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李玉書,我們和離吧

聞許言一進驿站, 衆人迎了上來。她也不在意住驿站其實意味着李玉書的身份已經亮了出來,反正快到錦麟城了,只要進入錦麟城——皇城之下, 誰也不敢放肆。

“王爺呢?”聞許言問, “沒有受傷吧?”

“沒有。小師姐你放心吧,就我這身手,丢不了。”荊烈得意道。

其實中間李玉書失蹤過很短的時間,不過荊烈很快就找到了,這段可以忽略不計。

聞許言表示肯定地點了一下頭, 對高福說:“帶我去見見王爺。”

高福:“好的, 娘娘。”

聞許言走進房裏, 李玉書正在坐在桌邊捏泥人,已經捏了兩個小泥人了, 現在正在捏第三個。

李玉書垂眸玩得認真,睫毛又細密又長, 神情安靜柔和。

“小白眼狼,我回來了也不見你出來迎接一下。”

李玉書聽到聲音,擡頭看見是聞許言, 眼睛肉眼可見地亮了,抹滿泥的右手随意在白色的袍子上擦了擦,“姐姐~”整個人要抱上聞許言, 被聞許言嫌棄地摁住腦門, “髒死了,別過來啊。”

“姐姐,玉書好想你啊~”李玉書眉毛揪成一團,一臉委屈巴巴,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似的。

“我可看不出來。我看你玩泥巴玩得可開心了。”聞許言說。

這時候高福就要解釋一番了, 道:“娘娘誤會了,娘娘突然回來,老奴沒來得及通知王爺,所以王爺也不知道娘娘回來了。”

聞許言笑出聲,說:“我逗他呢。”

高福笑眯眯道:“老奴知道。”

聞許言示意李玉書繼續玩,自己也撸了袖子跟着玩:“這回損失了不少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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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福嘆了一口氣道:“确實。這次追殺者來勢洶洶,雖然我們都分散了,但同時也分散的追殺者并不少。如今我們的人就剩十人左右。”

“你們被追殺的時候,有沒有黑衣人出現幫你們?”

高福怔了怔,小眼神悄悄往李玉書方向飄,但只能看到李玉書無情的後腦勺。

“怎麽不說話?”

“姐姐!快看玉書的小人兒~”

聞許言擡眸瞅了一眼,惡意打壓他的積極性:“醜不拉幾的。”

“姐姐的更醜!”

“嘿~幾天不見,你找打是不?”

李玉書縮了縮脖子,“嘿嘿嘿”地笑。

聞許言用泥手捏了一把李玉書的臉以示懲戒,給高福投以疑惑的目光,“啞巴了你?”

高福像是才反應過來似的,道:“确實有穿黑衣的義士救了我們。”

“你不認識他們?”聞許言懷疑道。

“老奴……老奴應該認識他們嗎?”高福咽了咽口水,鬼知道他家王爺和王妃單獨相處的這些天到底說了什麽啊啊啊啊啊啊啊,現在他完全是一頭蒙,生怕說錯了露了餡。

聞許言收回視線。如果說那些黑衣人真的是章德太子留下的,那麽高福不知道的話……若要解釋,還是可以解釋得通的,說不定是章德太子信不過高福,所以沒告訴他。可能這支暗衛的真正控制者是傅鳶兒,如果真是這樣,那她這個婆婆還真蠻厲害的。表面上是溫柔善良柔弱的女子,實際上掌握十分強大的暗衛力量,但既然如此,為什麽她還能留着孫敖和溫珂折磨李玉書?

