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皇宮,禦書房
“朝中所有文臣都以季番為首,他主和,梁逸,你倒是說說看,義王都領兵造反了,朕還要顧着他的面子去安撫?”格力惠冷峻的容顏鐵青一片,銳利的眼神幾乎要灼傷了站在他面前的梁逸。
梁逸跟着格務惠多年,多格力惠的性格多少是有些了解的。格力惠還是太子的時候,雖然沉着冷靜,可是梁逸知道,他一旦決定的事情,是不會改變的,就像他現在的性格一樣。只是,像今次這樣的脾氣,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帝皇的耐性,一向是很好的,為何現在?
“區區義王,石連将軍的兵馬足夠對付他,但是陛下,請聽微臣一眼,如果您對付了義王,便是給了其餘的三王更好的理由造反嗎?”這一次,連同梁逸也是站在季番這邊的。
“那就打,三王狼子野心,對朕的龍椅早就虎視眈眈,朕怕他們不成?”格力惠冷冷反問。
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而是……梁逸沉思。這實在不是帝皇的性格。“您剛剛登基,人心未穩,靖東和洪庭富裕,而洪庭又兵強馬壯,如果他們聯合忠王和義王,單是我國的國庫,怕是不足以支持前方的将士需求。”梁逸冷靜的分析。
“那就叫吏部去籌備。若是主和,所有人還以為朕怕了他們不成。”他才剛登基,人心未穩是肯定的,可是若這次主和,這百姓誰還會相信他們的帝皇?新皇需要立威。
咚咚咚……禦書房房門敲響。
“陛下,微臣傾賢求見。”
“進來。”
傾賢進來之後,很明顯的感應到了禦書房內壓制的氣氛,又見梁逸苦笑的看着他,心下知道,陛下主戰的想法,是不會改變的了。
季番和傾賢有矛盾,大家都是知道的,可是這次,傾賢也認同季番的看法,這場仗,不能打。所以才叫梁逸來說服格力惠。畢竟在朝的百官之中,他們的關系最好的。
只是沒想到這次,陛下連梁逸的話也不聽了。
陛下,這三個月來,每次上朝,傾賢總覺得那執政殿上,帝皇的眼神像刀尖般的銳利。不只是他,滿朝百官中也有人偷偷問他,陛下發生了什麽事。奈何,他向皇後打聽,也沒有結果,只能尴尬的搖頭。
曾經英明的太子殿下,為何而今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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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朝廷能用的兵馬已經點清,加上石連将軍手中的二十萬兵馬,總共有四十五萬。而如今的二十五萬兵馬中,步兵有二十萬,騎兵才五萬。”
“那四王的兵力又如何?”
“四王之中,瑞王的兵力最強,十五萬,五萬步兵十萬騎兵。義王的兵力第二,十二萬,八萬步兵四萬騎兵。忠王和靖王的兵力在十萬浮動,步兵和騎兵人數相差不大。總共加起來四十七萬,就數量上,不分上下。”
“行軍打仗岳父大人你是能手,既然你說了數量上我們沒有優勢,那麽其他方面呢?”他不是無知的莽漢,雖在氣頭上,心情十分不爽,可是到底不會拿國家去開這個玩笑,卻洩這份氣。
這個?傾賢沉默。在走進禦書房之前,他想了無數個可以占優勢的地方,但是無奈,一個地方也沒有。
帝皇主戰,只要有一個地方他能說的上來,那麽這就是地方可以主戰的理由,可是,他說不上來。
“怎麽?需要思考這麽久?”格力惠原本就不友善的臉色,又沉了下來。
“罷了,你們下去,明天,明天早朝如果你們還想不出個理由來,你們一個個都給朕上戰場去。”起身,格力惠離開禦書房。
“陛下。”路公公跟上,“您小心氣壞了身子。”
格力惠停下腳步,把路公公從頭到尾瞧了一邊,那陰冷的眼神叫路公公膽顫。
“哼。”格力惠冷哼了一起,“朕有弱到氣了幾下就會垮嗎?”
“奴才知錯。”
“不用跟着,朕自個兒走走。”
季番說的沒有錯,他雖氣季番,但是就這次的事件,季番主和的道理是對的。可是他胸口的悶氣,就是消不下去。看着滿朝文官,季番說一,他們不說二,就是算季番說的是對的,難道他們就沒有自己的理由嗎?
