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心。”此字梗在喉頭。

段雲淩憋的牙根都有些紅,懷裏的嬌軀,散發幽幽的女兒香,在他想象中還要好聞。

這些日子以來,他每日都在想,若能将覺覺擁在懷中,必然是一種銷魂蝕骨的溫柔味道。

女子閨房出現外男。

他都還沒進去過。

段雲淩大掌緊緊箍着她細韌的腰肢,側眸望過來,低聲道:“臣請殿下安。”

花溆呼吸一滞,跟着要往後看,卻被小将軍死死的按在懷裏,鼻翼間盡是他身上幹淨的皂角香味。

隔着半開菱花窗格,太子眼神玩味,看着兩人相擁在一起,他饒有興致的擡了擡下颌:“就她?”

小将軍面皮緊繃,頂着太子眼神,鄭重道:“就她,求殿下成全。”

兩人抱在一起,那小女人前無未有的信任依賴,玉白的指尖攥着他衣袖一角,微微用力,捏的指尖都泛白。

一片寂靜。

段雲淩呼吸緊繃,側眸望向太子,眼神中含有希翼。

風穿過抄手走廊吹在人臉上,帶着三月桃花的香味,溫柔婘婘,暗香浮動。

花溆屏息凝神,她擔心此舉會激怒太子,但又有隐隐的期盼,若太子瞧見二人,說不得就許了。

她說要散,是因為太子橫亘兩人中間,若是他走了,那這危機便自動解除,有小将軍這樣的人,誰還要其他人。

心中忐忑,入耳盡是他激烈的心跳聲。

砰砰砰。

一快一慢的心跳聲,交相輝映。

對于結果,兩人同樣的期待不安,擔心聽到不好的聲音。

君和女人之間,他沒辦法選。

漫長的像是三秋有餘,才聽到太子的聲音響起。

“可。”

花溆頭一次覺得,封郁的聲音極為好聽,悅耳極了。

她高興的擡眸看向段雲淩,就見對方也喜笑顏開,兩人視線對上,這才發現還緊緊的摟在一處,跟燙到似得,趕緊分開。

等兩人羞答答的分開,看向內室的時候,半開窗戶後的那張蒼白臉頰,已消失不見。

“你……”段雲淩抿嘴,想問她到底和太子發生了什麽。

然而他眼神一動,最終還是咽下,想要再次将她摟在懷裏,卻勉強克制。

“覺覺,下月初六……”段雲淩一想,心中就覺得緊張,太子現下應了,他卻怕他反悔。

懷中的姑娘,柔軟而嬌小,美好的像是一場夢。

“還有十日,快了。”她道。

花溆扳着指頭算,心中忐忑不安,也怕中間會出什麽變數。

兩人對視一眼,俱都看出幾分不确定。

“我和太子……”她方才還說要跟他散了,被太子一激,又混忘了,這會兒想起來,便又想着重新說。

但話未出口,就被小将軍捂住了唇。

他眸光清澈,眼神湛湛,笑容和這春日暖風一般溫柔。

“打從今兒起,便沒什麽太子,只有我段雲淩,也不許說什麽散了吧。”他側眸望過來,低聲道:“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一直以來,都想握住她的手,然而他一直不敢。

借着今天的事,他的手,伸了又伸,卻仍舊沒敢,只得收回手,老老實實道:“是我的錯,沒有向大家鄭重的介紹你,致使殿下态度輕薄……”

他将事兒都攬在自己身上。

花溆噗嗤一聲笑出來,主動牽住他的手,感受着心中暖意,認真道:“您有這樣的心,便比什麽都強。”

所有的忐忑,所有的感想,在此刻都消散一空。

說完之後,花溆牽着他的手先坐下,又叫錦屏往內室去把才制的鹿皮小靴子拿出來,溫聲道:“身無長藝,也就做點女紅了,你瞧瞧可還合腳。”

厚厚的千層底,納的結實。

這玩意兒費手極了,小将軍捧着靴子,一張俊臉又紅了:“你親手做的,我如何舍得穿。”

“做來就是要穿的,若是白放着,反而失了我一片心意。”花溆嬌嗔的斜睨他一眼,曼聲道。

段雲淩想想也是這個道理,但還是舍不得。

“今日來,就是想看看你。”他撓着臉頰,有些害羞,卻還是一句一句認真表白:“這會兒還得回去當值。”

花溆點點頭,擰着手中的錦帕,湊到他耳邊,低聲道:“我等你回來。”

