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慵懶的斜靠在躺椅上,時千輕撫手上的指環,閉着眼不知在想些什麽。陽光從窗戶透進來,将時千白色的衣衫染成金色,散發着一股溫暖的味道。

門被輕輕從外叩響,張全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師叔,您說的那兩個人來了。您可是要見他們?”

看着緊閉的門,張全眼裏閃過一道擔憂,就在他以為時千不會回答時,門內終于傳出了應答聲:“嗯,我稍後便下來。”

“是,師叔。”張全狠狠松了口氣,十日前時千回到居臨樓還讓他興奮了很久,可時千當時第一句話便是讓他除了那兩人到了,否則絕不能來打擾他。

“喲,掌櫃的,今天怎麽喜氣了?”看着焦躁了整整十天的掌櫃喜氣洋洋的從樓上下來,端着餐盤從三樓客房中出來的侍者忍不住調侃。

“去去去!老子的事你少管。”也不在意被開玩笑,張全開始喜滋滋的盤算着待會兒給師叔做點兒什麽好吃的。

此時剛好正午時分,居臨樓二樓已是座無虛席,一個藍衣俊美少年與一個着鵝黃衣裙的少女正坐在窗邊,只要路人經過便不由得嘆聲好一對金童玉女。

兩人點了不少菜,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時不時相視一笑,之間的氣氛卻是難容他人插足。

時千慢悠悠的下樓,看到的便是這幅場景,心頭不由一刺,面上卻是絲毫未顯,他在此等候十日,可不是為了看他們秀恩愛的。

在時千出現的一瞬間,廳內視線大多都轉到了他身上,白衣濯清露,少年染風華,卻是讓人不由得不贊嘆。

并未在意衆人目光,時千腳下未停,走到了依然你侬我侬的二人桌前,唇畔笑容顯得熟稔卻不顯過于熱切,“二位,還真是巧啊。”

“師叔祖?!”聽到時千的聲音,藍田手一抖,筷子差點落地,但随即便收拾了心情站起來,思及時千的突然消失,眼中閃過一道深意,态度卻是依然恭敬,“不知師叔祖是何時回來的?”

“那日魔蹤沙漠中,我不慎陷入一個迷陣,足足在其中困了兩日放才得以出來,不過我倒是從那迷陣中得到了一小塊烏金石。”時千在兩人對面坐下,“我出來之時發覺我在一處的蠍洞之中,卻不知你二人後來怎樣了?”

時千毫不掩飾擔憂目光讓二人雖不足十成相信,卻也對他的解釋信了七八分。時千也不在意對方信不信他,面上笑容不變,看着張全殷勤的将一道道菜肴親自端上來,上完最後一道菜,他便揮手讓他下去了,轉而繼續看向二人。

似是想到了什麽,曾瑩嬌俏的臉蛋一紅,雙眼水光瑩瑩的看向藍田,倒是将藍田看的心頭一震,眼中的火焰瞬間被點燃。但他很快就将情緒的掩了下去,一臉嚴肅朝時千開口:“回師叔祖,我們那日也是被毒蠍追殺,随後我與瑩瑩不小心踩進了傳送陣,進了一個城市,在裏面停留了半日便出來了。”

時千并不介意藍田隐瞞他獲得的寶藏,抿了口茶,靈茶清冽的口感讓他近日有些混亂心緒平和了許多,“還未來得及恭喜二位修為精進呢。想必二位是已結為雙修伴侶了,這樣,師叔祖也沒有什麽好東西,這瓶真陽丹便當做我給你二人的賀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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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師叔祖。”聽得時千所說的名字,藍田本來因為修為大幅度提升而得意的面色猛地一僵,卻很快扯起了笑容來,伸手接過時千遞過來的丹藥。心裏卻是鬧開了,難道時千知道了什麽?随即又轉念,思及時千那時并不在場,就連曾瑩也沒有意識到他的無力,那麽,他送真陽丹一定是巧合!

“不必如此客氣,我這裏還有許多,若是你需要的話随時與我說便是。”時千可不管藍田怎麽自我安慰,繼續開口道。

真陽丹,可促進火系靈根修者真元修煉,但少有人知道,它的另一個功能卻是……壯陽,而恰好,藍田便是知情者之一。被懷疑男人的象征是每一個男人的恥辱,特別是在一個種馬知道自己不行的情況下,被人送了壯陽藥,藍田一肚子苦楚沒法言說,只得将滿腹苦水一口口咽下去。

曾瑩今天倒是特別乖巧,一點也沒有和時千鬧脾氣,一副被訓的服服帖帖的模樣,看向藍田的目光中滿是春情。

藍田被看得又是一口氣吐不出來,還得朝曾瑩苦兮兮的笑,這不,曾瑩又小女兒态畢現,紅着臉頰低下了頭。

時千饒有興致的看着二人的表現,時不時讓二人多吃一點,這餐他請客。可藍田哪裏還吃得下?一想到被收起來那瓶真陽丹,他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心裏甚至對時千産生了殺意,不管他知不知道,他都不能留。雖然時千的實力不弱,但經過雙修,他現在已經結丹初期了,他可的不信自己連一個築基初期修者都打不過,而且,這少年身上貌似還有不少好東西。

