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一枝獨秀

“……”

沒想到話題又變回了中午的那個。姜涵早就知道傅硯時這個人記仇，卻沒成想他居然小心眼到這種程度。

明明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為什麽還要三番五次提起來？

難道她說他不是男人，他就真的能不是了嗎！

再說了，中午第一個提起這個話題的人又不是她。就算他要找人算賬，也應該去找他那個當老師的朋友才對，找她做什麽？

姜涵又重新聽了一遍傅硯時發來的語音。

他的語氣不似平時說話時那樣生冷，緩慢而又懶散，平白讓她多了一種親近的感覺，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姜涵低頭打字：【既然你都已經報名了，那就勉強算呗。】

她這句話發出去，等了好一會兒沒人回。

閑着無聊，姜涵退出微信刷了會兒微博熱搜，剛看到一個有興趣的準備點進去，手機忽然震了下，跳出一條新的消息提示。

傅：【好樣的。】

姜涵：“……”

盯着屏幕上的三個字，姜涵總覺得下一句應該是“你等着”。

但是她等了十多分鐘，都沒等到傅硯時的下半句話。

她怔了下，心想這個小心眼的男人該不會又生氣了吧？

姜涵莫名想到她小學三年級上半學期期末考試的那篇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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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文題目是“我的XX”。

她當時第一反應想到的就是傅硯時，于是寫的作文題目就是“我的鄰居大哥哥”。

姜涵還記得第一句話她是這樣寫的——

“我有一個鄰居大哥哥，他的名字叫眼屎，他對我就像親妹妹一樣好，所以我親切地稱他為眼屎哥哥……”

她那次考試語文成績不是特別好，但作文拿了滿分。

語文老師布置了一個特別的寒假作文，讓同學們把這篇作文拿回去讀給作文裏寫的那個人聽。

姜涵很興奮，等傅硯時考完試，她就拿着她的語文試卷，獻寶似的敲了隔壁的門。

當時傅硯時正在陪他的外公外婆說話，姜涵拿着試卷站在他們三人前面，像個小演說家那樣清了清嗓子，開始念：“我有一個鄰居大哥哥，他的名字叫眼屎……雖然我第一次聽到他名字的時候覺得很奇怪，不知道為什麽他的爸爸媽媽會給他起這樣的名字，但是我想，總比叫狗屎好。”

“……”

“有一天早上，我從夢中醒來，揉了揉眼睛，感覺碰到了什麽圓圓硬硬的東西，低頭一看，哦，原來是眼屎，然後我就想到了我的眼屎哥哥。”

“……”

“我第一次覺得他離我如此之近，一睜開眼就能感覺到他的存在，我簡直太高興了！所以我就去找了眼屎哥哥，哥哥很喜歡我，尤其是在聽到我這麽喊他的時候。為了讓他高興，我圍着他轉圈圈，一邊轉一邊喊眼屎哥哥。”

“……”

她念完，沒有上過學的馮爺爺和馮奶奶很給面子地鼓起了掌。

馮奶奶眉開眼笑地誇她：“我們小姜涵可真棒，作文寫得太好了！”

姜涵高興地接受了奶奶的誇獎，一擡頭，卻發現她的眼屎哥哥臉上沒半有點兒笑意，抿着唇，身上散發的氣氛也很壓抑。

她莫名有些害怕，縮了縮脖子。

小手碰了他手臂一下，姜涵壓着嗓子，小聲問：“眼屎哥哥，你怎麽啦？你為什麽不說話？為什麽不笑？是因為你不喜歡我寫的作文嗎？”

“……”傅硯時慢慢吐出一口氣，一邊告訴自己不能和小孩子計較，一邊卻無法忍耐，“小鬼，誰告訴你我的名字叫‘眼屎’的？”

姜涵張了張嘴。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馮奶奶先瞪了外孫一眼：“好好說話，不許兇涵涵。”

“……”

傅硯時忍下來了。

他就覺得以前聽她喊他的時候覺得很別扭，但他那會兒從來沒往眼屎這個詞上想過，所以也一直以為是小姑娘發音不準。

聽她喊得順口，他也懶得糾正。

然而現在，不糾正看樣子不行了。

姜涵怯生生地瞅着他，盡管哥哥平時對她很好，但是板着臉的模樣還是很吓人的。

“是我媽媽說的。”小姑娘還沒到變聲期，聲音又奶又軟，加之害怕，還帶了絲輕微地顫音，卻學得一本正經，“她說你叫fù yǎn shǐ。”

“……”

傅硯時看她一會兒，終于忍不住。他起身，順手握住了她的小手，牽着她往他房間裏走：“來，哥哥教你認字。”

“……”

姜涵也不是第一次進他的房間了，對他的房間一點兒都不陌生。

進去之後，她就被傅硯時按着坐在書桌前。少年随手撕了一張草稿紙，在上面寫下自己的名字後，連帶着筆和本子一起塞到她的手裏：“從現在開始，你就寫這三個字，什麽時候寫到我滿意了，再放你回家吃飯。”