這還不算,更氣的是……格力惠閉上眼,他最氣的是那人,這三個月,竟然一聲不吭。
說好等有了後宮的三千佳麗,就會把他忘了,而今三千佳麗還沒有,倒是把他,紀念的更深了。
格力惠知道,說忘了只是氣話,安慰他也安慰自己的氣話,可到現在,被氣的,卻只是自己。
瑞亞國的國庫其實不空虛,可是和富裕的洪庭比起來,的确是不足的。行兵打仗他或許經驗不豐富,但是他知道,氣勢是必不可少的。
義王的軍隊因為義王長子的事情,氣勢入竹。而其他三王的軍隊,跟義王的軍隊是如出一轍的,關鍵在于質子。
先皇在世的時候,質子是棋子,牽制住四王的棋子。可是他何嘗不知道,從小不是養在身邊的兒子,棄之也不可惜。
瑞王從十年前就在算計,算計起兵造反的理由。這個道理,他早就知道,只是十年前瑞亞國,十年前的他,羽翼不夠豐厚。
如果十八年前先竽和傾家沒有隔閡,那麽在十年前,瑞王就算有造反的心思,皇家又何必怕他?
然十八年前,先皇收了傾賢的兵權。皇家有三分之二的将士,是傾家人一代代帶出來的。
在那個時候要他們打仗,定是沒有希望的。
而那個時候,明的也還小,才剛剛參軍,更是沒有作為。皇族,根本沒有能力和四王鬥。所以就算質子的事情對皇族有多麽不好的名譽,也只能忍。
父皇啊父皇,您的忍一時,可叫朕和戰兩邊為難啊。
睜開眼,原本渾濁的思緒,已經漸漸理清了。
眼前是一片白色的薔薇花,純白的,沒有其他雜色。以前沒有發現,這純白的薔薇花,就像那個人的身影,如此的純粹。
白色薔薇是母後生前最愛的,聽父皇說,皇宮的污泥在髒,所以看着這白色的薔薇,好人心清淨清淨。
格力惠勾起唇角,不自禁的笑了。
那人喜白,也是因為白色的幹淨嗎?
自那日之後,便再也沒有見他上朝了。他們都是心高氣傲的人,既然話到了此,誰又能忍又折磨誰?
所以兩不相見,是最好的結局吧。只是心,偏偏不是這麽想的。
知道無雙今天回了娘家,格力惠像是急着想要知道什麽似的,朝着皇宮的寝宮走去。
“皇……”宮女們見他到來,趕忙行禮。
“起來吧,皇後可是回來了?”
“娘娘回來了,只是身子有些累,正在歇息,可要奴婢喚醒?”無雙的陪嫁婢女止霖,恭敬道。
“不用。”格力惠坐到主位上,“跟朕說說皇後這幾日的事情,她腹中的皇兒,可是折騰了她?”
止霖聽帝皇如此關心自家小姐,很是安慰。“回陛下,娘娘腹中的胎兒很是乖,除了之前的害喜有些嚴重之外,從來不鬧娘娘的,昨兒個還胎動了。”
“哦?”格力惠的眼神緩和了幾分,初為人父,他自然也是高興的。“怎麽不來告訴朕?”語氣有些怪罪的意思。
止霖知道帝皇不是真生氣,忙解釋:“娘娘不讓,娘娘說這幾日陛下國事繁忙,此等小事就不敢來打擾陛下了,她還說等過了這陣子,再給陛下一個驚喜。”
“無雙賢惠啊。”只是那個賢惠的女子,他不愛啊。“對了,娘娘今兒回了娘家,可是高興?”
“嗯……”止霖以為帝皇關心的是自家小姐,便一五一十道了,“在奴婢看來,娘娘本來不是很高興的,娘娘為陛下擔憂,心神不寧。後來世子送娘娘到門口,娘娘的心情才好了。”
“哦?”格力惠挑眉,“這樣麽說來,你家世子還是靈丹妙藥,朕的心口現在也不痛快,請你家世子來醫治醫治?”
