這也被傳為一時佳話,而且還有很多女生喜歡過他,因為被他打擊了,轉而投入他們學院別的男生懷抱,大家都很感激他幫忙解決了單身問題,還有他們學院曾經有個沒人品的輔導員,想要潛規則女生,被安淳揍了一頓,還把那個輔導員趕走了……
如此等等,至今安淳還是他們學院的一座豐碑。
在安淳來叫兩人吃飯的時候,梅毅做了總結陳詞,“伯母,他真的活得很精神,在我們學院,肯定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你真的不用擔心他。”
安想容帶着笑容嗯了一聲,說,“他能有你這樣的好朋友,我就放心了。”
飯桌上有瑤柱牡蛎香菇粥,幹筍燒牛肉,土豆絲炒瘦肉,蒸排骨。
安淳給安想容盛粥的時候,梅毅手裏的筷子已經夾了一筷子排骨吃着,邊吃還邊說,“你怎麽沒有煲湯呢。”
安淳沒好氣地道,“你倒是想得美,有你吃的就不錯了。”
将安想容的粥給她之後,就說,“媽,你嘗嘗這個粥味道怎麽樣。”
安想容畢竟是一直過着貴婦人的生活,接過兒子遞過來的粥,道了謝才慢條斯理地斯文地吃起來。
梅毅已經将自己手裏的碗遞給了安淳,“快,幫我盛一碗。”
說着,還很豪邁地夾了一筷子牛肉給安想容,“伯母,你吃。”
安想容笑着道謝。
安淳将梅毅的粥給他,說,“你能不能用公筷夾菜給人。”
安想容想說安淳不要對人這麽苛刻,梅毅卻依然是笑呵呵地毫不介意,道,“伯母又不會介意,安淳,我和你說啊,我既沒有艾滋,也沒有結核,也沒有被狗咬過,甲肝乙肝丙肝什麽都沒有,我健康着呢。你這潔癖,什麽時候也改一改,不然,哪個女人受得了你,你娶不到媳婦兒,我的老婆,可就沒有着落了。”
安想容倒覺得奇怪了,問道,“小毅,為什麽你的老婆與安淳有關呢。”
在安淳來不及叫梅毅住嘴的時候,梅毅已經拿着筷子指點江山狀說道,“伯母,安淳答應了我,以後他的女兒要嫁給我為妻。”
安想容其實不是個習慣開玩笑的人,她一直活得非常嚴肅,聽梅毅這麽說,不由就愣住了。
安淳也盛好了粥坐下來吃飯,對安想容說道,“媽,你不要聽他胡說,我們鬧着玩的。”
梅毅卻道,“什麽鬧着玩,伯母應該給做見證才行。”
安淳知道安想容是給人做少妻,這種話即使是玩笑,她也會不愛聽的,他就趕緊給了梅毅一個眼神,梅毅馬上又說,“呃,玩笑,玩笑。”
飯後,安淳讓梅毅去洗碗,自己收拾着房間,安想容喝着飯後茶,小聲說安淳,“淳兒,小毅是你的朋友,你對朋友,怎麽能夠這樣呼來喝去的呢,以後說話還是注意一點吧。”
其實安淳越是對親近的人,越是呼來喝去,對比較疏遠的人,反而是冷淡而客氣地疏離着,梅毅知道他的這個性格,所以也不和他生氣。
安淳被母親這樣說,沒有反駁,只是點頭說好。
不過,等安淳去檢查梅毅打掃完的廚房,依然是罵他,只是把聲音放小了而已,“料理臺上水沒有擦幹淨,重新擦一遍。”
梅毅只得苦哈哈地繼續擦,而且任勞任怨。
安想容要吃的藥,安淳都帶來了,不過沒有派上用場,安想容幾天內都沒有發瘋,有時候會精神遲疑,出現短暫記憶障礙,例如叫不出物品的名稱,睡覺時間達到十二個小時及以上,除此,倒是沒有別的問題。
安淳因此而放心很多。
梅毅也每天花費很多時間和安想容聊天,了解她的狀況,疏導她的心情,這些,都對安想容的病有好處。
梅毅一如既往地要挨安淳的罵,但他被罵得心滿意足,沒什麽不好。
在幾天之後,安淳又變裝出門去買了不少生活用品和食物回來,梅毅在門口為他開門,接手他手裏東西的時候,盯着安淳不轉眼,安淳知道他又要揶揄自己,于是先下手為強,道,“你看什麽看,再看下次你穿這套衣服出門去買菜,我還可以讓我媽給你畫個美人妝。”
梅毅呵呵笑,道,“我這麽肥,可穿不上這種衣服。安淳,要是你是個女人,我就勉為其難娶你為妻,掙錢養家,把你養得好好的。”
安淳似笑非笑冷哼一聲,道,“要是我是女人,我會嫁給你?”