此時藍田完全忘記了就在不久前,他還曾想過要與時千打好關系,也同樣沒有發現自己的情緒似乎越來越不好控制了。

感覺到藍田的殺意,時千唇角向上挑了挑,手指輕輕動了動,一道波痕迅速消隐在藍田正端起的杯子中。見二人都已停下筷子,時千便笑着站起來,“我讓張全在四樓開了一個房間,你們今日便在此歇息,過幾日我們一起回宗。”

說完不顧藍田已經鐵青的臉色以及欲言又止的神态,直接讓張全将二人帶了上去。

街道上依然人來人往,三大世家的消失并沒有給這座城市帶來多大的影響,叫賣的小販們依然洋溢着熱情的笑臉,行人們各自走着自己的路,一派平和而寧靜的景象。

沒有誰是缺了誰不可的。

慢慢走出人群,時千踏進了一條小巷。陰暗潮濕的小巷散發着陣陣惡臭,青石板地面已經看不出原色,斑駁的牆壁上滿是苔藓,外面的陽光似乎也将這裏徹底遺忘。

小巷不長,很快就走到了盡頭。

一片巨大的廢墟出現在眼前,或許是因為時日已久,廢墟之上已長滿了雜草,顯得更是荒涼無比,在廢墟邊緣隐隐還看得到半邊石獅,它一只眼睛望着天空,曾經威武的身形殘缺不堪,上面被野生的藤蔓纏住,卻是無比凄清。

時千停在了石獅面前,伸出腳将它踢開,露出了那塊已經被壓成了兩半的褐色牌匾,牌匾上的字已經退色,卻也能從它上面那豪氣的筆鋒中看出當年此處的風光。

——時府。

時千深深看了眼那塊已經碎裂的牌匾,擡起頭看向一個方向,“出來吧。”他的聲音平靜,表情也很是平和。

“你……回來了。”蓬頭垢面的男人依舊那身打扮,破了個口子的酒壺也仍然挂在他腰間,但一個多月時間卻似是将他的年華勾去了許多年,那亂蓬蓬的頭發中竟是夾雜了不少銀色,他的聲音嘶啞,不見了當初的清朗,卻是另有一番味道。

“我有事問你。”時千沒打算與這男人有更多糾葛,開門見山道。

男人舉起酒壺想喝,卻發現它早已空空如也,眼裏閃過一道赧色,不自在的将破酒壺挂到腰間,眼神再次移到時千臉上,“問吧。”

“我體內的劍,怎麽來的?”若不是因為這個,時千決計不可能再見這個已經與他再無因果的男人。

“……”顯然沒有的料到時千會問這個問題,男人神色恍惚了一下,手再次碰上了酒壺,卻又突然意識到裏面已經空了,将手收了回來,眼中閃過一道悔意,“這事得從兩千年前說起。”

兩千年前,時家原本是商業大家,與修真之事并無幹系。但有一日,時家先祖在外游商救了一個人回來,據他說他是從一處上古遺跡中出來的,為了報答時家先祖,他便傳了一些修真功法給時家。除此之外,他還留下了一柄劍,便是時千丹田內的那柄。

“那人是哪個門派的?上古遺跡在哪裏?”時千對時家如何崛起一點興趣也無。

“據說是天靈宗,但當時他已是大乘期能者,據說後來飛升了,上古遺跡我就不清楚了,只聽說先祖是從東陽那邊将人帶回來的。”男人竭力回憶着,眉頭微微皺起,一張被胡子掩住的臉倒是多了幾分威嚴。“你想做什麽?那柄劍自你出生便已經認你為主,傳說它與上古仙人還有些聯系,你最好不要将的它透露出去了。”

說到後面男人的聲音越來越低,似乎覺得自己這麽說顯得有些諷刺,眼裏閃過一道自嘲,“罷了,是我對不起你,我也只知道這些,你好自為之吧。”

男人轉身背對着時千,略微佝偻的背脊卻像是與這片廢墟融合在了一起。也是,這一家幾千年的驕傲與榮光,全都毀在了他一人手上,失去了修為,他如今也便只能與這廢墟一般,等着雜草掩埋,再無重建之日,而他,也甘願沉淪。

東陽,與最強大占地最廣的應曉國相對,它正是最弱小占地最狹小的國家,它的總面積甚至沒有的莫擎城的整個城市規模這麽大,而且它的土地貧瘠,有名的貧窮之國,也似是正因為這個,它周圍強大的國家都不屑于攻占這麽一個弱小得一掐就死的‘國家’。

這些都是時千從一些游行雜記中看到的俗世轶事,或許這個劇情與主角無關,原著中倒是沒有提過這個。

至于那個兩千年前的天靈宗修者,時千已經基本猜出了他的身份,近兩千年來成功飛升的修者只有一個,他名為明雲,以時千的身份應該叫他師祖,因為他正是景肅的師尊。

再次走進小巷,時千發現這裏多了一個人,女人正瘋瘋傻傻的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身邊還有不少小石子,似乎是從她身上彈下來的,她髒的不成樣子的臉上依然看得出滿是青紫,額頭上更是破了好幾個口子,鮮血染得她滿臉都是。

她口中在喃喃自語,卻因為聲音實在沙啞只聽得到幾個破碎的詞。

“姐姐……報應……娶我……”

面無表情從她身邊經過,時千腳步未曾停頓一下,唇角倒是向上揚了一分,卻是嘲諷的味道。他從不相信報應,失敗,從來都是實力不足的象征,而報應,只是為自己的失敗找的借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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