“陛下擡愛。”止霖納悶,陛下這玩笑,開得可真不好笑。怎麽她聽來,是有些吃醋的意思。難道說陛下吃世子的醋,怪世子和娘娘關系太好了?不行,等娘娘醒來,得把這件事告訴娘娘,讓娘娘更加高興高興。
“可知道你家世子說了主知,能這麽靈驗?”
“奴婢聽的不清楚,只是有幾句,奴婢倒是記得。世子跟娘娘說,在陛下心中,娘娘才是最重要的,娘娘安然,陛下才有心情處理國事。”
“他倒是明白”格力惠這句話有點沖,又是氣的。
既然知道自己為國事繁忙,怎不見他進宮來安慰安慰朕?格力惠站起,冷着臉走到門口,又突然折了回來。這下把止霖吓壞了。“陛下?”
“既然你家世子和你家娘娘姐弟如此情深,朕便下旨,請你家世子來宮裏住上幾天,好開導開導你家娘娘,你覺得如何?”
“奴……奴婢不知。”
“你自然不知。”揮手,離開。
護國公府
無塵放下手中的書,好笑的看着面前欲言又止的女子。女子一張姣好的容顏紅彤彤的,似乎有些難為情。無塵倒是好奇,淨暇是個爽朗的女子,是什麽事情叫她如此尴尬?
“淨兒捧着湯藥已站了一炷香的時間,手腳不酸?”無塵好心的提醒。
淨暇把盤子端到無塵的面前:“這是……這是給夫君喝的補藥。”
哦?
無塵接過,卻沒有喝:“晚膳剛過,我哪能喝得下?”
“可這是婆婆吩咐的,怎麽辜負她老人家一番心意?”
“這倒是。”無塵掀開蓋子,碗裏的湯藥味飄了出來,這味道……無塵餘光觀察淨暇,見她的臉更是紅了幾分,忍不住輕笑出聲,“淨兒有話,但說無妨。”
“我……我……”本來巾帼不讓須眉的女子,眼下嬌羞的神情,也不過是小女人罷了,只是那小女人的姿态,更是美豔。“方才婆婆找我談了話,問我……問我……”淨暇閉上眼,“問我同你的關系可是好,不然結婚三月有餘,我的肚子,怎麽還沒有消息。”
“淨兒……”
“夫君,無塵。”淨暇睜開眼,走到無塵背後,她美麗的雙手從背後環住無塵的頸脖,頭親昵的靠在無塵的肩膀上。并非不喜歡正面,只是害怕此人清透的眼神看着,會叫自己沒有勇氣。“無塵,咱們自新婚那天,便再也沒有……沒有圓房了。這等話,淨兒怎好意思告訴婆婆。”
溫婉的女聲帶着撒嬌的意味,濕潤的氣息在無塵的耳邊徘徊,只要是身心正常的男人,都無法抗拒這樣的吸引力。
耳朵有些癢,被自己的妻婦吸引,這本事多麽美妙的事情,然無塵卻苦不堪言。他轉過頭,看着妻子紅的滴血的臉,像是一張極其珍貴的畫,等的是有心人将這幅畫收藏珍惜。
微微一笑,無塵在那臉蛋上,輕吻了一下。“那晚醉了酒,毫無姿态可言,我才放得開。淨兒,一個雙腿使不出力道的男人在床上,你不知道有多麽難堪。”無塵輕柔說話的話,就像一盆子的冷水,把淨暇暖暖的身軀,凍的确徹底。
看淨暇原本紅潤的臉色,片刻間變得蒼白,無塵于心不忍。可無塵很理智,這件事既然要解決,那就一次性解決的徹底。他知道自己的話會傷了淨暇,心隐隐有些疼,為這無辜的女子。“淨兒,對不起。”伸出手,把淨暇抱進懷裏。“對不起。”
那一聲聲抱歉的溫潤嗓音,無法撫平淨暇的冷意。他不怪無塵,怪的是自己,讓他難堪了。
眼底的淚水想要湧出來,她卻倔強的将不讓。她不是不潔的姑娘,向自己的夫君求愛,她知道不妥。
可是看着無雙那隆起的肚子,那散發着聖潔慈愛的光芒,她很是羨慕。懷上自己心愛之人的孩子,這是每個女子夢寐以求的事情。可她忘記了,她的夫君,和平常人不同。
就算再風采迷人,那雙殘缺的雙腿,是他的痛啊。
斷斷續續,淨暇還是哭了。“往後,我再也不提了,咱們相敬如賓。”誰說夫妻之間,一定要行閨房之樂的,誰說男女之間有了孩子才叫幸福美滿的家庭。淨暇覺得,在她的心中,無塵才是最重要的。沒有孩子沒關系,只要,她的夫君疼她愛她,那她這生何求?
