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青衣
秘境中無日夜之分,蕭翎玉看了一眼時計,楚天秘境開啓已經有七天了。 自同楚鳴巍重逢後,兩人靠着朱玉潤着實尋到不少靈物,直把跟在他們身後的朱喜兒看的口水滴答。可惜朱玉潤每每遇到靈物都是全數吞了下去,全無給自己的同類哪怕留下一點點的念頭。朱喜兒眼紅之餘也只能安慰自己,朱玉潤怎麽也是幻妖境的人,待的再過幾年,朱玉潤回到幻妖境,自會輪到她跟着朱玉潤尋遍天下寶貝。
這一路雖也遇到了不少危險,不僅有秘境中的各種兇險,也有着同修真者的争執,但有着楚鳴巍同朱喜兒這一路行得還算順利。說來蕭翎玉也是這幾天才真正認識到朱喜兒噴出的妖火威力到底有多強悍。看着一名攔路搶劫的修士被引燃體內的靈氣,蕭翎玉震驚之餘也頗為後怕,當日若是朱喜兒對自己有敵意,恐怕自己也逃不過她的妖火吧。
意識到這一點後,蕭翎玉對朱喜兒不由心生忌憚,可待得他轉頭看到身後的情形時,再多的忌憚也立時煙消雲散。
“這塊點心是小豬的,小豬不給你吃。”朱玉潤氣鼓鼓的對着朱喜兒喊道朱喜兒白了朱玉潤一眼,“誰說的,明明是蕭翎玉給我的。”
“小怪物所有的點心都是小豬的。”朱玉潤激烈的反駁道朱喜兒皺皺眉,心說我不好和你個小屁孩計較,我找你老大。當即轉頭看向蕭翎玉,“蕭翎玉我快要餓死了,你再不讓我吃,不要說戰鬥了我連走都走不動了。”
蕭翎玉看着兩只小豬為着一塊點心的歸屬權吵了半天,頭疼不已,“朱玉潤,你給朱喜兒吃一塊,回頭我補給你。”
朱玉潤不樂意,“說好了都是小豬的。”眼看蕭翎玉眉頭皺起,朱玉潤快速的開口,“她吃小豬一塊,小怪物你要補給小豬,一、二,”朱玉潤舉着小蹄數了半天,才擡頭肯定的講,“一塊補三塊。”
蕭翎玉盯着朱玉潤那分開兩瓣的白嫩嫩的小蹄子看了半響,在看向朱玉潤一副理直氣壯“就是三塊”的樣子,無語的點了點頭。
朱玉潤自覺占了便宜,當下很是大方的将身前的點心推給了朱喜兒。朱喜兒一邊默默的啃着點心,一邊又給蕭翎玉記了一筆小賬,朱玉潤竟是連二和三都分不清,都怪蕭翎玉平日忽視了朱玉潤的基礎教育,自己一定要把這件事禀告給妖皇。
全然不知自己被朱喜兒又記了一筆,蕭翎玉舒心的窩在楚鳴巍的身邊,看着楚鳴巍熟練的點火翻烤着一只靈氣四溢的大鳥。據老鬼頭所言這種鳥被稱為白靈,因着沒有任何的攻擊性且肉質鮮美,靈氣四溢而成為上古修士最愛的食物之一。甚至有人專門開辟洞府圈養白靈,就為着滿足口腹之欲。因着大破滅,白靈早已在修真界絕跡,豈料它們竟是在秘境中繁殖了下來。
這次兩人無意中逮住了一只白靈,老鬼頭激動地不得了,滔滔不絕的為二人講述當年自己縱橫上古時吃過的各種美食。
蕭翎玉同楚鳴巍聽得津津有味,照着老鬼頭的形容,他在上古時期可謂意氣風發縱橫上古,沒有什麽是他沒有吃過的。正講到他曾經吃過的魔族特産斑斓魚時,老鬼頭不知突然想到了什麽,嘆息一聲後一個人縮回了幽冥镯竟是不肯再講下去。
楚鳴巍頗感意外,蕭翎玉心下一轉已然明了,估計是老鬼頭又想到了和荊斬、青冥間的狗血愛恨情仇。詳細的将自己的各種腦補告知了楚鳴巍,楚鳴巍詫異的挑挑眉,卻是不相信老鬼頭已然這把年紀怎能和荊斬牽扯到一起。
老鬼頭本來一直忍着蕭翎玉對自己的各種污蔑,然聽得楚鳴巍說自己太老,荊斬又年輕貌美,自己着實配不上荊斬,當下激動的跳了出來,“我哪裏老了,我哪裏老了。再說要是比年齡,荊斬那個變态比我大多了。”眼見蕭翎玉一臉八卦,老鬼頭氣哼哼的又一次縮回了幽冥镯,“我和荊斬沒有關系,不要把我們兩個牽扯到一起。”
這一日不知是否因着蕭翎玉同楚鳴巍所言勾起了老鬼頭的回憶,自那以後老鬼頭一直縮在了幽冥镯中再不肯出來。蕭翎玉對于老鬼頭這種時不時自我緊閉一把的行為早已習慣,并沒有什麽反應,反倒是楚鳴巍對于老鬼頭不再時不時的跳出來有點不習慣。