姜涵：“……”

回憶起那一天，姜涵依然覺得好笑。

要不是他給她糾正，她可能到現在都會認為他的名字叫“眼屎”。

又過了幾分鐘，傅硯時那邊仍然沒有動靜。

姜涵開始心虛了，想到他動不動就喜歡扣分數的毛病，試探性地發過去：【老師，你該不會要扣我的期末總分吧？】

傅硯時很快回過來：【呵呵。】

“……”

姜涵瞬間認慫：【老師，我錯了。】

就像是情景重演，這一次輪到傅硯時問：【錯哪兒了？】

姜涵：【我不該寫您性別不明。】

見他不回複，姜涵又繼續發：【您當然是男人了！您怎麽可能不是男人呢！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您也是那唯一的男人！】

傅硯時：“……”

合着他還是一枝獨秀？

姜涵：【老師，我都這麽說了，您不生氣了吧？】

姜涵：【求您了，別生氣了行不行？】

姜涵：【氣多了會長皺紋的，那樣就沒有女生喜歡你了。】

傅硯時：【？】

姜涵發完這句話，正巧林蕊醒來了。揉了揉眼睛，看到她一個人坐在下面盯着手機噼裏啪啦地打字，林蕊問：“涵涵，幾點了？”

聞言，姜涵看了眼時間：“一點半了。”

林蕊：“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不午睡呀？”

“才一會兒。”姜涵說，“我不困，待會兒不是還要上課麽，我怕我睡着了我們集體遲到。”

林蕊點點頭，再次躺回去。

她們下午的課在兩點半，上到四點結束。

下課後，班上大部分的同學都直接回家過節了，只有少部分還留在學校裏。

姜涵想起來先前被林蕊一打岔，忘了回傅硯時的話了。

回寝室的路上，她邊走邊打字：【這是有科學依據的，生氣容易讓人變老，老師您應該還沒有女朋友吧？那你可得抓緊了，要不然真的不好找。】

她這句話發出去，傅硯時一直沒回。

直到她準備和林蕊一起去食堂吃飯了，才收到他的回複：【放心，在你找到男朋友之前，我一定會找到女朋友的。】

“……”

怎麽還跟她比上了？

他什麽年紀自己心裏沒點數嗎？要是真的等她有了男朋友他還單着，那就真的成了沒人要的老男人了。

姜涵好奇：【你喜歡什麽樣的女生？】

傅硯時：【你照照鏡子。】

看到這句，姜涵一愣。

沒等她想個所以然出來，傅硯時又發來一句：【仔細看看你今天的話是不是太多了。】

“……”

行吧。

姜涵收了手機。

她這是在關心他，他卻嫌她話多，真是個沒良心的老男人。

林蕊看她終于放下手機：“涵涵，你在和誰聊天呢？”

“哦，沒有誰。”姜涵暫時還不想讓室友知道她和傅硯時的關系，随口道，“就一個鄰居家的大哥哥。”

林蕊頓了下：“就是你小時候很喜歡的那個？”

“嗯。”

“你不是說他已經不記得你了嗎？”林蕊奇怪，“你們是什麽時候聯系上的？”

“……”姜涵都忘了自己和她們講過這件事了，“前不久，不過微信是今天才加的。我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我，但我能肯定的是，他應該沒認出我來。”

“今天……”林蕊低聲道，“他也是我們學校的？”

姜涵想了想說：“算是吧。”

“那你還在猶豫什麽？人家都跟你加微信了，說不定是怕你不記得他不好意思主動提呢？”林蕊問，“你那個鄰居哥哥比你大幾歲？”

姜涵說：“六歲多點，七歲不到。”

“啊？”林蕊意外，“這麽說的話，他豈不是博士？”

其實她要這麽說也沒錯，傅硯時的确是博士畢業後才回國的。

姜涵含糊地應了聲。

林蕊問：“他讀什麽系呀？”

姜涵說：“計算機系。”

“……”林蕊沉默幾秒，“唔，好吧。”

姜涵看她：“你怎麽這個反應？”

林蕊欲言又止：“你想聽實話嗎？”

姜涵點了點頭。

林蕊想了想說：“就是我聽你的描述，你現在應該也還是很喜歡他的吧。那我本來是想鼓勵你去追他的，可是聽你說他是博士，年紀肯定也不小了，他這個年齡按理說都應該有女朋友了，而且……”

姜涵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下文，不由問道：“而且什麽？”

林蕊繼續說：“而且不都說程序員容易禿頭嗎？你這個哥哥都是計算機系的博士了，肯定和程序員也差不多。涵涵，你要不再考慮一下？”

姜涵不解：“考慮什麽？”

“他要是沒記起你，你也不要提醒他了，行嗎？”林蕊認真地說，“你長那麽好看，值得更好的。你懂我的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