無塵拍着淨暇的背,不再說話。他知道,自己此生,負了這個聰明堅強,又美麗的女人。
送淨暇到房間,看着她睡下,無塵手輕輕一揚,房內的燭火滅了。
他就坐在輪椅上,伴着熟睡的淨暇,坐了很久。
黑暗的房間裏,本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然無塵似乎能看清一切,等他坐的差不多了,才推着輪椅離開。
八月的月光皎潔明亮,照他的影子,留在地面上,慢慢的拉長了。幾許不表風飄過,吹動着他因為晚上而更烏黑的發,發飛舞,如同他清澈淡然的氣質,也是一絕。
再次回到書房,無塵已無心看書。他拿出筆記本,開始了點點滴滴的記錄。陌生的文字在這陌生國度,誰也看不懂。他甚至不會知道,百年之後,極光之殿所供奉的光明身子,轉世在未來,又重生在這裏,那個尊貴的少年,看了他的日記,對他敬佩有加。
也因為這份敬佩,少年自私的給了他們第二世的緣分。
日記到最後,無塵留下了感嘆號,省略了誰也不知道的秘密,他心底,蠢蠢欲動的那份情。
只是,才收好日記,他眼神突地一淩,有陌生的氣息闖進了護國公府。是誰?夜晚不請自來,自然不是光明磊落之輩。無塵雙手握緊了輪椅兩邊的扶手,手背上,跳出一根又根的青筋,他手指松了握,握了又松,終究,還是握緊了。
穿着夜行衣的身影,在護國公府行走,他的目标明确,似乎對這府邸的構成造了如指掌。找到目的地後,那人觀察了四周,見沒有守衛,眼中射出一抹輕蔑。沒想到堂堂護國公的府邸,竟然這般好闖。
待他準備推開那房門時,手一頓,身影猛的回首,眼神驚訝的看着立在他身後的人,那人身材很好,卻也同樣蒙着臉,叫他看不清那人的相貌。
危險,由着心底發出警告。這人能無聲的出現在自己的身後,功夫,肯定在自己之上。
他從不知道,護國公府,竟然由此高手。是誰?
兩個面面相視,雙方都沒有開口,暗中卻在琢磨對方的目的能力。
前面的人眼神如謎,而後面的人眼神沉靜。
“你是誰?”最後,還是前面的人先開了口。
“閣下真是幼稚。”不料這人,竟開口嘲笑,“哪有賊會報出自己的名字?”漫不經心的語氣,透着幾分慵懶。
挑眉,有些意外這人的話。接着謎一眼的眼底泛起濃濃的興趣,放肆又邪魅。“說的話,既然如此,咱們交給賊友,如何?”
“交友以誠相待,如果閣下的誠意夠了,我倒是可以考慮。”不拒絕,也不答應,卻更加讓人期待。
“那麽你要的誠意是什麽?”
“告訴我,你夜闖這裏又是為何?”
噗……張狂的聲音笑出聲,一瞬間,這聲音讓對方覺得很是熟悉,卻又想不起從哪裏聽過。
“我告訴你,你就會信嗎?”
“我若說了信,你又會信嗎?”
“好,我便告訴你,我來這裏,是要刺殺南湘國公主,淨暇。”
眼神一眯,随即又緩和,來不及凝聚的寒光,就這樣散開了。“殺了淨暇公主,瑞亞國和南湘國便成水火,這對四王而言,倒是個絕佳的機會。”
“閣下果然聰明,一點就通。”
“原來閣下是想再用刺殺義王長子的計劃。”勾起唇角,卻道出驚天的秘密。
殺氣一瞬間,湧上對方的眼底。
那人避開,又故意調侃:“不是說交友嗎?此等誠意,當真第一次見到。”一面悠閑的說着,一面輕松的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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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