段雲淩的耳根,倏地紅了,跟火燒眉毛一樣蹦起來,竄出去就跑。

……

這人素來端莊持重,怎的遇上這事,又是害羞又是臉紅,虧她之前以為,笑的這般暖人,想必有許多紅顏知己。

誰知是個黃花大閨男。

她唇角抿起一抹淺笑,仔細繡着自己的蓋頭,今兒才紮幾針,這就算是收尾結束,該繡她的嫁衣了。

女子的嫁衣,按道理來說,應當早兩年開始備着,然而她這樣的情形,當初也沒想着能夠嫁人,後來進了侯府,也沒想着時間這麽倉促,這麽趕。

花溆領着幾個丫頭,加班加點的繡嫁衣。

肩膀上有大洞的太子離去,她反而放松些許,不必整日惦念着室內有外男,被人瞧見不好。

再加上對方已然同意,想必不會出爾反爾。

她殷殷切切的繡着嫁衣,就聽外頭的小丫頭道:“大夫人傳您呢。”

應了一聲後,放下手中的繡繃子,對着銅鏡理了理妝容,這才起身往外走去。

錦屏跟着她一道,主仆二人惬意的走在羊腸小道上,表情悠閑自在。

等到了大夫人的屋裏,就見春綠眼神躲閃,紅兒我不敢看她,兩人的眼神,一看就知道有問題。

“怎的了?”花溆規矩的行完禮,這才溫聲問,她心情好,說起話來也格外輕聲細語。

大夫人也溫柔以對,淺笑着道:“下個月就是你的好日子,可都準備齊全了?”

若是生在尋常家庭,這父母家人都會準備,哪裏輪得到新嫁娘厚着臉皮做這個,但時下特殊,好歹她自個兒能忙活過來。

“嫁衣的前後繡過了,就差衣袖。”她脊背挺直,姿态端莊,聽大夫人開口,心裏已經有數。

等大夫人說出,身邊伺候的丫頭不夠,将春綠和紅兒添上,花溆反而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成。”她道。

帶上兩個小丫頭,不算什麽,春綠和紅兒她也熟,性子拿捏的穩。

“你是個懂事的。”大夫人拍了拍手,她身邊的大丫鬟便從內室端出來一個黑漆描金的小箱子。

花溆接過箱子,在大夫人的示意下,打開過目。

兩張賣身契。

一張房契。

一個鋪子。

一張地契。

這添箱并不豐厚,跟侯府的家大業大比起來,就像是随手拔了根汗毛。

花溆卻擡起眼眸,認真的打量大夫人。

她身上穿着彩秀輝煌的織金裙子,頭上戴着的也是金銀寶石,璀璨富貴。

然而神色疲倦,眼下青黑。

“你懂事又乖巧。”大夫人條件反射的摸了摸肚子,掩下神色,認真道:“跟旁人一概不同,進了将軍府,往後若是侯府出事了,賴好拉扯一把。”

前頭爺們的交情,歸爺們。

親戚的交情歸親戚,她就怕到時候犯事犯的大了,連個能開口說話的人都沒有。

大夫人嘆了口氣,将箱子合上放在小姑娘懷裏,認真道:“你收着吧,進了府,這點薄産……”

再多的不是沒有,可一大家子嚼用,樣樣都要錢,她得往長久計。

花溆點頭,将黑漆描金的小箱子放在錦屏懷裏,轉身對着大夫人恭敬行禮。

“您這一番心意,花溆銘記于心。”

她說的鄭重,大夫人只拍了拍她的手,沒說話,自己轉向內室去了。

花溆頓了頓,輕聲告退,這才起身離開。

等回去以後,她才道:“侯府發生了什麽事?”

大夫人的樣子,瞧着太過疲憊了些。

看向跟着過來的春綠,顯然是示意她來說。

“昨兒夜裏有小厮瞧見一條四米長的蟒蛇,又粗又大,一時驚着了,衆人擔心這蛇傷人,便想着找出來。”

結果尚未找到蛇,反而找到偷情男女,說出口有些不堪,大夫人當即就吃了挂落。

老爺新納的美妾,跟大公子纏在一起,兩人正在興頭上,被衆人捉住。

驚動的有些大,老爺生氣,當即就罵了大夫人一頓。

就連大奶奶臉上也不好看,回去就病倒了。

花溆想着今兒大夫人的動作,心中明了,怕是老爺罵她肚子裏出來的什麽玩意兒。

她輕輕嘆了口氣,別說小輩,就連侯爺也不是有才有志之人,偌大的侯府,沒個支撐,也怨不得大夫人出此下策。

“成了,我知道了。”花溆應了一聲,正對上春綠焦急的眼神,就見她跺跺腳,一臉視死如歸的沖了出來,小聲道:“還有一事。”

見花溆不感興趣,她又補充一句:“關于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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