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中午和老大在食堂吃飯的時候，我扒拉着米飯問她，“老大，你覺得肖勇怎麽樣？”

老大擡眼看了看我，說了一句讓我差點把頭栽到碗裏的話，她說：“肖勇是誰啊？”

我拿筷子支在餐盤裏，盡量不讓自己往下栽，“合着您跟人家暢談了一上午，連人家名字是什麽都不知道？”

“哦，”老大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你說他啊，他看書很多。”

“就這樣？”

聊了一上午，就聊出來了個這結果？！

“不然還要怎樣？”老大低頭吃菜，又開始數落我，“老二，不是我說你，你說你平時稍微用點功，現在就不至于這麽笨，也就你家林大神不嫌棄你吧。你問的那些低級問題，我聽了都想拖你去浸豬籠。”

我最近聽多了諷刺，抗壓能力比較強，象征性的忽略了老大一而再、再而三強調我的笨，把話題移回肖勇身上，“老大，我是說，你覺得肖勇那個人怎麽樣？比如長相啊，人品啊之類的。”

老大很認真的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很誠實的說，“我不知道，我忘記他長什麽樣子了。”

我狠狠地戳着盤子裏的青菜，就知道老大才不會那麽容易就開竅！

在林賤人好心的協助下，我的複習歷程變得格外順利。

圖書館能占到位子，那就在圖書館，占不到位子，就轉戰自習室。

從我和老大的雙人游，到巧遇賤人後的三人行，最後演變為四人世界。

每次我都跟林醒津津樂道，關于老大和肖勇之間的異樣氣氛。

林醒一開始，聽完就敲敲我，讓我安心看自己的書。

到後來，看我一眼，說：“你對別人的事倒看得仔細，怎麽到自己身上就這麽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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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惡狠狠的白林醒一眼，“你才笨呢，你全家都笨。”

“是，”林醒從善如流的承認，“我是挺笨的，那這道題你自己寫吧。”

在化學面前，尊嚴那就是個屁啊，我瞬間倒戈，滿臉堆笑的說：“我笨我笨。”

……

複習的日子其實過得很歡樂，肖勇美其名曰要複習，每天跟随着老大的腳步。

我的任務就是在受盡賤人嘲笑的時候，聽聽肖勇跟老大各種雷人的對白。

我們老大是個直脾氣的姑娘，除了一些學術性的問題，不喜歡聽廢話，所以在她聽到肖勇說的廢話越來越多的時候，好奇的擡頭問他，“你們男生都這麽愛說話嗎？”

我覺得老大還是比較委婉的，沒有說：“你們都這麽愛說廢話嗎？”

肖勇君被老大幾句話打擊的回過頭可憐巴巴的望着我，我沖他比劃了一個萬裏長城永不倒的姿勢，笑得前仰後合的。

林醒突然問我：“肖勇是來複習的，那你覺得我是來幹嘛的？”

我現在有求于他，當然不能說他是閑的。

于是略微斟酌了一下，決定岔開話題說：“肖勇才不會是來複習的，他是來追我們老大的。”

“嗯，很好，”林醒點點頭，“那你覺得我是來幹嘛的？”

面對林賤人的再次發問，我很努力地動腦思考了一下，說：“你是來發揚雷鋒主義精神，幫助學習上有問題的同學的。”

林醒沒好氣的看了我一眼，“我看你是腦子有問題。”

你才腦子有問題，當然這話目前我不敢說，我好聲好氣的把化學書推到林醒面前，說：“你看這個題怎麽做啊？”

林雷鋒可能因為我說他是雷鋒，被我氣着了。于是不雷鋒了，瞄也沒瞄我的書一眼，低頭玩他的手機。

林醒不理我，我只好去問肖勇，老大這時候正好去上廁所了，我拿着書跑到前排。

肖勇看了一會兒就要給我講，剛開口，林賤人就開始咳嗽。

于是肖勇的手頓了一頓，一臉苦逼相的跟我說：“嫂子，我不會。”

“你剛才不是還會呢？”

“我……我現在不會了……”

“你要是不會我以後再也不帶着老大來上自習了。”

你想追也沒地方追去！

肖勇很糾結的回了回頭，我也跟着他回頭看了看，賤人還在低頭擺弄手機，大拇指刷刷的翻在屏幕上。

肖勇咬着下唇又回過頭，很痛苦的對我說：“嫂子，我真不會。”

林醒你個魂淡，我生氣的坐回去，把書往賤人桌子上一拍，說：“這道題我不會。”

林醒這才笑了笑，拍了拍我頭說：“真笨。”

我瞪他，再說我笨跟你急。

林醒又笑了，“陶宣灑，我發現你越來越像尹賀家那只哈士奇了。不給它肉包子吃的時候，它就是你現在這種表情。”

我：&#%&*￥$%&（去你腦袋個毛線的哈士奇！！

六月下旬那會兒，我搞定了最後一場考試，覺得自己應該不會挂科的時候，我興高采烈地撥通了林醒的電話。

我覺得賤人當了那麽久的雷鋒，雖然暫時想不出來他在圖啥，但我畢竟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姑娘，于是考完解放之後，我興沖沖地翻出了賤人的電話，心想我一定要在回家之前請雷鋒先森好好吃頓飯。

電話響了好一會兒，才有人接起來。

那邊似乎很亂，我“喂”了兩三聲之後，那邊才安靜了一些，林醒的聲音從話筒裏傳過來，輕輕笑着，“陶宣灑，這可是你第一次主動給我打電話。”

