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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千背靠在岩壁之上,也不管土石會不會把衣服弄髒了,吐出口濁氣穩住身形,山風獵獵,他腳下一寸之外便是看不到底的懸崖,若是不夠謹慎,指不定他就得交代在這裏。到底還是凡人的身體,才這麽會兒就累了。望向看不到盡頭的小道,時千眼神暗了暗。
幾分鐘之後時千終于将氣息穩了下來,扶着微微突出的岩石繼續朝前走,細碎的沙石随着時千的前進不斷落下,沙沙的聲音在山風的撞擊下顯得那麽微不足道。
随着時間的推移,雖說時千依然保持着清醒,但少年稚嫩的身體卻是被凜冽的山風和山上特有的寒氣凍得麻木了,而長時間的運動和神經緊張更是讓這身體不斷發出疲憊警告。更不幸的是,天快黑了。
“嘶……”
腳下的岩石突然脫落讓時千有些措手不及,但只一剎那他便反應過來。
時千左手狠狠插入岩壁,全然不顧那細嫩的指尖已然血肉模糊,此時他整個身體都懸空在懸崖之上,想到那塊莫名其妙脫落的岩石,嘴角浮現出一抹玩味,他的眼力自然能夠看出那絕對不是岩石自然風化,那麽這只能證明是有人特意如此的。
果然要做真傳弟子不是那麽容易的,但也正是如此,時千才稍稍放了些心。
看了眼離自己約莫一米的小道眯了眯眼,若是他現在掉下去了,就真真只能粉身碎骨了吧。
這考驗可真特別,比魔修可要有趣多了。
看了眼斜上方的枯樹,迅速找好着力點,時千雙腿同時用力,分別踩處石縫,雙手直接松開,斜身便攀上了那棵不算粗壯的樹幹。
并沒有在樹幹上停留,時千借力往上一蹬,翻身上了小道。
而正如他判斷的那般,那枯樹幹果真已經完全幹枯,在他上去之後咔嚓一聲猛地折斷落下了山崖。
沒有包紮受傷了的左手,時千眉頭也沒皺一下繼續往前走,他現在需要的是靈活的手而不是包成粽子的無用之物。
接下來的路顯然比之方才更加難行,不但路變窄了,還時不時有‘意外脫落’的石塊,後來時千還碰上了幾只極為難纏的山鷹,這一路可謂驚險無比,若不是他警覺性好,估計早死了無數次了。
盡管如此,時千卻從未産生過退回去的想法。
他清楚,在他被景肅救下的那一刻開始,他便已無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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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過又一只襲來的山鷹,時千心中滿是冷意,那位可不是傳說中的良善之輩啊。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一直不依不撓追擊着時千的山鷹終于他離開了,但時千并未因此而放松。黑夜的到來,讓他陷入了更危險的境地。
風聲更加急促,猶如鬼哭一般讓人骨子裏發涼,這多餘的聲音更是模糊了時千的感官,若不是與生俱來對危險敏感的直覺的話,可能好幾次直接踏進了那道黑暗的深淵。
跨過最後一道障礙,狠狠将自己摔在空地之上,時千幾乎沒有力氣再站起來,深吸了幾口氣,冰冷的氣體撕得肺生疼,顫顫的站了起來,身子不受控制的晃了一下。
一只手臂扶住了他。
“果然是世家出來的。”
低沉冰冷的聲音不帶一絲情緒,就連時千也聽不出對方到底是褒是貶,他睜着眼,卻因為黑暗完全看不清來人,只感覺到對方箍着他的那只手格外有力。
在時千穩住身形之後男人便将手拿開了,但緊接着男人身上傳來的氣勢卻是差點兒再次将時千壓倒。沒有殺氣,只是釋放出一些屬于修者的威壓,故而時千雖然搖搖欲墜,但也堪堪穩住了身形,幸而對方并未打算真的把他壓倒,只是常規性的測試而已。
“不過你既然已經通過了測試,那麽從今日起你便是本座的親傳弟子。”收回氣勢,看着明明處于黑暗之中,卻顯得格外沉穩的少年,景肅眼裏閃過一道玩味。他當然看得出少年神态氣質發生的變化,但卻并未多想,慘遭巨變的少年性子大變再正常不過。
“是,師尊。”順着景肅改口,竭力打起精神,時千知道自己不能放松,這個人可要比方才的懸崖危險多了。
“斷玉,帶他去歇息,明日帶他來找本座。”
天承峰位于天靈宗所占領的所有山峰最遠的一座山峰,同時也是除主峰天靈峰外最大的一座山峰,而這座山峰之上,卻只有兩個人,現在加上時千,也就三個。
