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目的地是王之谷
鐵面笑了,但接下來的話就讓緋戚恨不得咬他一口。
“你猜。”
“我不是在和你說笑!”緋戚氣憤地瞪起眼睛。
“我也沒有。”鐵面伸出手,托起緋戚的下巴,“猜對的話,我會給你獎勵的。”
“獎勵什麽,放我們走?”緋戚反問。
“你們這兩個字,以後還是不要用了。”鐵面放開緋戚,“從你跟我離開海彌拉的那一刻開始,你就已經全部屬于我,和你的氏族再無半點關系。”
“這種事可不是你說怎樣就怎樣的。”緋戚皺起眉頭,“你到底要帶我們去哪?西邊……西邊……”
緋戚忽然想起自己做的夢。夢中,鷗歌是被王之谷的軍隊俘虜的,再聯想他聽到的鐵面和他手下的談話,他們此刻的位置,居住在那個方向的氏族和勢力,緋戚不由冒出了一種讓他難以置信的猜測。
“我們不會是要去王之谷吧?!”緋戚脫口問道。
“你的小腦袋瓜子還是挺好使的嘛!”鐵面沒有否認。
緋戚卻是臉色大變,“你到底是誰?!”
鐵面的嘴角揚得更高,但講出的話依舊氣人,“你猜。”
緋戚頓時覺得自己根本就是雞同鴨講。鐵面明顯已經掌控了全局,所以根本不在意他看出什麽,他之所以站在這裏和他說笑,就心态來說,很可能和逗弄一只鹦哥沒什麽差別。
這麽一想,緋戚也沒了脾氣,郁悶地擡起頭,順着鐵面的意思問道:“你是王之谷的人?”
鐵面笑了笑,沒接言,只是眼眸裏閃過一絲黯淡,像是有點……失望?
但緋戚卻沒法從他的目光裏判斷出自己的猜測正确與否,幹脆直奔主題,“你到底想把我們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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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了,別再把你和他們混為一談。”鐵面擡起手,拍了拍緋戚臉頰,“不過,你大可放心,總不會把你賣掉就是了。”
“就是說,你要把他們賣掉?”緋戚瞪大眼睛。
“就某種角度來說,這個說法倒也沒錯。”鐵面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
“喂——”緋戚真是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了。
就在這時,帳篷外傳來一聲輕呼,“頭兒,在不在?”
“進來。”鐵面回了一聲。
門簾一掀,鐵面的那名副手走了進來。
緋戚已經知道,這家夥名叫洛桑,綽號剃刀,确實是鐵面隊伍裏的二號人物。在分工上,鐵面負責大局和打頭陣,他負責細節和善後工作。
進門後,洛桑沒有說明來意,只是看着鐵面,明顯要和他單獨談。
鐵面扭頭對緋戚說道:“老實在這裏待着,我會讓人把飯給你送過來。”
“囚禁嗎?”緋戚有點賭氣地問。
“當然。”鐵面頗為認真地點頭,“既然被你看出來了,當然就要看好你,省得你出去亂講,妨礙我的下一步計劃。”
“我都能看出來的事,其他人遲早也能看出來的!”緋戚争辯道。
“至少現在還沒有。”說完,鐵面向洛桑招了招手,帶着他出了帳篷。
緋戚郁悶地坐在床榻上,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
其實就算鐵面允許他出門,他也不會把這件事告訴阿黛爾等人。原因無他,只因為說了也是白說。雙方的戰力相差太大,他們所處的位置也無法找到外援,一旦撕破臉,他們連逃命都未必能夠做到,只會讓英東等人由貴賓變成階下囚。
與此同時,緋戚也還抱有一絲僥幸。如果鐵面要去的地方真是王之谷,那事情或許并不會多麽嚴重。海彌拉與王之谷的關系一向很好,又有着他和聖王的這層關系在,魅黠在這件事上的應對又足夠果決聰慧,就算鷗歌真的觸怒了聖王,王之谷也沒有遷怒海彌拉的理由。
這時候,晚飯已被鐵面的一名手下送進了帳篷。
緋戚幹脆将肚子裏的火氣撒在了晚飯上,準備用大快朵頤來慰藉自己。
但打開送來的幾個瓦罐,緋戚便發現裏面盛的竟然是菌菇炖肉和菌菇湯,而且明顯是用瓦罐單獨為他做的,并不是從某個大鍋裏分出來的。
——這算什麽,讨好嗎?
緋戚心裏嘟囔,嘴巴卻毫不客氣地享用起來。
吃着吃着,緋戚卻想起了另一件事——他們是怎麽走上歪路的。
在緋戚的記憶裏,森林裏就沒見過岔路,而且阿黛爾和她的小隊也并不是第一次出門,對花崗岩森林有着相當的了解,但直到現在,都已經離開森林了,阿黛爾等人還是沒意識到他們已經走錯了方向。
——肯定是早有預謀的!
緋戚一邊咬着嘴裏的菌菇,一邊努力思索他們是如何改變方向的。
将進入森林到離開森林的這段路仔細回想了一遍後,緋戚便意識到,既然森林裏沒有岔路,那問題就只能出在路徑之外的地方——宿營地。
從一個宿營地到另一個宿營地的路只有一條,但和同一個宿營地相連接的路卻不只一條,走其中一條向北,走另外一條就是向西。想要前往不同的方向,只需要在出發時踏上不一樣的路徑。
這麽一想,緋戚便覺得,如果鐵面要在路線上做手腳,那就只能是第一晚,被狼群襲擊的那次。因為之後的幾晚都太過平安,就算鐵面不讓阿黛爾的人守夜,以阿黛爾的閱歷也不可能不留個心眼,安排人手監視鐵面。所以只能是第一晚,趁着狼群襲來的混亂,改變營地周圍的一些特征物,讓隊伍在第二日順理成章地走上錯誤的路徑。
這樣的事,也只能在光線淩亂、難以辨識方向的花崗岩森林裏才能完成,所以鐵面才會要求手下管好嘴巴,不能讓阿黛爾和手下在離開森林前就發現真相。不然的話,萬一讓阿黛爾她們逃了一個回去,找來海彌拉的救兵,難辦的一方就要變成了鐵面他們了。哪像現在,就算逃掉了一個,也很難穿越危險的花崗岩森林去尋求救援;就算運氣好,活着回到海彌拉,鐵面他們也早就沒影了,海彌拉的人想追都追不上。
——算計得可真好!