林醒說話的時候，我正踢着腳下的石子，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我正想辯解，心說每次我想給你打之前，你都先給我打過來了，要不就是你犯賤犯的老娘壓根就不想理你。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林醒又說：“考完試了？”

我說：“嗯，你在不在學校？”

林醒剛說了句“不在”，話筒那邊傳來另一個聲音，很大。

“林大少，你躲在這兒接哪位佳人的電話呢，尹公子都喝趴下了，你可不能在這兒躲清閑。”

林醒淡淡的應了句，“這就進去了。”

林醒的聲音從話筒傳進我的耳朵，我聽來卻覺得很陌生，陌生到近乎是一種疏離。

我愣了愣，林醒才對我說：“我明天就回學校了，到時候再打給你。”

林醒說完并沒有挂電話，可能是忘了，我也并沒有把手機從耳邊拿下。聽着嗡嗡的風聲，然後就是觥籌交錯的酒杯碰撞聲。

第一次覺得我認識的林醒，似乎只是冰山一角。

我開始分不清楚哪個林醒才是真實的，他似乎有很多世界，但不論哪一個，于我而言，都不可望，更不可及。

林醒第二天就召喚了我，我捧着手機在男生宿舍樓下等他的時候，正巧遇見了肖勇。

肖勇看見我跟看見恩人似的沖上來，那神情，比當時我給他帶飯的時候都親。

“嫂子，你幫幫我吧。”

我推開他的胳膊，“我幫你什麽啊？”

“你幫我追追方墨吧，”肖勇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她實在是，實在是……”

我們老大叫方墨，聽名字就可有意境。

難得書呆子竟然找不出詞來形容我們老大了。

我很善良的幫他形容，“她實在是一點兒也不開竅，不是我不幫你，我幫你問過，老大她就是一根筋。”

肖勇頹喪的垂下頭去，我正想拍拍他的肩膀，象征性的安慰他一下。肖勇又擡起頭說：“那你把她的電話給我吧。”

我很詫異，“這一個多星期了，你沒把她的電話要過來？那你們都在聊什麽？”

“我怕我問的多了……而且只要是課本之外的東西她都不會回答我！”

對于這點，我也深受其害。

感概的、狠狠拍了下肖勇的肩膀，肖勇拿了手機號颠颠的走了，林醒這時候正好走過來。

我看着肖勇的背影，跟他說：“真是可憐了肖勇這個孩子。”

林醒直直的越過我就往門口走，頭也不回的說：“我更可憐。”

我掃他幾眼，“你怎麽可憐了？”

林醒停住步子看了看我，說：“算了，走吧。”

我憤憤的跟上去，心說這人又精神分裂呢。

吃飯的地方還是前段時間我跟蘇維吃飯的小館子。林醒倒是沒嫌棄館子破，我揣着錢包慶幸林賤人沒有敲詐我。

水煮魚端上來的時候，我又想起胖子說的，擡起頭問林醒，“我聽胖子說你不吃魚啊？”

林醒夾起一塊魚肉放進嘴裏，眉毛都沒皺一下，說：“偶爾換個口味。”

說完又轉念問我，“你怎麽突然想起請我吃飯了？”

“你幫我複習了那麽長時間，我要懂得知恩圖報。”

我眨着一雙等待表揚的眼睛看着林醒，林醒只是低着頭慢慢地吃魚肉，小館子昏黃的燈光灑在他的身上，連臉側的一些小絨毛都清晰可見。

毛絨絨的，我第一次覺得林醒竟然……很可愛。

這個形容詞把我自己給吓到了，心說賤人怎麽會可愛呢，他明明就很驚悚。

可是我的知恩圖報竟然得不到一點回應，我正沮喪的戳魚肉的時候，林醒說：“我就說你不會那麽容易開竅。”

我聞言看他一眼，“我開什麽竅？”

“沒什麽，”林醒岔開話題，“什麽時候回家？票買了嗎？”

“買過了，”一提到回家我就高興，“明天下午的火車，我和晚晚一塊走。”

林醒說完就不再說話，一頓飯吃得安安靜靜的。

吃完飯出去的時候，才發現外面竟然下起了小雨。

林醒拉起我就往學校跑，說：“快走吧，待會指不定就下大了。”

因為下雨了，我被林醒帶着只顧着跑，所以覺得他拉着我也是情理之中。

其實從小館子到學校，路并沒有多長。

我卻覺得那晚我和林醒跑過的路，格外漫長。

鞋子踩在積水的小水坑裏，濺起的小水花在路燈的反射下，暖黃暖黃的。

總覺得一路有踩不完的水花。

到宿舍樓下的時候，我沖林醒揮揮手要上樓，林醒突然摸了摸我的頭說：“我明天要飛一趟Z市，不送你了，你路上當心一點。”

我心說賤人估摸着是做雷鋒做上瘾了。

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說：“那你路上也當心一點兒。”

細小的雨滴打在林醒的頭發上，林醒把手收回去說了句晚安，就轉身走了。

我上樓的時候，聽見好多宿舍都在引吭高歌。

這一晚，A大的所有宿舍幾乎都是徹夜不眠。

大一大二的學生在今天結束了又一個學年的苦逼生涯，終于要在明天踏上回家的征途。

而大四的師兄師姐們要在明天徹底離校，從此各奔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