說來白靈确實肉質鮮美,雖然二人身上并無什麽調料,僅僅是幹巴巴的烤出來,但那種滋味也實難言語。即使是正吃點心的朱玉潤同朱喜兒也被吸引了過來,對着白靈流了半天口水。可惜蕭翎玉并無意喂它們二人,害的它們白流了半天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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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了兩人待過的痕跡,楚鳴巍和蕭翎玉在朱玉潤的帶領下飛向了前方一座距離不遠的山峰。随着靠近山峰,楚鳴巍神識一掃,已然發現前方的山峰上有禁制的痕跡。兩人對視一眼,神情欣喜,這裏竟是一處洞府之地。之前已經确認了秘境為大破滅遺留之地,這一路行來他們也時不時會遇到一些殘損的建築或早已廢棄的洞府,可這座山峰的禁制完整,波動均衡,裏面的洞府有很大的可能保存完整。
楚鳴巍按耐住激動,小心的将蕭翎玉攔在了身後,對着前方一指雷晗鏡。
片刻後,山峰的禁制破開,蕭翎玉和楚鳴巍小心翼翼的飛了進去。待得兩人進的裏面,看清了周圍的景色不由大驚失色。這座山峰從外面看着實平淡無奇,光禿禿的沒有一絲景致。豈料破開禁制後整座山峰竟是大變樣,無數郁郁蔥蔥的千年老樹盤踞在峰體之上,半山腰處一條氣勢磅礴的瀑布激湧而下,打在了山底一座深不見底的幽潭。
幽潭邊長滿了不知名的花朵,正中央是幾座由翠竹搭建的連接在一起的閣樓。蕭翎玉心下确定這裏應該就是他們尋找的洞府了。只是看洞府的樣子,他們的主人必為雅致之人。
楚鳴巍神識掃過,早已确定裏面沒人。兩人一前一後小心的走了前去。蕭翎玉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前面的竹制小樓之上,沒有注意到老鬼頭在來到這裏後,臉上那複雜難言的神色。
整座小樓實由連接在一起的六座閣樓組成,蕭翎玉隐約感覺到這六座閣樓的分布暗含了某種陣法,內裏連接通透,來往十分方便。閣樓內一應器具俱是為同材質的翠竹編制,隐隐散發出淡淡的熒光。身處樓內只感覺周身輕靈,說不出的舒服。蕭翎玉小心的摸上了面前的椅子,入手只覺觸感滑膩,隐有一股清涼之氣随着接觸滲入體內,随着這股清涼之氣同體內靈氣的交融,蕭翎玉只覺體內靈氣更為精純,且道心清明靈慧非常。
蕭翎玉眨眨眼,又摸上了前方的一個小竹塌,果然同樣有一股清涼之氣滲入體內。
蕭翎玉環視四周,只覺上古修士實乃得天獨厚,這些翠竹同修士接觸能使修士靈氣精純,道心清明,必為上古極為珍稀靈植。放在現在每一株都價值不菲,哪知上古修士竟是将其當成了普通建材一般,真真的暴殄天物。蕭翎玉真是恨不得将整座閣樓都搬走。
楚鳴巍含笑安慰,“連外邊的洞府都這般珍貴,想必裏面藏着的寶貝更加罕有。”
蕭翎玉聞言欣喜異常,興奮的拉着楚鳴巍四處尋寶。但意外的是整個洞府除了一應日常用具外竟是空空蕩蕩,任憑二人尋遍全部房間俱是尋不出任何的寶貝,唯獨在最中間的閣樓二層尋到了一副畫像。
蕭翎玉難掩驚豔的望着畫像中的男子,只見他一襲白衣,烏發披散,膚若凝脂,眉眼如畫,整個人風神秀逸,仿若月光般清華,真真可謂是風華絕代,神仙之人也。
蕭翎玉心想修真界美人無數,無論男女俱都因着修行容顏脫俗氣質飄渺,但他從未見着這般風華絕代之人,即使是冷寒遠也決計比不上畫中之人一根頭發。
蕭翎玉這般想着自是跟楚鳴巍提了出來,誰知楚鳴巍卻是低頭在蕭翎玉額上輕輕一吻,“在我心中小師弟最美,畫中之人比不上你。”
雖知楚鳴巍是因着喜歡自己才會這樣講,蕭翎玉依然難掩好心情,即使沒有尋到寶貝的郁悶也在楚鳴巍的這句話後煙消雲散。
兩人在畫像前遐想着多年前的上古是何等的人才輩出,風流倜傥。幽冥镯內老鬼頭眼神複雜的盯着外面的畫像,久久沒有言語,卻聽的蕭翎玉追問,“老鬼頭,你可認得畫中之人?”