給時千處理好傷口之後,斷玉開始向時千介紹一些簡單的情況。
雖然斷玉語言簡練,但時千好歹明白了自己之前所遭遇的事兒算什麽了。
景肅身為修者第一人,又是第一大宗天靈宗的無上長老,身份自然不用說,而且修為高,長得又好,性格和善,自然無數人趨之若鹜想做他的弟子。
景肅也曾發過話,他不收修過另家功法的弟子,也不會收記名弟子,他要收只收親傳弟子。
這消息曾讓無數人瘋狂,好多世家更甚者門派都特意将資質好的孩子留下來,等他們十四歲的時候找機會拜入景肅門下。
但實際上,到目前為止除了從嬰兒時期便被景肅撿回來的斷玉,再無一人順利進入天承峰。
這并不是景肅不想收徒,相反,景肅愛好之一便是收徒,他甚至曾公開自己收徒不需要資質多好,只要有靈根便好,只要通過他的測試,那麽一切不是問題。
可問題就出在這個測試之上。
想想吧,被嬌慣得不知世事的少年,被關在狹小的暗室之中,起初還好,但那死寂的恐懼,還有無法逃脫的孤單,一日一日,足以讓人發瘋。就算出了暗室,沒有任何修為的孩子又怎麽可能通得過那麽刁鑽的懸崖小路?哪怕前面一段路走過了,可後面明顯是人為的各種‘意外’卻是讓人防不勝防。
不用說,時千都能想象得到有多少人曾埋骨在那道懸崖之下了。
這還只是時千經歷的測試,而從斷玉的話中,時千不難推斷出景肅似乎還有更多的方法來折騰那些想成為他弟子的人。
年複一年,在失去無數資質上好的好苗子之後,那些有心思的修者們都消停了,而想為自家死去的孩子讨回公道的修者們也因為景肅修為太高又有第一大宗撐腰而無力發作,誰讓他們是自己送上門的呢?
所以,時千理所當然的成為了第一個通過景肅入門測試的人。
時千躺在床上,盡管身體不斷訴說着它的疲憊,腦袋卻是清醒異常,他身為魔尊那麽多年,竟然沒有聽聞過景肅收徒的規矩,雖說他并未過多關注過,但這也從側面看得出這天靈宗對這位無上長老的重視。
看來真是拜了個好師尊呢。
一夜無夢。
斷玉一如往常為時千端來簡單的早餐,态度并沒有因為時千成為他真正的師弟而變化,時千皺了皺眉,卻并未多想,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他已經可以确認斷玉并不是傀儡了,或許是性格天生如此吧,忽略掉心裏那絲怪異,時千如此作想。
在一片青綠的藥草田中,時千第一次看到了景肅。
男人正彎身查看一株千年血芝,這動作并不掩他修長的身形,烏黑的長發被白玉簪束起,露出比例完美的五官,眉目間滿是柔和,配上一襲白衣,正如原著所描述的那般:溫雅如仙,遺世獨立。
饒是時千見過景肅的另一面也差點被騙了,若真是僞裝,這人可是裝到了骨子裏了。
眯了眯眼,唇角勾出一抹溫柔的幅度,這是時千在遇上棘手任務時的常用表情,讓人無從提防,可見他對這位師尊有多‘看重’。
“來了。”依然柔和的表情,但景肅的語調卻是冰冷無比,盡管如此,卻并不顯得突兀,反而讓人覺得有一種奇特的和諧感,仿佛這人本該如此一般。
“是,師尊。”時千向來是個識時務的,将自己的态度調整到順從恭敬之上。
景肅将那顆血芝從藥田中摘了下來,霎時間屬于血芝特有的甜香味迅速散發出來,讓人有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時千沒有多餘的表情,只是靜靜的站在原地,等着景肅繼續發話。
仿佛拿着的并不是世間難得的靈藥,而只是一株普通的草一般,景肅将豔紅的血芝放在手中把玩着,但眼神卻沒有從時千身上移開過。這幾百年他還真挺少對其他東西産生過興趣,看着眼前似乎從來不會慌亂的漂亮少年,景肅突然升起了濃厚的興趣,不知道他強大起來之後會是什麽樣子。
如此想着,景肅身上原本柔和的氣質竟是瞬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視線霎時間變得冰冷而銳利,黝黑的眸子顏色也變得暗沉,有如深淵一般黑暗而危險。
明明還是那張臉,卻讓人怎麽也和之前溫雅如谪仙的印象聯系不上,更像是從煉獄中殺出的殺神——視萬物為蝼蟻,生命在他眼中沒有任何意義。
時千知道,這才是景肅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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