聞許言搞不懂他們李家這錯綜複雜的關系,也懶得想,只要知道傅鳶兒不想讓李玉書死就對了。傅鳶兒可以盡心盡力找人保護李玉書,卻未必會花精力保護她這個兒媳婦。既然如此,她也可以放心和李玉書和離了。

聞許言暗自想了一通,放下了心理包袱,暗地深呼吸一口,說:“高福,我有一件事和你說。”

“娘娘,您說。”

“我準備和李玉書和離。”

高福震驚瞪大眼睛,餘光忍不住飄向李玉書。

李玉書玩泥巴的手停了下來,但頭沒有擡,原本手上的幾塊泥被捏得不成樣子。

高福的聲音拔高:“為什麽啊娘娘?”

“我實話跟你說,原本我是這樣想的,雖然我嫁了個傻子,但瑾王府的待遇确實不錯,我願意一直這樣和小傻子過下去。但這次事件,我差點丢了性命,這唯一讓我能待在瑾王府的條件沒了。我不得不為我自己考慮。”聞許言認真道,“你可以說我自私自利,不講情義,我确實是這樣的。”

“娘娘……”

聞許言止住高福的話,“但你放心,李玉書沒有我護着,也有其他人護着,就是我說的那群黑衣人。沒有我,你們也會安然無恙。”

“既然如此,娘娘又何必非要離開瑾王府呢?”

“第一,那群黑衣人會護着李玉書,卻未必會管我死活。衆所周知,男主身邊最容易狗帶的就是男主的妻子兒女。第二,”聞許言停頓了一下,十分誠懇道,“我怕有一天給你們王爺戴綠帽子。”

高福聽不懂什麽狗帶、什麽男主,但着實聽明白了綠帽子,他的神情瞬間變得一言難盡加十分複雜,以及時刻注意李玉書的臉色。

然而李玉書低着頭,看不清他現在是什麽表情。

“實不相瞞,”聞許言繼續道,“我這幾日遇到了一個男子,臨別前曾想把他打暈帶走,但他武功比我高,我又疏于鍛煉,後來被識破了,失敗了。不過可能有一天我成功了呢,到時候如果我還是瑾王妃,那他和小王爺應該以何種身份相處?為避免尴尬,我想我還是早點恢複自由身吧。”

“打暈……帶走?”如果他沒猜錯的話,最後在聞許言身邊的是他家爺吧?這這這什麽情況?他家爺把自己綠了?還成為了王妃必須要和他和離的原因之一?!

“王妃是說,您喜歡上那個男子了?”高福試探道。

李玉書擡眸,目光灼灼地盯着聞許言的後腦勺。

“喜歡?”聞許言愣了愣,又思考了片刻,嚴謹道,“你說的是哪種喜歡?我師父以前離家出走回來的時候,我都想把他打暈關起來,讓他不能再離家出走。”

李玉書:“……”

高福:“……”

“但我師父太狡猾了,我沒有一次成功過。”聞許言嘆了一口氣,語氣中帶着不滿和可惜。

“所以,就這樣吧。我先和你說了,等我和王爺簽了和離書後,再告訴大家。”

“娘娘,要不您再考慮考慮吧?”高福企圖勸阻,“若無理由,夫妻是不能和離的。”

“要什麽理由?”

“這……您還沒和王爺商量過呢。”

聞許言轉頭,對李玉書說:“李玉書,我們和離吧。”

李玉書假裝沒聽到,繼續玩泥巴

“李玉書?李玉書別玩了,聽我說話。”

李玉書給自己的小人兒裝上胳膊。

“李玉書。”聞許言雙手捧起李玉書的臉,強行讓他和她對視,“李玉書,我們和離吧。”

李玉書搖頭。

“你知道和離是什麽意思嗎,你就搖頭。”

高福及時在旁邊貼心解釋:“和離就是從此王妃娘娘要和王爺分居兩地,從此再無關系,不再相見。王爺,您再也見不到王妃娘娘了。”

李玉書聽完,擰眉搖頭,掙紮了起來:“不要!玉書不要和姐姐分開!不要不要!不要和離!玉書不要和姐姐不相見!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聞許言瞪了高福一眼:“高福你搗什麽亂?誰說不相見了,誰說沒關系了?只是從母子關系變成了普通朋友關系!”