老鬼頭沉默應對,蕭翎玉心下嘀咕,莫非這人和老鬼頭有什麽淵源,每次遇到這種情況老鬼頭都是裝死到底。蕭翎玉越想越覺得可能,不免突發奇想,難道畫中之人是青冥?
這個念頭不過一瞬,楚鳴巍已招呼蕭翎玉離開,此地既尋不到任何的珍寶,他們自是要奔赴趕往下一處。
閣樓外,朱玉潤正撒歡的繞着整座竹樓跑圈,一邊跑一邊疑惑道,“好奇怪,小豬明明聞到了好聞的味道,為什麽找不到它在哪裏?”
楚鳴巍盯着朱玉潤的動作,眼神一亮,“翎玉,你說會不會整座洞府其實是一件法器?”
蕭翎玉一怔,随即大喜,對呀,朱玉潤出手從無失手,他既是肯定這裏必然一定會有寶物。現在他們遍尋不到,又見着朱玉潤的行為,說不得朱玉潤尋到的寶物就是這座閣樓。
兩人只覺瞬間柳暗花明,可見着這座竹樓又開始犯愁,如何才能将其收走?若是這座竹樓是件法寶,必然可以認主,可如何認主卻是他們所不知的。
正當兩人發愁間,老鬼頭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玉子,你還記得前幾日遇到詭鴉時你對坊市尋得的那間竹屋滴血認主時的手法嗎?”
蕭翎玉一愣,“你是說這整竹樓是件空間的防禦法寶?”
老鬼頭點點頭,“不錯,這座竹樓稱為淩竹軒,是上古頗為出名的一件空間防禦法寶。之前你在坊市尋得的那間竹屋就是仿此竹樓所建。你若還記得之前的手法,就将淩竹軒收了吧。”話畢,老鬼頭又一次沉默了下去不再言語。
老鬼頭沒有料到他們一行竟會在秘境中尋到了淩竹軒,剛剛有件事他沒有對蕭翎玉講,淩竹軒在上古時期卻是他的法寶之一,只不過被他送給了那個人。記得當時他還不知道那人的身份之時,兩人攜手同游上古身邊帶的就是淩竹軒。彼時不管是疲倦休息還是遇到危險,淩竹軒數次發揮作用,那人曾經笑言,兩人帶着淩竹軒的行為頗有烏龜頂殼之勢。
老鬼頭幾乎是略帶顫抖的打量着四周,淩竹軒還同當年一模一樣,只是裏面的布置物品都消失不見,也不知是被那人收起呢還是在大破滅的時候毀于一旦。當見着那副畫像時,所有他試圖遺忘的過往記憶蜂擁而至,老鬼頭心緒着實複雜難言。
之前在雲天宗後山禁地,荊斬曾言那個人沒有死,老鬼頭當時表現的毫不在意。可之後的幾個夜裏直到離開元天宗趕往楚天秘境,他無數次的想要潛入後山禁地追問那個人的消息,可每次都在禁地前停下了腳步,就算是得到那個人的消息又能如何?