梅毅道,“怎麽就不行。以前張濟就說過要把她姐介紹給我,張濟那麽挑剔的人,都願意把他姐介紹給我,可見我各方面都不錯。”
安淳換了鞋進屋,道,“張濟的姐姐,我是見過一面的,根本就是個男人婆,而且據說是雙性戀,男朋友女朋友都有,他是怕她姐嫁不掉,才說要介紹給你吧。”
梅毅被打擊了,一言不發。
安淳将水果端去給安想容吃,安想容正在看電視。
電視新聞正在講M城,顧氏集團換行政總裁的事,原總裁顧先霖先生因為幾天前心髒病突發,在醫院就醫,短時間內無力再處理集團事務,所以總裁由其弟顧策霖出任。
因顧氏集團沒有上市,甚至沒有董事會,所以換總裁的事,就只是家族內部的事情。
新聞裏對于這條新聞,并沒有像其他新聞一樣一帶而過,反而是稍稍介紹了顧家,說顧家是從上世紀二十年代開始崛起,在已經過世的實業家顧時謙先生的手裏得到了很好的發展,顧時謙先生過世後,其長子顧哲霖先生出任過一年半時間行政總裁,後顧哲霖先生因飛機失事過世,顧家十分悲痛,顧氏集團就由其二弟顧先霖就任行政總裁,之前和梅媚傳緋聞的顧載文,便是顧先霖的長子,此次顧先霖心髒病發,據說是事務繁忙,太過勞累而引起,接他之後繼任顧氏集團行政總裁的是其四弟顧策霖。
新聞裏,只是平鋪直敘地講了這麽件事,新聞主播旁邊的屏幕裏,只一閃而過出現過顧時謙的一張照片,然後放了顧哲霖西裝革履戴着眼鏡一副溫文爾雅模樣的照片,另外還有顧先霖一副嚴肅模樣的照片,卻沒有放新上臺的顧策霖的照片。
新聞裏也說了,因顧先霖先生要養病,其商會副會長一職和顧氏教育基金會、顧氏慈善基金會會長職務都暫時轉給顧家第三子顧誠霖先生接任。
安淳聽到這個新聞,有些震驚,他沒想過顧策霖的動作能夠這麽快,他分明受了槍傷,傷都沒有好。
安淳來不及想太多,已經看向了安想容,她怕安想容聽到顧家的事情會發病,但是安想容只是坐在那裏,面色冷淡,沒有要發瘋的跡象。
安淳趕緊去轉了一個臺,對安想容說,“媽,我買菜回來了,買了菠蘿,做菠蘿飯你吃,好不好。”
安想容擡頭看向了安淳,聲音有些啞,“淳兒,老二出了事。”
這其實在安淳的意料之中。
顧氏集團,表面上的生意,是做實業的,而且在M城的一大堆富豪裏,也并不是十分顯眼,但是私底下,是做軍火生意,從幾十年前的走私軍火,到現在的在很多地方有自己的秘密軍工廠,銷售線,不少先進武器的自主研發線,甚至和各個軍事大國都有聯系。
只要軍火生意還掌握在顧策霖的手裏,那麽,誰都奈何他不得。
顧先霖想要篡權,顧策霖的主顧,又有誰會願意,所以注定了顧先霖會輸。
安淳對顧家的生意知道的也很少,但是只是這很少的一部分,已經讓他非常忌憚顧家了,因此,他才會忌憚顧策霖,忌憚到害怕。
安淳走到安想容的身邊,伸手将她摟到了自己懷裏,安慰道,“媽,顧家的事情,與我們沒有關系,我們不要去管。二哥只是被送到了醫院,說明四哥有手下留情,他也不是完全冷血。我們沒事的。”
安想容身體依然在發抖,将臉完全埋進了安淳的懷裏,她猶記得,在八年前,安淳也是這樣抱着她,但那時候,安淳還是個羸弱的少年,現在,他已經能夠讓人感覺到安全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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