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邀請、猜疑、提議

“我來自海彌拉，如今正跟随百騎長大人學習歷練。”緋戚拿出未成年人慣有的天真作派，一本正經地向帝辰介紹自己。

“海彌拉？”帝辰挑起雙眉，“英東殿下是你的什麽人？”

“……弟弟。”緋戚不明白英東怎麽就成了殿下，但還是老實解釋道，“他的母親和我的母親是親姐妹，我們都是魅黠族長的孫子。”

“你們是堂兄弟？”帝辰的表情變得十分驚訝。

緋戚能夠理解他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表情，任誰先見過英東和流砂再來見他，都很難相信他們竟然有着那麽近的血緣關系。

帝辰倒是沒有說什麽戲弄的話，笑着打量了緋戚幾眼，然後就轉而問道：“鐵面不在？”

“是的，百騎長大人不在。”緋戚不厭其煩地問一句答一句。

“他去哪裏了？”帝辰接着問道。

“百騎長大人沒有向我告知行蹤的義務。”緋戚一臉無奈地答道，“所以，很抱歉，我沒法給您答案。”

“那他什麽時候回來？”帝辰笑意盎然地繼續問道。

“這一點我也并不清楚。”緋戚努力回想無辜的表情應該是什麽模樣，并盡力将這樣的表情浮現在自己的臉上。

“這樣啊！”帝辰了然地點了點頭，“等他回來，告訴他我來過，讓他明晚去我那裏赴宴，我要為他接風洗塵，順便宣布對他的任命——對了，你也一起過來吧！”

“謝謝您的邀請。”緋戚一板一眼地欠身回禮以示感謝，但馬上就記起他應該是不知道帝辰身份的，趕忙追問，“請問，您是……”

“把我的樣子講給他，他就知道我是誰了。”帝辰微微一笑，然後便帶着侍從和侍衛轉身離開。

看着帝辰的背影漸漸遠去，緋戚大大地松了口氣。

帝辰的态度雖然和藹可親，可緋戚卻怎麽都放不下戒備，比面對鐵面的時候還要緊張忐忑。鐵面雖然行事霸道甚至蠻不講理，但他這人開心不開心都會直接表現出來，相處久了，反倒并不讓人害怕，偶爾回句嘴，嘲諷一下，也頂多被掐一下臉蛋，拍兩下屁股。而銀發的帝辰看起來倒是平易近人，可一個以謀略著稱的家夥又怎麽可能會是好相處的，緋戚早就從祖母魅黠那裏吃夠了苦頭，再不敢對這樣的人掉以輕心。

Advertisement

——不過，帝辰應該沒有認出他吧？

緋戚不甚确定地想着，見帝辰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拐角，便轉身回了屋子。

因實在無事可做，緋戚幹脆去了浴室，好奇地把裏面的種種擺設全都研究了一遍，很快就發現那兩座美女雕像上的水瓶是可以轉動的。随着瓶子的左右轉動，水流會變大或者變小，其中一個瓶子流出的水還會由涼變熱，進而讓整個池子都溫暖起來。

緋戚立刻來了興致，興匆匆地讓水瓶繼續流出熱水，然後就快步跑回客廳，将擺放在那裏的水果全都搬到了浴室，放到浴池旁邊觸手可及的地方，準備一邊泡澡一邊享用。

擺好果盤，緋戚伸手摸了摸池水，覺得差不多恒定在最舒适的溫度了，便脫光衣服，邁步跨進浴池，惬意地躺了進去。

這種久違的被水浸潤的感覺讓緋戚的心情一下子就暢快起來，而微熱的溫度更給他帶來了新鮮的體驗。緋戚下意識地放松身體，讓自己漂浮在浴池當中。

遺憾的是，浴池雖然很大，但終究比不了無邊無際的大海，緋戚屏氣放松，雙腿還是不由自主地往下掉，最後只好放棄了在浴池裏游泳的打算，老老實實地靠在池邊，一邊享受池水的浸潤，一邊吃着美味的鮮果。

但就在心曠神怡的時候，緋戚卻想起了一些影響心情的陳年舊事。

緋戚忽然記起，當聖王來到海彌拉的時候，他的身後除了阿隆巴和帝辰，還有女人，不止一個女人。

緋戚聽人說過，聖王有一個寵妃，據說是一個十分美豔的女子，從聖王崛起之初就跟随在他的身邊，頗受他的寵愛。但這個女人出身不好，據說曾在某個氏族當過女奴，魅黠提起她時曾嘲弄地說過，聖王再怎麽寵她，也不會立她為後，讓整個部落嗤笑。

但魅黠也警告過緋戚，如果他真嫁給聖王，第一個要小心的就是這個女人。女人嫉妒起來本就容易瘋狂，尤其是這種好不容易攀上高枝的女人，為了确保自己的地位，什麽低劣的手段都能使得出來。就算聖王是為了維護她的地位才決定讓一個男人做王後，也不能避免那女人生出邪念，明裏暗裏地迫害緋戚。

不過，這樣的事看起來是沒機會發生了。聖王取消了和緋戚的婚約，而那女人也随着聖王的隐匿而沒了消息。有傳說說那女人陪聖王一起隐居，也有傳說說那女人已經慘死，聖王就是因為她的死才心灰意冷，不問世事。