漫說他現在的狀态只是魂體根本無法離開幽冥镯,難道他還要讓蕭翎玉帶着他去尋找那個人不成?更何況只要一想到造成了他現在狀态的樣子是那個人的原因,他就心生膽怯不敢去尋找。
他時時勸說自己,那個人還欠自己一個解釋,他忘不了那個人前面還對着自己笑語晏晏轉身就對着自己出手,生生将自己逼出了身體,逼入幽冥镯中。可是轉念一想,說不得這就是他的報應,他辜負了那人的情誼,對那人做過那麽多過分之事,不管那人做什麽,他都心甘情願的承受。
可是無數個夜裏,他睡不着都會想起那個人,想起那個人對他所有的好。不管他如何一次次的傷害那個人,那個人也都只是沉默不語的的跟在他的身後,繼續對他好。那麽究竟是為什麽,那個人會背叛他的信任,悍然對他出手?真的是因為對他的報複嗎?他不相信,明明,那個人是那樣喜歡他。
這件事幾乎已經成了他的心魔,當年他出手救蕭翎玉未嘗不是窺到蕭翎玉的記憶,感懷于蕭翎玉對冷寒遠的一片癡心。這十幾年來他一步步看着蕭翎玉改變了前世的命運,打破了自己的心魔,更是看着蕭翎玉遇到了楚鳴巍重展笑顏。他不是沒有感觸,可是他還是忘不了那個人,他和那個人是不一樣的。
老鬼頭感覺到眼眶微濕,心下苦笑,魂體原來也會流淚嗎?自己是瘋魔了吧。
距離此地萬裏之遙,是幾座連綿起伏的巨大山脈,山脈上面雲霧缭繞,遍布亭臺樓閣,遠遠望去恍若神仙之處。其中一座山脈處坐落着一座完全由靈玉搭建的巨大宮殿,整座宮殿隐于雲霧,飄渺若仙。
彼時,殿內一名黑衣男子神情冷凝,倚窗遙望遠方不知在想什麽。細看這名男子,劍眉英目身姿挺拔整個人說不出的俊朗。
突然這名男子神色微動,仿佛是感應到了什麽,男子急急轉身推開了身後的小門進入一處房間。房間內布置的大氣簡潔,裝飾物雖少卻每一件都流光溢彩,一看就知不是凡物。
男子對房間內的各種珍品看都沒看一眼,直奔房間中央那座巨大的由靈玉砌成的床。床上,一名白衣男子和衣而睡,神色安然。細細看來,白衣男子的眼角隐約留下了一滴淚,順着鬓角緩緩淹出一灘小小的水漬。
黑衣男子急奔到床前,一眼就看到了白衣男子眼角的淚滴。神情激動的顫抖着右手輕點到了淚滴之上,感受了指下溫熱的液體,黑衣男子臉上緩緩露出了一個笑容。
“青衣!”
随着男子這聲青衣喊出聲,幽冥镯中的老鬼頭猛然驚起,恍惚的打量着四周,他依稀聽到了青冥的聲音。搖了搖頭将剛剛的聲音甩出腦海,老鬼頭急急跳了出來,“小玉子。”
正凝神畫符已到了最後幾筆的蕭翎玉生生被老鬼頭打斷,手指一抖,落筆之點一歪,之前完成的符號全部前功盡棄。
蕭翎玉挑眉看向了老鬼頭,“有事?”
老鬼頭一陣語噎,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他總不能說自己突然聽到了青冥的聲音,懷疑淩竹軒是那個人設下的圈套,就等着他自投羅網吧。雖然說那個人就算沒有死也不一定在楚天秘境中,但他剛才的感受着實太過真實。
老鬼頭生怕淩竹軒是那個男人特意放出,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待得他一時手癢認主了淩竹軒,好方便那人尋到自己。
雖然那人當年背叛了自己,但之後發生了什麽老鬼頭一無所知,他總覺得那個人一定在尋找自己。盡管老鬼頭也想過尋到那個人,甚至眼前他就有一個可能能見着那人的機會,但是事到臨頭老鬼頭突然膽怯了。
他害怕經過漫長的歲月,那人不再喜歡自己,甚至那人早已不再喜歡自己,當年那人對自己出手就是代表一切都結束了。
他害怕那人對他出手的理由真是為了報複他,他這些年為那個人的出手尋了無數的理由,這個理由卻是他最無法接受的。
老鬼頭神情恍惚,前言不搭後語,蕭翎玉還是第一次見着老鬼頭這般。暗暗的嘆了一口氣,蕭翎玉停下了動作,同楚鳴巍對視一眼,若他們現在還看不出這座淩竹軒同老鬼頭有着某些聯系,而老鬼頭是故意打斷他的認主儀式的話,他們也就白跟老鬼頭相處這麽多年了。
嘆息一聲蕭翎玉體貼的什麽也沒有說,而是直接抱起了朱玉潤攜着楚鳴巍向外面走去,淩竹軒就留待下一個有緣人吧。
朱喜兒疑惑的看了兩人的身影一眼,明智的什麽都沒有說,緊緊的跟在了兩人的身後。
老鬼頭默默的看了蕭翎玉一眼,又一次縮回了幽冥镯。
衆人很快離開了這裏,片刻後,黑衣男子劃破虛空一步踏出,定定的打量着這座竹樓,緩緩的伸出了手印在了竹壁之上。
無數紛雜的畫面一一閃過,最後定格為一張豔麗無雙的臉龐。黑衣男子的目光順着這張臉移到了臉的主人身上,目光停留在臉的主人擡起的右手之上,黝黑而古樸的幽冥镯清晰的出現在了那裏。
男子的嘴角緩緩翹起,他終于找到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備注:王羲之初見杜乂,便贊嘆道:“膚若凝脂,眼如點漆,此神仙人也。” 《世說新語》容止第十四,為了防止大家認為文內形容畫中之人美貌時用詞女氣,特意找出其中的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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