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歌姬與孕婦
“天瞎。”鐵面點了點頭。
“那,所謂的最寵愛又是怎麽回事?”緋戚順勢問道。
“我怎麽知道?誰說的,你問誰去!”鐵面聽出了緋戚話裏的不快,但答複的語氣卻更為不爽。
緋戚撇了撇嘴,沒再吭聲。但這并非是因為他滿意于鐵面的态度,而是眼下這個場合實在不适合談論這種話題。雖然緋戚也想過用意識和鐵面交流,可使用精神力的時候會影響其他感觀,在這種每個人都被無數雙眼睛窺探的場合裏一樣并不合适。
但目光一轉,緋戚就發現萱草的臉竟轉向了他們所在的方向,就好像正在注視他們一樣,臉上的表情也明顯有些愣愕。
被一個閉着眼睛的瞎子“注視”的感覺可不太美妙,緋戚皺了皺眉,很想像尤娜那樣兇巴巴地瞪回去,但理智卻告訴他,即使他那樣做了,對方也不可能“看見”。
就在這時,緋戚的腦海裏卻傳來了鐵面的意識,“別瞎問了,瞎眼丫頭的耳朵特別靈,她可能聽到我的聲音了。”
“她會不會認出你?”緋戚顧不得其他,馬上用意念反問。
“就算她認出來,我也不會承認的。”鐵面不以為然地答道。
緋戚再次看向萱草,卻發現她已将頭轉了回去,臉上的表情也恢複成了剛進門時的平靜。
萱草向着前往的帝辰欠身施禮,又向着周圍的賓客颔首示意,接着便抱起手中月琴,緩緩地撥動起來。
一聽到琴聲,緋戚馬上就皺起眉頭。海彌拉氏族以女性為主,對音樂和歌舞這類娛樂的喜好遠勝于其他氏族,緋戚從小耳濡目染,雖然并沒培養出這方面愛好,但賞析的本領倒也不低。琴聲一響,他就聽出萱草的琴技實在一般,甚至于用一般來形容都是恭維。
但萱草可能也知道自己彈琴的水平不高,随便撥弄了兩下就沒再繼續,而随着她的那兩下撥弄,大廳四周也響起了新的樂音,輕靈,流暢,明顯出自真正的樂師。
緋戚尋着聲音的出處看了過去,發現入口兩側擋有厚厚的帷幔,而樂聲就是自那裏傳來,顯然有人正在那後面演奏樂器。
緋戚還在探尋帷幔後的秘密,萱草已張開嘴巴,開始歌唱。
聲音一出,緋戚便詫異地将頭轉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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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糟糕的琴技,萱草的歌聲就像她的容貌一樣動人心弦,即使只是幾聲簡單的低吟,也是那麽的婉轉靈動,就算用天籁這樣的詞語來形容也毫不為過。
原本還有些喧雜的大廳也立刻就沒了異響,大部分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轉到了她的身上,還有一些人幹脆閉上眼睛,讓自己縱情于這般美好的歌聲之中。
天賦異禀。
緋戚只能這樣形容,接着就将目光轉向了廳中的其他人士。
帝辰顯然有着和海彌拉女人一樣的嗜好,此刻已閉上雙眼,面帶愉悅地聆聽起萱草的歌喉。一直在他身邊跪坐着的鷗歌也忍不住擡起頭,用頗為驚訝的神情注視起萱草。
但也有一些人關注的并不是萱草的聲音,而是她的容貌,色迷迷地盯着她的胸脯和腰肢,明顯在想着龌蹉的事情。
還有少數人則和緋戚一樣,對萱草的歌喉和容貌全都沒什麽興趣,比如旁邊的阿隆巴,他就專心地呵護着自己的妻子,一會兒遞水果,一會兒拿甜點。但他的妻子卻明顯更喜歡聽萱草唱歌,好幾次都拒絕了阿隆巴遞來的吃食,只為了專心致志地聽萱草演唱。
緋戚瞥了眼自己身邊的鐵面,發現他對萱草的歌聲似乎也沒什麽興趣,倒了杯麥酒,自顧自地在那裏喝着。
“想吃什麽自己拿。”見緋戚看向自己,鐵面用意識說道。
緋戚扯了扯嘴角,下意識地将鐵面和旁邊的阿隆巴對比了一下,然後便郁悶地伸出手,把桌上的一塊西瓜拿了起來,當成鐵面咬了下去。
緋戚剛把這塊西瓜吃完,萱草也結束了演唱,再次向着衆人微微欠身,然後被侍女領到了帝辰的右手邊落座。
阿隆巴的妻子似乎和萱草很熟,馬上和萱草招呼寒暄起來。
大廳裏則響起了新的樂曲,一個個手捧餐盤的侍女魚貫而入,将手中的美味佳肴擺放到客人身前的長桌上。
顯然,正式的晚宴現在才剛剛開始。
緋戚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長桌上逐漸增加的各色菜肴所吸引,心裏亦暗暗感嘆,王之谷的奢華果然已經深入毛遂,能在這樣的晚宴中被擺上餐桌的,全都是平日裏難得一見的山珍海味,而且烹饪的手法也無可挑剔,看上去就色味俱佳,讓人食指大動、垂涎三尺。
見其他長桌上的客人已經開始動手,緋戚也不再拘束,拿起勺子和盤子,先将自己最感興趣的幾樣菜各盛了一點到盤子裏,然後一樣樣地品嘗起來。
另一邊的洛桑和尤娜卻顯得十分拘束,見緋戚已經開始用餐,這才有樣學樣地拿起勺子和空盤子,像緋戚一樣,将自己感興趣的菜肴轉移到自己的盤子當中。但尤娜的動作實在太過笨拙,偏偏又看中了大塊的炖肉,結果勺子一下子沒盛住,肉塊啪嗒一聲又掉回了原來的盤子,濺起了一圈的湯水。
尤娜的臉色立刻因為尴尬地緋紅起來,幾個在附近伺候的侍女也抿嘴輕笑。
鐵面無奈地擡起手,把最近的一個侍女找了過來,讓她幫尤娜處理食物,順便教她使用那些輔助性的餐具。
尤娜的臉色頓時更紅了,但鐵面已不再理她,轉過頭,看了看正悠然自得地往嘴巴裏送吃食的緋戚,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你這個吃貨倒是挺擅長這一套。”
“餐桌禮儀是必修課好不好?”緋戚把嘴巴裏的食物全部咽了下去,然後才開始頂嘴。
但話一出口,緋戚的眼角餘光就發現坐在不遠處的萱草又向他們“看”了過來,只是這一次并沒露出特別的表情,就好像只是一次随意的轉頭。
——是因為聽到鐵面說話才“看”過來的吧?