——聖王到底怎麽了？

緋戚很是不解。看王之谷裏井然有序的模樣，不像是發生了什麽意外，但如果真的什麽事都沒有發生，聖王又怎麽會不見蹤影？

迷惑中，緋戚又想起了鐵面。

從鐵面對自己的了解，還有他對一些事情的熟悉，緋戚總覺得他和聖王有着密切的關系，很可能聖王來到百浪嶼的時候，他也一樣在場。但無論緋戚怎麽回想當時的場景，他都想不出有哪個人和鐵面相似。

轉念一想，緋戚又覺得，如果鐵面真和聖王有密切的關系，身為聖王左膀右臂的阿隆巴和帝辰又怎麽會認不出來呢？總不會只因為鐵面帶了一張鐵面具，把臉遮上了，他們就聯想不到了吧？

想着想着，緋戚忽地心念一動，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麽，但還沒等他繼續深思，浴室門口就傳來了熟悉的聲音，“你倒是挺有情趣。”

緋戚擡起頭，一張鐵皮臉立刻映入眼簾，下意識地又看向窗外，發現天色只是微暗，不由問道：“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他們決定明天再搬，我在那邊無事可做，就幹脆回來陪你了。”說話間，鐵面已拎着一個籃子走到浴池旁邊。

籃子裏放的壇壇罐罐明顯是晚餐，好聞的肉味撲鼻而來，讓緋戚食欲大開。

緋戚原本還在疑惑鐵面對他的那些手下未免太不用心，但馬上就被聞着就很美味的食物引走了注意，身子一轉，趴在浴池的石頭臺子上，滿臉期待地看向鐵面，“可以吃嗎？”

“就是帶回來給你吃的。”鐵面放下籃子，讓緋戚自己取用。

因身上沒穿衣服，緋戚也沒從池子裏出來，直接将那些壇子瓦罐從籃子裏取了出來，放到池子的石臺上，一邊繼續在池子裏泡澡，一邊一樣樣地品嘗。

看到緋戚像是舍不得離開水似的泡在池子裏，一身蜜色的肌膚在池水的映照下泛着蜜蠟一樣的螢光，鐵面笑着拿起一壺果酒，一邊欣賞一邊調侃，“難怪大家都說海彌拉是人魚氏族，你現在這模樣倒是真和傳說中的人魚很像。”

“這種說法，海彌拉可從沒有承認過。”緋戚反駁道。

“我知道，你們更喜歡稱自己為獅族，說你們是大海中的獅群。”鐵面聳了聳肩，飲了一口果酒。

“這不是自稱，這是事實。”緋戚認真地說道。

外族人都以為海彌拉是人魚後裔，只有海彌拉自己最清楚，所謂人魚根本就是沒影的東西，他們的血統傳承确實來自獅子，只不過是海中的獅子——海獅。而這也是海彌拉的女人容易發胖的根源所在，因為海獅的力量本就來自它們肥胖的身體。

但海獅的形象和海彌拉的美貌實在很不協調，海彌拉的氏族成員也不願意讓人把自己和肥胖的海獅聯想在一起，于是就把同樣以雌性為主體的獅群推出來做擋箭牌，讓人以為她們是因為母系氏族和獅群的相似性才會産生這樣的自稱。

鐵面也明顯沒把緋戚的話放在心上，笑了笑，繼續和他一起吃喝。

緋戚卻想起了帝辰，趕忙把帝辰來過的事告訴鐵面，但并沒點出帝辰的名字，只描述了他的形象。

“他說了什麽嗎？”鐵面的語氣立刻冷了下來。

“請你明晚去他那裏赴宴，還要你帶上我。”緋戚想了想，幹脆把他和帝辰講過的每一句話都複述了一遍。

聽緋戚說完，鐵面像是想到了什麽，低頭沉思。

緋戚沒敢打擾，自顧自地繼續吃他的晚餐。

好一會兒，鐵面才擡起頭，向緋戚問道：“你想跟我去赴宴嗎？”

“我可以不去嗎？”緋戚反問。

“也是，人家都開口相邀了，我們總不能不給人家面子。”鐵面嘲弄地自語，“再說，要是不讓你露面，倒好像是你見不得人一樣。”

“他就是帝辰吧？”緋戚故意問道。

“對。”鐵面點了點頭，“王之谷的無冕之王。”

“英東和流砂……是不是都在他的手裏，被他控制着？”緋戚眨了眨眼，繼續問道。

“你好像話裏有話啊，小東西。”鐵面直白地回道。

“我只是有點擔心他們。”緋戚小心地說道，“畢竟，他們是我的族人。”

“擔心……”鐵面眯了眯眼，沉吟起來，然後忽地話音一轉，“那就去看看他們好了！”

“怎麽看？”緋戚一愣，腦子裏冒出的第一個念頭是去夢裏看，但他已經好久沒有做夢了，以至于他都覺得，只要他還在鐵面身邊，他就不可能會再做夢。

“我帶你去看。”鐵面解釋道，“當然，偷看。”

“我……能行嗎？不會被發現嗎？”緋戚遲疑地看向鐵面。他對自己的戰力實在沒什麽自信，如果換成海裏或許還能好些，但在陸地上，他實在不覺得自己能避過諸多侍衛，跟鐵面一起潛入帝辰的居所，王之谷的重地。

“我只是說帶你去看，可沒說帶你過去。”鐵面意味深長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