緋戚将一塊炖肉塞進嘴巴,惡狠狠地咀嚼起來。
鐵面回到帳篷的時候,緋戚把自己的假設講了出來,以此向他問詢真相。
“你的腦袋瓜子果然很好使。”鐵面用贊許的語氣作為回答。
“狼群不會也是你故意引來的吧?”緋戚追問。
“不。”鐵面聳了聳肩,“我原本要用的是別的手段,沒想到冒出一群野狼,倒讓我省了不少麻煩。”
“鷗歌……山德拉的那個酋長……是不是已經……”緋戚試探着問道。
“你知道了什麽?”提到鷗歌,鐵面的語氣馬上冷了下來。
“我不知道,我只是猜測。”緋戚當然不敢說實話,只能急中生智地解析道,“你要去的地方是王之谷,你還說‘賣掉’這種說法也不算錯,所以,你賣掉的其實不是英東,而是鷗歌和山德拉吧?”
鐵面笑了,“你真的只是猜測?”
“現在已經不是猜測了。”緋戚故作鎮定地看着鐵面,“你的反應告訴我,那就是事實。”
“聰明的孩子。”鐵面擡起手,拍了拍緋戚的腦袋。
緋戚卻忍不住問道:“你真的出賣了鷗歌?你不是他的手下嗎?”
“我只說我為他效力,我可沒說我向他效忠。”鐵面不以為然地答道,“再說,是他先向我捅刀子的,那就別怪我翻臉無情。”
“他做了什麽?”緋戚疑惑地問道。
“你以為,他派我到海彌拉求親是出于對我的信賴嗎?不,他只是找借口把我支開,趁機奪取我手中的兵權!”鐵面冷笑,“他的軍隊是我一手訓練出來的,從小隊長到百騎長都是我親自挑選的。不客氣地說,有我,才有他的今天。可現在,他的翅膀硬了,就想把我一腳踢開,撤掉我選出的幹将,自己掌控一切——想得可真美!”
“你是說……山德拉氏族之所以能有今天這樣的成就,都是因為你?”緋戚聽出了鐵面話裏的潛含義,不由詫異地睜大了眼睛。
“怎麽,你不相信?”鐵面不悅地哼了一聲。
“這種話,換了誰都會懷疑吧?”緋戚反問。
“你可以去問問鷗歌,讓他自己說說,他和他的小氏族是怎麽發展到今天這種規模的。”鐵面輕蔑地說道,“正好,我剛剛收到消息,鷗歌已經被阿隆巴抓回王之谷了,你很快就可以見到他本人。”
“他真的……”緋戚險些把自己夢中看到的事講出來,好在及時閉嘴,鐵面也沒有看出他的異樣。
“你可以再崇拜我一點,這才是真的。”鐵面勾起緋戚的下巴,戲谑地說道。
緋戚只能扯了扯嘴角,努力擠出一絲幹笑。
緋戚沒有将自己發現的事宣揚出去,但第二天上午,隊伍上路後不久,阿黛爾便也因為地形和環境察覺到了路線的問題,馬上叫停了車隊,向鐵面喝問起來。
但這時候再說什麽都已為時過晚,鐵面也根本沒和阿黛爾廢話,直接冷冷一笑,讓手下們亮出了武器。
阿黛爾等人不甘示弱地做出了戰鬥的準備,但包括阿黛爾在內,沒有人敢率先動手。
英東和流砂也聽到了外面的喧鬧,打開車窗,緊張地觀望。
“要麽繼續,要麽死。”鐵面将選擇丢在了阿黛爾面前。
阿黛爾咬着牙,恨恨地瞪着鐵面,一聲不吭。
緋戚這時依舊坐在鐵面的馬上,不可避免地落在了阿黛爾的視線之內。或許是錯覺,緋戚總覺得阿黛爾這會兒看的其實不是鐵面而是他。但不等他對此做出試探,一個意識已經鑽入他的腦海。
“說點什麽!”
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似乎只有鐵面,那句話的語氣也很像是鐵面慣用的。緋戚愣了一下便回過神來,明白了鐵面和阿黛爾的意思——鐵面不可能放阿黛爾走,阿黛爾也不可能屈服,起碼,不能主動屈服。
“阿黛爾隊長,請冷靜。”緋戚只好順應兩人的希望,當起了他們的臺階或者是替罪羊,“鐵面閣下并沒有表現出惡意,我們又何必用惡意去猜測他呢?請想一想我們此刻的位置,還有我們前進的方向,你應該能夠看出我們将要去的地方其實是王之谷。”
“緋戚閣下……”
“阿黛爾隊長,雖然我也不清楚鐵面閣下的用意,但眼下并沒有更好的選擇,我們也只能接受現狀,繼續這段旅程。”緋戚絞盡腦汁地拼湊說辭,“如果你還是不能理解,那就請當作命令來執行——接受鐵面閣下的指揮,不要做無謂的犧牲——這是我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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