緋戚忍不住想。
不過鐵面并沒有再說什麽,萱草的臉也很快就轉了回去。
這時候,幾個舞姬已在樂聲的伴奏下翩翩起舞,大廳裏的客人們也用或大或小的聲音開始交談,氣氛明顯熱絡了起來。
也不知道誰先提到了什麽,總之,主位附近的話題忽然間就轉到了聖王身上。先是有人感慨聖王到底要隐居到什麽時候,接着,在演唱結束後就一直沉默的萱草就突然開口,“我也有好陣子見沒過聖王陛下了呢!”
和歌唱時的聲音不同,萱草說話的聲音算不得多麽動聽,只是頗為綿軟,再配上她的容貌,倒也能讓人感覺到一種別樣的甜膩。
“萱草殿下想念聖王了?”阿隆巴的妻子打趣地接言,其他人也半開玩笑地讓萱草去求見聖王。
在衆人的談笑中,帝辰幽幽開口,“既然萱草殿下這麽想念聖王,那不如讓我今晚就把你送進王宮,陪伴聖王,你看如何?”
聽到這種帶有暧昧色彩的話語,男人們頓時哈哈大笑,女人也捂住了嘴巴,彎了眉眼。
但一直對萱草額外關注的緋戚卻發現,當帝辰說出要将她送進王宮的時候,萱草的臉色明顯變了一下,并不像驚喜,倒是更像驚慌甚至是驚恐。
而她接下來的回應也變相地印證了緋戚觀察到的結果。在迅速調整好表情之後,萱草馬上就拒絕了帝辰的提議,“感謝帝辰大人的好意,但沒有聖王陛下的命令,我們又怎好過去打擾,萬一影響了他的隐居,惹惱了他……”
萱草意盡則止,沒有再說下去。
帝辰嘲弄地翹起嘴角,“說的也是,萱草殿下還是耐心等聖王陛下召見吧。”
“也只能如此了。”萱草一臉無奈地嘆了口氣。
話題到此便戛然而止,其他人也全都識趣地不再提及此事,将其他趣聞轶事抛了出來,作為新的談資。
緋戚還在想萱草為什麽會懼怕被送入王宮,腦海裏已傳來鐵面感慨般的話語。
“當年那個瞎眼丫頭也長成女人了呢!”
“你想感慨什麽?”緋戚不快地回應。
“別瞎想,我可不是在贊美。”鐵面回道,“我只是覺得,真的不能小瞧任何一個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即使她只是一般的漂亮。”
“……你在說繞口令嗎?”緋戚只覺得鐵面這話說得莫名其妙。
“等你再大點,知道女人是什麽滋味,你就會明白我這話的意思了。”鐵面故作高深地說道,但接着就話音一轉,“不對,你是要嫁給我的,就是說,你這輩子都沒機會再碰女人了。”
“誰稀罕啊?!”緋戚想也不想地回了一句。
緋戚的回答并沒有經過深思,鐵面卻好像對這樣的答複十分滿意,得意地翹起嘴角,端起酒杯。
就在這時,主位上的帝辰也忽然舉起酒杯,向坐在他右下手的阿隆巴揚聲說道:“對了,阿隆巴,聽說你就要當父親了,真是可喜可賀啊!”
聽到這話,阿隆巴馬上臉色一變,再沒有之前陪伴妻子時的那種滿臉喜意,努力地扯了扯嘴角,擠出一點難看的笑容,“我自己也剛知道不久,倒是勞你挂念了。”
“我們一同效忠陛下這麽久,關心一下也是應該的。”帝辰笑眯眯地說道。
兩人的對話看似平常,但仔細一琢磨卻又全都像是話裏有話,緋戚不由生疑,下意識地看向鐵面,想要從他那裏尋得解答。
鐵面卻像什麽都沒聽到一樣繼續在那裏喝酒,見緋戚看他,也只是擡起手,搶過他手裏的勺子,把他盤子裏的一塊肥肉送進了自己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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