高福面色複雜:“什麽……母子關系?”

聞許言不小心把心裏話說了出來。她的眼神閃了閃,決定假裝沒聽到高福這個問話。

李玉書鬧得厲害,甚至開始嚎啕大哭,用全是泥的手抱着聞許言,不準她離開一步。煩得聞許言頭疼不已,直到吃飯的時候,才把人哄了從她身上下來。

聞許言吃了飯之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逃脫李玉書的魔爪,找了個地方寫和離書,順便又寫了個休書。如果李玉書不肯簽和離書的話,她就直接休了他。

和離書寫好後,聞許言又拿出一張紙寫休書,寫什麽好呢?她沉思了一會兒,遲遲沒下筆。

鐘果子給聞許言送茶來,看見她正在冥思苦想,多嘴好奇問了一句:“娘娘,您要寫什麽?”

聞許言回過神來,“王爺在幹什麽?”

“王爺、王爺在找您。”

“你沒告訴他們我在這裏吧?”

“……沒有。”

此時聞許言正藏在驿站儲存糧食的地下室——之前已經和驿丞打點過了,除了驿丞和鐘果子,沒人知道她在哪。

“不過,他們現在肯定也已經發現了。”聞許言看了一眼鐘果子,“你為什麽要明晃晃地來給我送茶?”

鐘果子手抖了抖,把茶放在桌子上,跪了下去,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她擡起淚眼道:“聽說娘娘要和王爺和離,我……我怕娘娘真和王爺和離了,果子一個人留在瑾王府,要是再遇上溫珂這樣的夫人,果子就算有一百條命也活不下去了。”

“你怎麽知道我一定會把你丢在瑾王府?”

鐘果子的抽泣頓了頓,聽明白了聞許言的意思,哭得更大聲了,“娘娘!娘娘真的不會丢下果子嗎?果子只有娘娘了!嗚嗚嗚嗚嗚嗚~”

“得了,起來起來。”聞許言被鐘果子哭得心煩意亂,“你這丫頭,等會兒再找你算賬。”

“娘娘,果子……果子也是沒想明白娘娘為何要和王爺和離。”鐘果子抽抽搭搭道,“王爺和瑾王府都對我們很好,娘娘真的舍得離開嗎?”

“人生各有聚散……果子,你說人生是為自己而活,還是為別人而活呢?”

鐘果子愣住。

“我前小半輩子可是為別人而活了。其實我早該死了,要不是我師父在我每次要下地獄的時候出現,要不是我朋友們為了讓我活着要麽死要麽傷,要不是我要為那一城的百姓擋在前面,我早就可以安息了。”聞許言在紙上畫了幾座山,一條河,“現在這世我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下次我要再看到沉香,我就把他綁回家,我要他陪我種田打獵,陪我游山玩水。我還想去一次月川城,那個什麽櫻什麽子的花,我還沒看夠呢。”圖上漸漸呈現出幾道田,一戶人家,一彎漁船。

“瑾王府很好,但它不能滿足我的要求了。”

雖然不知道聞許言描述的人或事什麽時候發生的,也不知道沉香是誰,但鐘果子可以看到聞許言對往昔回憶的感慨和難過,以及對想象的生活的向往。

鐘果子醞釀了一下,大膽發言:“娘娘,能把那個沉香換成我嗎?”

聞許言怔了一瞬,笑了,“恐怕不行,他是男的,你們性別不一樣。”

鐘果子恍然大悟,怪不得王妃娘娘要離開瑾王府,原來是有心上人了。

“果子,你們這裏的休書怎麽寫?”

鐘果子還沒明白聞許言為什麽這麽問,就已經順口答了,“若女子犯了七出之條……”

聞許言聽完,問道:“男子沒有七出之條嗎?”

“啊?”

聞許言思索了一會兒,在紙上寫下:“李衡珏,字玉書,因犯七出之條之不出,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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